《半缘修道半缘君》张引华

40、第四十章

　　又至薄暮十分，天色乃至尘埃皆有些许凉意，不似白昼那般焦灼。
　　沐岚一行回到南浦镇上，本以为夜间会同白昼一般死寂，却在经过城墙根下时听见街上有车轮碾轧的轱辘声，又夹杂着木桶撞击之声，再一往前便能听见百姓低语。
　　赤豹文狸亦十分乖觉，不等主人之令，便已先行变幻，又先于沐岚，以幻象到镇上探看，果然是曾侍奉天君上神之灵兽，善度上意，又果决灵辨。
　　沐岚见二兽进城，自己便先伏于墙根暗处，暗探陆续回程行人。
　　果然不出所料，不时有人络绎返归，且都是男人，又都身负羊皮水袋。天色渐暗，沐岚虽看不清行人面色，却发现人人都垂头丧气，又兼不时以袂拭泪。此情此景，莫说沐岚乃是地仙，就是天神下凡也不知何解。
　　几声点足之声落于沐岚身后，便知是赤豹文狸二兽探路归来。
　　沐岚旋身蹲下道：“如何？”? 文狸道：“姑娘，现在城中昼伏之人皆出，各家都取皿分水，也不知这水是从何而来？”
　　沐岚眉尖若蹙，定睛道：“是夜归之人背回来的，但源从何来却不知了。”
　　沐岚又将适才自己所见一并道与二兽，赤豹性烈，忙道：“这容易，我去那城郊林间埋伏，捉一人来问便是。”
　　文狸闻言，蹬腿踹道：“姑娘是奉命下山救人，怎能做害人的事，你手脚颟顸，万一伤了人，有违天道，若毁了姑娘道基，岂是玩的。”
　　言毕，文狸又回身向沐岚道：“姑娘，不若我在此间留守，您回幽篁坡去等那人，若有任何情况，我差赤豹来回您。”
　　沐岚闻言，心中先是一怔，不想文狸竟这般通神，将自己心事看得如此透彻，一时间竟不好意思起来，忙道：“不必，咱们一同在此蹲守，等这些人再次出城取水，咱们顺势尾随便好。”
　　文狸本是极为伶俐的，深知那未归之人对沐岚有举足轻重之意，又不愿沐岚在此消耗，便复请再四，带着赤豹隐如近郊林间。
　　沐岚见二兽绝尘而去，虽有愧意，但也只好随他们去，自己孤身回幽篁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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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幽篁坡。
　　沐岚垂首推门入内，竹舍内墙上映着几点斑驳星光，室中空无一人，一连飞尘都已绝迹。
　　沐岚点燃桌上孤灯，一豆烛火溢出帘外，倘或星光映照归途，此一星微光便是归人心港。沐岚心怀此念，寂寂临于窗下，目之所及皆是院中荒景，又辗眼望向廊檐之下，自己打水所置的水桶已不翼而飞。
　　只这一厘差别，便使沐岚心中一颤，直觉已然确晰，是殷祐无疑。
　　沐岚箭步抢出院门，四处搜寻殷祐身影，惟怕错失小细，便失之交臂，如此在幽篁坡上寻寻觅觅一夜，直至黎明时分也无果，又回至竹舍。
　　见赤豹也未前来寻她，便知探查之事还未有结果，仍回竹舍守候。
　　一夜汲汲营营的寻找，沐岚早已心神俱疲，便直入内室就寝。
　　沐岚解开衣带将衣衫随手往衣架上一搭，因是天干物燥之故，这衣架子也失了物性竟挂不住衣物，噗的一声便跌在地上，沐岚闻声又屈身去拾，正要起身时，只见衣架后落着一根发带，定睛一看，正是殷祐日常惯系之物。
　　大喜之下，沐岚脱口道：“他回来过……”语毕，又珍重的拾起发带，将所染尘土掸尽，捧在手心凝视了半晌。
　　片刻后，只见沐岚面色渐渐有了黯然之色，口中也喃喃道：“可我又该去哪里寻他？”正在沐岚出神之际，篱外传来赤豹之语：“姑娘，有眉目了……”沐岚应声赶到，只见赤豹风尘仆仆的立在院中。
　　“姑娘，那事有眉目了，我和文狸跟了一路，你猜那水是从哪里来的？”赤豹故弄玄虚道。沐岚见它乖觉便迎合着问道：“是哪里来的？”赤豹大吸一口气道：“谲云宝卷里来的。”
　　听见谲云宝卷四字，沐岚心中一怔，暗忖道：“难道是西皞师兄？”
　　赤豹又道：“姑娘，我驮您去看看吧，您一看便知。”
　　此时在此空想也是无意，沐岚便跳到赤豹背上排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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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豹驮着沐岚的影子如同一抹赤霞一般倒影在云层之上，沐岚极目视下，只见九曲境内田地干涸，阡陌龟裂，如同一头皮开肉绽的黄牛。
　　须臾间谲云宝卷所在之舍已至，赤豹前掌挺直，躯干俯冲，直奔那林间隐蔽处而去。沐岚也随势放低身姿，飞云如羽缎一般掠身絮散。赤豹掌中肉垫十分殷实，落地时也只是轻微一点，并无过激震荡，连林间枯叶也不曾弹起。
　　沐岚越身下地，又整了整衣衫，赤豹也在方才化作犬状。这一主一仆便一前一后的缓步踱出林来。
　　沐岚本以为会有许多人在此取水，不料那店外除文狸再无人迹。
　　文狸迎上前来道：“姑娘，今日未到取水之日，先前我和赤豹在此打听得，每隔三日戌时便会有人引卷出水，您看……”文狸忙将沐岚引到前日所见的墙洞下，又道：“这洞便是水闸，咱们只需在此潜伏，到明日戌时便有人前来引水。”
　　沐岚闻文狸如此讲解，心中忽生一念，即道：“何必如此麻烦，既然这水是从宝卷引出，我再入卷中，一探便知。”
　　那赤豹文狸闻言，皆心中震颤，要知道此二灵兽在谲云宝卷中已受天刑千年，早已谈渊色变，何况再入卷中，当即吓的倒退两步，沐岚也看出二兽顾虑，也委实不忍强迫，便只叫在此等候，自己单枪匹马掠入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