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不当空》花野山

8、爸爸妈妈

　　放假前的庆祝典礼就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期末考试。
　　这几天，艾月沉浸在痛苦的复习中，要是好好听课就好了，要是认真做作业就好了，要是上自习不偷偷看漫画就好了，要是她不用考试就更好了……
　　林思文熟练地夹起路颜妮的土豆，艾月的鸡肉，嗯~别人的就是好吃。
　　艾月看着林思文，又看看白皓，对林思文说:“没思文，你为什么夹菜只夹我跟妮妮的？”
　　林思文毫不掩饰，说:“我打得过你们俩呀！”
　　白皓夹起艾月的土豆，再把自己的鸡肉夹过去，黄焖鸡就是白皓喜欢吃土豆不想吃肉，艾月想吃鸡肉不吃土豆这么一换皆大欢喜。而且四个人一起吃饭的好处就是，一个人有两到三样菜，四个人就能吃很多样菜，多好呀。
　　艾月问:“你们化学咋学的？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林思文化学最好，他说:“记公式，现象啥的，多记多看就会了。”
　　艾月:“哎呀，就，啥也想不起来。”
　　路颜妮:“你上课睡觉，下课抄作业，会想得起来才奇怪呢。”
　　艾月:“啊这，这玩意儿就听着听着眼睛就闭上了。”
　　白皓无奈地说:“平时偷懒吧，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艾月头上一片乌云，然后五雷轰顶，自己炸得外焦里嫩，怎么一个学渣旁边要坐着三个学霸呢。
　　艾月费力抬着一箱子书，里面都是她的宝贝，漫画啦，小说啦，哲思啦，意林啦，周刊啦，重死了！
　　白皓看见这个小不点抱着一个箱子，摇摇晃晃下楼梯，跑过来接过去，稳稳当当。
　　艾月惊奇地问:“不重？”
　　白皓掂了下说:“不重。”
　　这时一个很有气质的阿姨过来走在白皓旁边，笑着问:“阿皓，这就是小月月吧，长得真可爱。”
　　艾月笑着跟阿姨打招呼:“阿姨好！”
　　阿姨问:“你爸爸妈妈没来吗？怎么就你一个小姑娘抬着书呢？”
　　艾月说:“我爸说他要去我姑家拿点东西，让我去校门口等他。”
　　阿姨又跟白皓说:“那阿皓你一会儿把书放好再过来，我去找你们班主任。”
　　艾月:“阿姨拜拜。”
　　白皓:“我妈。”
　　艾月:“看出来了，挺像的。”
　　白皓把书放在门口，就听见:“月娘，这里这里。”
　　艾月高兴地喊:“爸爸！”
　　艾月又说:“爸，你看 这个就是白皓，我跟你说过的。”
　　艾爸爸笑呵呵地看着白皓说:“好好好。”
　　艾月看了四周，问:“爸，我妈呢？”艾爸爸脸色突然不太好，说:“别管你妈了，跟你朋友道下别咱就走了啊。”
　　艾月问:“吵架了？”
　　艾爸爸没搭话。哎……每次吵架都这样。
　　“皓哥拜拜。”
　　白皓摆摆手。
　　高一结束了。
　　回到家发现妈妈根本不在家。艾月慌了，忙问:“爸，我妈呢？”
　　艾爸爸头偏向一边，闷闷地说:“说是去你大姨家了。”
　　艾月打电话给妈妈，只听见妈妈说:“什么时候他戒赌，我什么时候回来。”
　　艾月看向爸爸，说:“爸，你听见了。”
　　艾爸爸冷冷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好好读书就是了。”
　　艾月没办法，上楼跟妈妈打电话。
　　艾爸爸又出门了。
　　第二天，艾爸爸半天不起床，艾月去叫他吃早饭他说:“月娘，爸爸不吃了，十二点叫爸爸一下，爸爸要出差去。”艾月就看着桌子上的早饭一点一点没了热气，算了算了。
　　爸爸一出差，艾月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遛狗，一个人看电视，她早就习惯了，寒假暑假，不是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不是吵架就是吵完冷战中。二十七天后，爸爸妈妈一起回来了。艾月看着别扭的两个人，相比一个人，三个人更热闹些。
　　爸爸炫耀似的拿出银行卡，说:“月娘，爸爸出差十几天，挣了七万，分你三万。”
　　妈妈瞥了爸爸一眼，对艾月说:“别听他吹牛，你留着，以后我们就不给你生活费了。”
　　艾月怀疑地看向爸爸，爸爸匆匆转身说:“累死了，月娘，有没有热水？”
　　艾月点点头，她又看向妈妈，妈妈已经走到厨房里。
　　四小天鹅群聊。
　　moon:你们一个月生活费多少啊？
　　swin:?我没算过。
　　nini:我1500左右。
　　B-fly:同。
　　moon:我爸妈给了我三万说以后不给我生活费了。
　　swin:???
　　nini:?什么？
　　moon: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钱交到我手里，指望我留得住？
　　B-fly:你可以活期存一些，定期存一些，规划着用。
　　moon:好。
　　swin:好奇怪啊，难道你爸妈想锻炼你？
　　moon:是的吧……
　　和爸爸妈妈在家呆了七八天，就开学了。艾月倒是觉得回学校比在家舒服的多，至少有人可以跟自己去打篮球。
　　爸爸妈妈把艾月送到学校，爸爸说:“好好学习啊。”妈妈说“要听老师的话。”艾月点头，看着爸爸妈妈回去。她看着其他人的父母，都很关心他们孩子的成绩，去找老师询问孩子的情况，千叮咛万嘱咐。艾月其实也挺希望家长会爸爸妈妈会来，每次家长会，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陪着，去吃饭也是一家子，艾月就一个人在球场上打球，问爸爸妈妈要么在出差，要么在忙。
　　艾月给妈妈打电话:“妈，你在哪呢？”
　　妈妈吞吞吐吐说:“妈妈上班呢。”
　　艾月:“在哪里上班？”
　　妈妈:“你都知道了还问，我不想跟你爸过了，不在家。”
　　艾月:“妈，我爸让你回家。”
　　妈妈:“他骗你的，他都给你找小妈了。”
　　艾月:“妈！”
　　妈妈:“我不跟你说了，再说你也要说我。”
　　艾月又跟爸爸打电话:“爸，我妈说你找小妈了。”
　　爸爸:“她胡说，你怎么不问问每天跟她打电话那个男人是谁？”
　　艾月:“爸，你俩就不能好好说话嘛？”
　　爸爸:“月娘，爸爸好好跟你说，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接受，有些感情，耗光了就真的没有了，爸爸妈妈都很爱你，如果以后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也要知道，爸爸妈妈都很爱你。”
　　艾月:“爸爸，你什么意思？”
　　爸爸:“哎呀，你好好学习吧，别胡思乱想，爸爸妈妈好好的。”
　　爸爸妈妈离婚了。
　　放假了爸爸都没有来接艾月。姑妈开着车把艾月接到她家，说今晚就在她家住着。艾月知道妈妈不在家，爸爸在家他一个人的话，艾月还是想回去陪陪他。
　　艾月说:“姑妈，我爸爸一个人在家，我想今天就回家。”
　　姑妈眼眶湿润，声音颤抖着说:“月月，你爸爸出事了，他不在家。”
　　艾月失声叫道:“我爸怎么了？”
　　姑妈:“故意伤人，坐牢去了。”
　　艾月:“那,那我妈呢？”
　　“你爸妈离婚了，一个男人来你家把你妈妈接走了，你爸爸动手把那人打伤了，就……”
　　艾月:“那我爸现在什么情况？”
　　“判了三年。”
　　艾月的眼泪控制不住掉落。
　　在家的日子，她常常吃饭吃着吃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汹涌，做公交车看见有小孩牵着爸爸妈妈的手问:“妈妈，还有多久才能到啊？”小孩的爸爸指着目的地说:“咱们去这里，你说还有多少站呀？”小孩开始数一二三……换做以前她只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都样子真可爱，现在她只是羡慕。
　　想起从前，爸爸总是出差，每次回家都带很多很多礼物回来，艾月最喜欢爸爸打电话回家说:“月娘，爸爸明天就回家啦，想不想要芭比公主呀？要不要漂亮的小裙子呀？还是我家月娘想要遥控飞机？”艾月会认真挑选，爸爸回来却是把所有的礼物都带回来。
　　有一次艾月特别喜欢一件裙子，她告诉爸爸说:“爸爸，如果我考试进步了能不能给我买那个裙子？”
　　爸爸捏捏她的小鼻子说:“月娘喜欢那个裙子吗？爸爸答应你。”
　　结果艾月考得比往次都糟糕，回到家一直低着头，爸爸把艾月的头扳正，艾月看见那条裙子所有的颜色，都是她的。那个时候，她多像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如果她爸爸知道他的小公主现在吃饭也哭，坐车也哭，就连做梦，也都是眼泪，他会心碎吧。
　　艾月知道妈妈出去上班那段日子，爸爸自己一个人在家。听邻居婶婶说爸爸在傍晚的时候会醉醺醺地敲她家的门，让妈妈回家，因为每次吵架妈妈都去邻居婶婶那呆着。邻居婶婶还说有一次她回家已经半夜三更了，艾月的家里还亮着灯，婶婶不放心，去敲了敲门，艾月爸爸来开门说他最近迷迷糊糊的，以为已经第二天早上了。艾月记得好多电影里，进监狱都要做苦工，还会挨欺负，她最爱的爸爸，她都不敢想，她多么心疼啊。
　　和林思文打游戏的时候，林思文的妈妈大声喊:“小崽子，再不来吃饭我把网线拔了！”
　　林思文嚷嚷:“哎呀，知道啦知道啦，催催催，都推到水晶了。”
　　林思文又说:“哥撤了啊，回头找你玩。”
　　艾月手机页面一直停留在游戏失败的页面，她妈妈以前也这么吼她。
　　她还记得，明明她就坐在妈妈身边，妈妈越过她对着她的房间大喊:“懒婆娘！赶紧起来啦！”
　　艾月就在旁边大喊:“哎~懒婆娘老早就起啦！”还故意把声音拖得长长的。妈妈假装生气地瞥她。
　　艾月经常丢钱丢卡，补办银行卡补得银行工作人员看见艾月就说:“哟又来补卡啊？”艾月妈妈每次去都要跟人家叨叨艾月是多么的不省心，搞的人家对她是刮目相看。后来艾月妈妈缝了个钱包让艾月挂在脖子上，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钱包是大红色的，多么地难看……
　　可是现在，她好想那个唠唠叨叨，屁大点事就搞得像天塌下来一样，就连艾月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还会怒吼:“哭什么哭，你妈死了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