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埋花瓣下》竹林溪流

3、前程似锦

　　石晤源走后，相黎恺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樱花树，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小时候师父家的院子里也有一颗樱花树。

　　其实在石晤源来之前，关于他的东西相黎恺都了解过，他的照片，他的名字，他的年龄，相黎恺都知道，明知故问也只是想找点话题，不至于气氛太尴尬。

　　为什么还没和石晤源合作过，相黎恺就直接让他来当自己的捧哏搭档。

　　他像，相黎恺的前任搭档。

　　两人初次见面，还是在相黎恺十三四岁的时候。那是的场景记不太清了，相黎恺只模模糊糊的记得，他是个长相很秀气的男生，后来才知道，他以前是唱戏的，经常扮女装，后来生了次严重得病伤了嗓子，没法恢复，没了办法才来说相声。

　　相黎恺还记得，那时候练功苦，师父经常把他俩搁在后院背贯口，背不好不让吃饭，他那搭档就从衣服里兜摸出来两包饼干，一包递给他，一包自己吃。

　　“这是我早上从厨房抽屉里偷偷拿出来的。”

　　他趴在相黎恺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两个人狼吞虎咽地嚼着饼干，突然就听到屋中传来师父的声音，“怎么不背了！”

　　这时两个人才反应过来，偷吃的时间太久了，再不背就要被发现了。

　　胡乱抹了两把嘴角的饼干渣，两个人又开始扯着嗓子背贯口。

　　相黎恺还记得，那时候生了一次挺严重的病，初愈的时候刚好是樱花开放的时候，他那搭档给他披上衣服，拎着个小马扎带他去院子里。走到樱花树下，他打开马扎，让相黎恺坐下，自己就站在相黎恺的不远处，给他唱了一出《锁麟囊》。嗓音定不如从前了，可是韵味和神情，都那么生动。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相黎恺发现自己有些离不开他的搭档了——不只是上台的时候。

　　相黎恺喜欢听他唱戏，他就经常让相黎恺挑戏，自己唱给他听，相黎恺喜欢喝茉莉花茶，他就在休息的时候绕了半座城去采茉莉花，拿回来晒干，泡在师父给他们的几乎没什么茶叶味的茶水里。有那么一两次，相黎恺偷懒被师父罚，他却在一旁泣不成声。

　　十年时间，他们磨合的天衣无缝。

　　后来，师父把相黎恺捧红了。

　　相黎恺红遍了大江南北，而他只能是一个带着“相黎恺搭档”前缀的不太起眼的演员。

　　人都是势力的，相黎恺也不例外。

　　相黎恺自己成立了云湄曲艺社之后，他们就从搭档变成了利益伙伴。

　　他伤心了，他没想到相黎恺会变成这样。

　　胡乱找了个理由以后，他离开了云湄。

　　离开了，自己埋在心底却也只能变成秘密的，相黎恺。

　　相黎恺后悔了，他没想到自己亲手推开了自己依赖了十多年的，“搭档”。

　　后来他开始说单口，原本扎实的功底却在舞台上漏洞百出，观众都发觉出了相黎恺的反常。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失误吧，相黎恺只是觉得，他每说完一句话，都应该有个声音帮他接住话，帮他捧一两句。

　　可是没有了，再没有了。

　　起码，再也没有他的声音了。

　　他从云湄走的时候，樱花都落了。

　　再也没有人给相黎恺拿着马扎，带他去院子里坐在树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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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凳子上的相黎恺忽地发现，外面的天都快黑了，那棵樱花树也被罩上了一层阴影。

　　树干上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一片叶子。

　　都一样，都分开了。

　　现在相黎恺不用饿着肚子背贯口了，可是饼干也失去了以前的滋味，现在的相黎恺喝得起上好的茶叶了，可是那茉莉花也没了过去的清香，现在的相黎恺不再做利益游戏了，他想他回来。

　　可惜不能了。

　　毕竟伤了人家心的，是相黎恺自己。

　　“我们，都要前程似锦。”

　　这是他走之前给相黎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三行情书少了一行。

　　什么都不圆满。

　　所以，前程似锦真的只是一句，单纯的祝福吗。

　　“石晤源，真有你的。”

　　相黎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去想念他了，都是因为石晤源，一颦一笑间都仿佛有他的影子。

　　那份羞涩，那份内敛。

　　这才是，相黎恺没考虑就直接决定让石晤源给他捧哏的根本原因。

　　谁都别说对不起。

　　我们既是受害者，也是施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