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埋花瓣下》竹林溪流

2、取之有理

　　那天的天气算得上冷，但是石晤源觉得，还挺暖和的。

　　三声门响。

　　“进。”

　　相黎恺冲门外喊到。

　　“角儿，茶来了。”

　　伙计端着茶站在门口，白色的水汽夹着茶香逸散在整个房间里。

　　“嗯，放桌上吧。”

　　相黎恺侧过身子，让伙计从他身边过去。

　　随着伙计的移动，茉莉的清香从门这头飘到桌子那头，也勾着石晤源的好奇。

　　这次没用相黎恺吩咐，伙计直接拉着门外的那个把手退出了房间，“咔”的一声，门被关严了。
　　“来我这块坐吧，尝尝我这的茶。”

　　石晤源默不吭声，只是听话地跟在相黎恺身后，还在疑惑怎么自己刚一来就变成相黎恺的搭档了。

　　这可是名角儿啊，怎么能看得上自己这种，和外人说自己是相声演员，人家都要打量半天还将信将疑的小演员。

　　“别太紧张，好多人都说我太严肃了，”相黎恺顿了一下，“慢慢习惯就好了，其实我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

　　说什么鬼话，别人想的和他本身几乎没什么差别。

　　一下了台就冷漠，话少，几乎没有表情，像个面瘫，多说几个字像要了他的命。

　　只是取悦和自己不熟悉的人的心机手段罢了。

　　相黎恺在座位前面拎起了大褂的后襟搭在椅背上，挺直了腰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伸手拿起托盘上正中间放着的那个他找人定制的纯手工泥茶壶，水热，蒸发出的热气变成液滴后沾湿了壶嘴口，那一圈的颜色变得明显深了不少。

　　“刚才那个伙计姓张，总跟着我干活，以后你有什么事找他说就行。”

　　相黎恺说话的语气似乎并没有因为热水蒸气的熏和蒸而变得柔和热情。

　　石晤源还是不大敢抬头直视相黎恺，只是点点头，听着相黎恺手中的茶具碰出叮当的响声。

　　相黎恺给一个茶杯斟了七分满，推到石晤源面前，当一股白气飘到石晤源面前，他才抬起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认真看了一眼相黎恺。

　　奇怪的是，相黎恺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神好像没有那么犀利了，没有照镜子，只是能感受出自己微表情的变化。

　　“尝尝，我一直喝的茶。”

　　石晤源两只手端起杯子放在嘴边，热气熏得他睁不开眼，他只好鼓起嘴巴吹散了茶的热气，轻轻抿了一小口。

　　“嗯，很香。”

　　没等相黎恺问，石晤源主动做出了评价。

　　之前和师父喝的茶都是些茶沫子泡了不知道几遍的淡茶，几乎没什么茶叶味道，这一次他才真正品尝到富贵人家的茶叶有多醇香。

　　相黎恺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单手拿着杯子放在嘴边吹了几下就小口吸入了口中，看着石晤源享受地喝了半杯茶下去，自己心中竟有些满意和欣慰。

　　“多大开始学艺的啊。”

　　相黎恺长舒了一口气，把茶杯撂在了桌上，随口问了一句。

　　石晤源心中画着问号，为什么，自己的情况都不了解，就直接认定自己当他的搭档。”

　　“大概三四岁，学艺也有十四五年了。”

　　说出这句话时，石晤源脸上带着些自豪的神情。

　　“童子功，好。”

　　这么夸着别人，相黎恺自己也是个从小练功的能吃苦的孩子，记不太清了，只听很久以前父母说过他很小的时候是个很活泼开朗的孩子，送他去学艺不到一年，再去看他的时候就惜字如金了。

　　或许是每天练不完的功，背不完的贯口，唱不完的小曲，和想不完的包袱一齐压在相黎恺的肩上，压掉了他原本的童真和开朗。

　　二十多年，相黎恺的功夫练出来了，名气也留下了，作品也创作了，可是最初的那份纯真没有了。

　　只剩沉默。

　　“刚来我们这吧，有地方住吗。”

　　石晤源仍垂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后院有宿舍，云湄不少青年演员都在那住。”

　　“我也可以去吗。”

　　石晤源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望向相黎恺。

　　“嗯，让张伙计带你去吧，我嘱咐他给你留位置了。”

　　这一下就解决了石晤源的住宿问题，他更加感激相黎恺。

　　“相老板，我能问件事吗…”

　　石晤源憋红了脸，终于吐出了这句话。

　　“嗯。”

　　又是鼻音回应。

　　“您，为什么让我当您搭档啊，”他问出了他犹豫的问题，“我只是个刚出师的小演员，没什么值得您青睐的。”

　　“这你就别管了，选你自然有选你的道理，别想那么多了，找张伙计安排住的地方吧。”

　　相黎恺靠在了椅子上，伸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明儿你就还来这屋，咱俩对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