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送我哥去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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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又回到了正规，我继续东奔西跑，我哥继续画三角。
有一天，一个沉寂了很久的群突然从看不到的地方窜了上来，不用点开小红点就能看到整条信息。
上面写着：同志们有空出来聚一聚？
我伸头就向厨房喊：“哥！高中同学聚会去不？”
我哥在抽油烟机的噪声中也喊着说：“有时间就去！”
比起初中同学来说，他在高中时更自在一点。高中老师从没有在班级里宣扬他的事情，也没有人幼稚得把他当成“小可怜”来看。
他不要别人的同情，不要别人感同身受，他很坚强。
刚刚那条消息是班里活动最积极的宣委说的。一石激起千层浪，把久居深宫里的鱼们都炸出来了，我就是跑得最快的那条。
我回他：我和我哥有时间就去！
班里和男生关系最好的女生胡可音说：你俩还是老样子，学委从来不回消息，永远都是体委帮着说。
我觉得不能让这种思想根深蒂固下去，光脚跑到客厅拿了我哥的手机输入文字，发送。
【这不是回消息了吗】
班长冒了头：乔羽延还是你吧，忘换语气了。
糟了个糕习惯了。
我又蹬蹬蹬跑出去把手机放回去，好巧不巧正撞上我哥把菜端出来。
才想起来要命的事情，完犊子，忘删聊天记录了。
我默念风萧萧兮易水寒，在我哥的注视下回屋把鞋穿上。
再回到饭桌前我看到我哥正一目十行地浏览着那些没有营养的聊天记录，没过多久我手机就发出一声特别的提示音，来自群里。
【我没有从来不回消息。】
宣委发：乔羽延这次装挺像。
我还没来得及回过去，我哥直接按着手机发了语音：“真是我。”
群里由班长带头，立刻刷起来一片：打扰了。
我抱着手机原地看戏。
真是有意思，不管时间走了多快多远，这帮人凑到了一起，还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轻狂且沙雕。
吃饭没用多长时间，再看群里已经99+了，有用的信息也就只有饭局定在五一假期了。
我是很没问题，基本上客户假期了我就跟着假期，问题在于，我哥是个随机变量。不过幸好，那天没排到他的班。
大部分的人都来了，最大的雅间里，把大凳子全撤掉，换成小凳子才挤得下，不过大家都不是很在意。
尽管菜都几份几份的上，奈何狼多肉少，我好似看到当年春游情景再现。当时回了酒店我们几个男生都得再补两碗泡面。
饭桌上主要的话题也就是怀念一下上学时的那点事，再加上现在怎么怎么样。
直到宋帆一个大嗓门统一了话题：“什么？宣委你和班长在一起了？你俩咋还瞒着我们呢！”
桌上愣了两秒，随后开始起哄。
宣委一脸委屈：“我没瞒着啊，在群里挺正大光明的。”
我说：“我说看你俩头像怎么那么像呢，细想一下还真是。”
杨季凉说：“我一点也不惊讶，他们上学的时候就那样。”
胡可音一帮女生说：“我们当初就说你俩一天天基情四射的你俩当时还不承认。”
班长还有点不好意思：“当时不是没意识到吗，上了大学开窍了耗了四年才说出来。”
“咦~”雅间里异口同声。
胡可音又说：“当时不知道学委和体委是兄弟的时候我还嗑过他俩的CP呢。”
我感觉心口中了一箭。
我说：“行了吧，就你天天脑子里想的最多。”
我有点心虚，偏头去看一直没说话的我哥，他唇角微勾，居然在笑。
听了半天，最多的收获就是八卦。谁和隔壁班的谁结婚了呀，谁都离了两次还在坚持不懈啊，谁贪污受贿进局子了呀云云。
后来有个“小天才”说来玩真心话大冒险，还从包里拿出来一大摞卡牌。不知道咋的大家就同意了，我心想这帮人真是有备而来，宋帆边发号码边说：“这么长时间不见，肯定又有很多小秘密，老规矩，不想说不想做的喝酒。”
听得我想把在球场上完虐他的日子再倒带来一边。
我和我哥都是属于半只脚悬在雷上的状态，他是开车不能喝酒，我是以防万一不想喝。就看哪个问题把我俩的脚摁下去。
我进退两难左右为难举步维艰难上加难。
班长第一个抽了号：“15号。”
我低头一看，噫，好，我中了。
我僵着个脸，弱弱地举了下号码牌，喝了口水压压惊。
班长你是不是跟我有仇，我当年次次抢你数学第一真不是故意的！
行吧我认命，我自认为还算光明磊落，衡量了一下，选了真心话。
我翻开牌面，上面写着：在场有你喜欢的人吗？
我差点把牌顺着窗户扔下去。
这时候是拜观音管用还是拜玉帝管用？
他们告诉我去拜阎王管用。
黑白无常一巴掌给我送了回来，还没到你来的时候呢！
我毫无底气地清了清嗓子：“有......”
“谁？”“谁！”“谁啊？”......
我有感而发，听取谁声一片。
我装作急了：“这是另外的价钱！”
我又瞥了一眼我哥，这次他没笑。
这次我真急了。
也许是我做贼心虚，带着点主观色彩，我怕我哥是有点不高兴。
到底是没有证据，我没敢问。
这游戏明面上是套八卦，暗地里把这帮人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以班长宣委为代表的秀恩爱派，一边是以我为首领的吃狗粮派。
玩到后面我哥也不幸中标，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他最担心的两个问题。一是怕我生活不能自理以后我媳妇嫌弃我，二是怕哪天我把他和爸妈愁死。
总的来说，这个游戏今天好像就是冲着我来的。
来吧，来吧！我张开双臂，勇敢地面对天上向我扎来的刀子，然后被扎成了个刺猬。
我自作多情地把我哥的话理解为对我的报废。
我是乐观派，悲伤给魔鬼留余地。
我爱咋想咋想，反正别人不知道，反正脑子长我头上。
突然我哥电话响了，是我不常听到的那个铃声。他有两个手机，而这次的铃声来自于只有医院同事的那个手机。
对方说了两句话就把电话挂了，随即我哥起身披上外套就往外走，急匆匆说上一句：“集体食物中毒，医院缺人，我先走了，不好意思。”
我急忙站起来拎上外套也跟着出了去，走之前和大家打招呼说：“我送他走。”
我出了门三步两步追上他，说：“你在路上歇会儿，我送你。”
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脚下步子又快了些。
他把车钥匙给我，自己坐上副驾驶，嘱咐我一句小心点开。
虽说我开车从没出过事，但他每次都会嘱咐我两句，一共有两种。一种是慢点开，一种是小心点开。全因为我开车太猛总被老妈批，我哥虽然没说过什么，但也就老这么说。
一般这种情况就说明，我可以卡着限速开了。
进了医院的停车场，我直接在电梯门口踩下刹车，我哥下了车后我才慢条斯理地找车位。这套动作都快成了肌肉记忆了。
走廊里的人大多脚步纷杂，目不斜视。我尽量贴着墙走，给匆忙的人让出更多空间。一路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越往里走，哭声，叫喊声便也来越清晰。平时随时都能在护士站看到的小李也不见踪影，大概是忙的没边了。抢救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门口的长椅上坐满了人，还有一部分焦急的在站着。有的哭得泣不成声，有得急的脚下不停，有人手腕顶着额头万般煎熬，大抵都是病人家属了。
我四处看看，有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手上垮了个兜子，在无人的护士站前不知所措，我刚走过去把手伸给她，她急忙抓住我的手哽咽着问我，她孙女是不是在这里。
我问她是不是接到了电话，电话里是怎么说的。得到她的证实后，带她来到抢救室前。
我告诉那些迷茫在抢救室前的人们，急也没有用，要相信医生。
他们中有人问我也有家属在里面吗，我告诉他们，他们等待的人都出来了后，我的医生才能出来。
你是患者吗？有人这样问我。
不，我是志愿者。我这样告诉他们。
抢救室门开了，一个白色身影从门缝里挤出来，门外的人蜂拥而上。
小陈个子矮，一下就淹没在人堆里。她拉下口罩，举起手上的本子尽力喊道：“别挤别挤，卢迪家属是哪位？”
“我是我是。”人群中举起一只手。
“其他人都让一下，别挤。”小陈喊完，把人带到了远一点的地方，说了两句话。那人握着小陈的手一通猛摇，小陈挥了挥手让他走了，自己又回了抢救室。
那人大概是去住院部找家属了。
基本上都是小陈和小李交替着出去，偶尔还是苏医生出来的，我的医生一次都没有露过面。
门外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了我身旁的老太太。
我们坐在长椅上等了很久，却一句话也没说，最终门开了，我的医生走了出来。
哦，我的医生。
他推开门问：“谁是杨佳烨家属？”
我身旁的老太太立刻站了起来，好似她刚刚并没有脚步不便。
我哥看着这个老太太，竟流露出少有的犹豫，开口问道：“孩子的父母呢？”
老太太急忙说：“孩子她爸她妈都忙，医生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可以做主的。”
我哥明显地顿了顿，把她带远。我识趣地没有跟过去。
我在远处看着这场默片，男医生对老太太说了些什么，老太太忽的僵住了，矮小的身躯晃了两下，被男医生蹲下扶住。她满脸震惊，却掉不下一滴泪。
她似乎很快接受了医生告诉她的事情，她拒绝了医生的搀扶，走过来的步伐依旧蹒跚却还有着些坚定。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从抢救室出来，用好似不是刚经过抢救的声音尽力快活地喊：“奶奶，我们回家吧。”
目送他们走远，我才问我哥：“那帮食物中毒的不都是中年人吗？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和他们混到一起的？”
我哥说：“她确实不是和那批人一起来的。”
我问：“怎么回事？他奶奶怎么那个反应？”
我哥叹了口气：“她误食了农药，我们已经尽快地进行了催吐洗胃。但还是多器官衰竭，只有三个月时间，我们无能为力了。”
想起小姑娘的精神状态，我大吃一惊：“完全不像啊，她自己知道吗？”
“她知道，但她说她如果再病恹恹的，她奶奶会更伤心。”
我怔了怔：“她是个好姑娘。”
我哥脱下白大褂，“走吧，回家。主任多给我放了半天假。”
车开出地下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多少人的，夜市里的人也都少了许多。马路上也已经十分宽阔，我不紧不慢地往回开。
本以为我哥会休息一下，却没想到他正盯着车窗外一动不动。
“哥你不休息会？”我看着前面的路问。
“不困，回家再睡。”他还是盯着窗外。
我没再纠结，反正路上也睡不踏实。没了人说话，就只能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还有偶尔从旁边呼啸而过的汽车的声音。
路灯照进车里，一片昏黄。
我哥突然道：“你有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我送我哥去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