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乔克力夹心

5、我最讨厌体检！

　　他的声音撞在车窗上又传回我耳朵里，听起来闷闷的。
　　“有。”我承认道。
　　“什么时候？”他接着问。
　　“高二。”

　　对着当事人，对于这些能说出来的，我并不想撒谎。
　　“这么久了都没说吗？”
　　“没有。”
　　我觉得他再问下去就该问到不能说的了。
　　“你抓紧吧，别等到回头来不及了。赶紧找个人稳定下来，爸妈......和我都能放个心。你也老大不小了，回头别老让家里操心......”

　　他竟然没有再问下去。
　　“哥，怎么搞的像我马上就要嫁出去了似的，我压根没打算说。”
　　“为什么？”
　　“我怕耽误人家不行么，家长不会同意的。”
　　“你又没问过，你比别人差哪了？你怕这怕那的，怎么不想想自己怎么办？”
　　“我就是知道，等他成了家我也不是照顾不了我自己。”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急，说的有点多，忙转移话题：“你就像是怕甩不掉我一样只催我，你还比我大呢怎么就不操心操心你自己。”

　　“我不说过我还没打算呢吗。”
　　“在你打算你自己之前你不许催我。”
　　我哥刚转过来没几分钟的头就又转回去了。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我不想他误会，也不想让他知道。

　　我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客厅里没有我哥的身影，我慢悠悠打开我卧室的门，发现他竟坐在床沿，斜身靠在床头上睡着了。
　　还是太累了吧，我想。
　　我没忍心叫醒他，什么洗漱换衣服统统都免谈吧！我动作尽量放到最轻，把他放成平躺。但这个动作和位置太别扭，我一个没站稳，晃了两晃，最后终于稳住了。

　　幸好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我一动不动，等了一会，发现没吵醒我哥，就是最后定住的姿势不太对。
　　我双手紧紧搂住我哥后背，用尽全力控住的身子之间连一张纸也塞不下了。
　　气氛太好，于是有好一会我都没有动。
　　最后还是把手抽出来，绕到床尾，从床尾爬进靠墙的那边躺下。

　　我又做了个噩梦。
　　梦到我被绑架了，越挣扎绳子捆的越紧，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我又被吓醒了。

　　绑匪确实在背后挟持着我，只不过用的不是绳子而是胳膊，还不断威胁我不许走。

　　绑匪做了白日梦，闭着眼睛威胁人。
　　人质心甘被威胁，睁着眼睛看不见。

　　天已经亮了，醒来之后我便一点困意也没有了，想睡个回笼觉，可连眼睛都闭不踏实。
　　不过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后，一动不动躺到起床也不是很累，就是中间有点小意外。
　　我躺的好好的，突然胃一阵绞痛，疼的我冷汗直冒。我不想动，生生忍了一会，才好了点。
　　大概是假期前太忙闹得吧。反正一会就过去了，我也没太在意。

　　我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开始日常巡视各个软件。但注意力完全不在手机上面，看的是走马观花，连个热闹都没看进去。越想越觉得这场景像电影里的老夫老妻。
　　这种安逸大概没人不想要吧。
　　突然好羡慕未来要做我嫂子的那位姑娘。

　　我目光涣散地对着已经黑了屏的手机发愣，背后突然有了动静。我被吓了一跳，忙摁开手机。感受到身上的胳膊立刻抽走，我装作刚把注意力从手机上转移过来，问：“醒了？”
　　“嗯，你怎么不叫我。”我感觉我哥有点不自然地答应道，看到我手机，又说我：“说了多少遍侧着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哦。”我答应一声，撑起身子坐起来，把后背靠在床头，我哥看我两眼，把床尾的靠枕勾过来递给我还问我：“怎么不叫醒我。”
　　我总不能跟他说实话吧，只能说：“你太累了就多睡会呗。”但这其实也不算撒谎。
　　“下次再这样你记得叫我......算了，估计也没下次了。”他掀开被子的同时，一条长腿已经迈在了地上。“再玩会儿就赶紧出来洗漱吃饭，看看这都几点了，早饭都快成午饭了。”

　　我莫名其妙被教育一通，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不知道到底是谁起得晚，笑的是他好像有种气急败坏的味道。
　　不过他生的哪门子的气，我可没招惹他。
　　我叼着牙刷在屋里晃晃荡荡，一路晃荡到厨房。左探个头右伸个手，都被我哥扒拉开了。我只好又走回浴室，脑子里突然闪现过刚刚起床的画面。

　　我冲出浴室，开门声音有些许的大，引得我哥刚好探头一看。他一露面，便证实了我的想法，我又砰的把门关上了。
　　他什么时候换的睡衣？
　　算了，大概是我想太多，刚刚去换个衣服也不是没可能。如果他是昨天晚上回屋换的衣服，他还回来干啥。最近工作太少了都开始做白日梦了真的是。
　　等我坐回饭桌的时候，看见我哥正吃着饭，手边还翻着一份资料。我终于找到反击机会：“吃饭就好好吃饭，你这样容易消化不良，还当医生的呢。”

　　他面无表情地抬头扫我一眼，又把视线转回资料上，手上翻过一页，漫不经心地说：“是，你最注重健康生活了，早饭当做午饭吃，半夜泡面当零食，一年四季喝冷水，吃了上顿没下顿，外卖小哥你最熟，你好，你健康。”
　　我差点被一口馒头噎死。

　　他又说：“贺主任让我好好研究一下资料，下午有台手术难度挺大的。”
　　“贺主任？就那个地中海的老头？我就知道那老头子没安好心。平时一有事就叫你，我说这回怎么这么大方给你半天假，合着来在这等着呢。”
　　“少给人家起外号，人家对你挺照顾的。”
　　“哎呀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谁对我好。”我说。

　　他把已经空了的碗推到一边说：“待会收一下，你上我书房帮我拿下资料，也是这样的，应该在桌上。”
　　我起身走进书房，他桌上东西不多，但我还是没找到。
　　“桌上没有啊。”我朝外面喊。
　　“没有吗，那你再看看抽屉里。”
　　抽屉一共有三层，我挨个打开来找，还没找到资料，却意外地找到了另一样东西。

　　一个看上去很眼熟的盒子，打开来看是一款和送我的那只表款式相似的表，后面刻了一朵看上去挺普通的小花，看样子像是雏菊。
　　“别人送的，看着样式还不错，就照着款式给你也买了一只。”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到这的。
　　“谁啊，你不从来都不用这些的吗？”我边把表放回去边问。
　　“一个朋友。”他眼睛看向窗外。

　　他在撒谎，他不会撒谎，所以每次小动作都特别明显。
　　我没再继续问下去，拉开下一个柜子，没多久就找到了那份文件递给他。
　　那场手术很成功，让一个孩子重获新生，也让我哥有了点名声，在履历上添了漂亮的一笔。
　　我正抱着手机，看着本市那条新闻推送，同事老韩过来拍拍我说：“咱公司又安排体检了，就大概这两周吧。”

　　我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怎么又要体检，我不去。”
　　他说：“你还好意思说又，你都两年没去了，老板说这次让我必须把你拽过去。”
　　我老大不乐意地说：“哎哟多麻烦啊。”
　　“你怕的是麻烦？你怕的是抽血吧......”老韩毫不留情。
　　“行行行，我去，看在老板的面子上。”

　　我们公司安排的体检确实很全面，但也是真的很麻烦。从前查到后，从上查到下。本市大医院，我去过无数次的那个。
　　体检的时候我都躲着我哥的科室走，生怕被他看见我，否则后果就是他能调出来时间，全程来盯我，尤其是抽血，估计他能一个电话沟通好然后亲自上阵。
　　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害怕......

　　高中的时候学校每年都组织体检。高一的血常规我照着宣委的数据随便一抄就交上去了。后来不知道哪个小兔崽子说漏嘴了，高二他第一项就把我摁在了针头面前。真的是掐着我的脖子摁。高三我老实了，但他还是盯了我全程，我至今忘不了当时的场面。
　　就算他后来给我做了一周的好吃的也不行！

　　公司人多，大概一个月后才能拿到体检报告，这么说我还能再逍遥一个月。
　　体检单这东西吧，没看见检查结果前，就算知道身体不好也不会在意。看见了之后就容易胆战心惊，就算没啥事，吃个东西都要小心翼翼。大多都是走个形式，没过多久又恢复原来的生活状态，该咋过咋过。
　　反正这破玩意不能让我哥知道。

　　家里的立式空调上养了一盆绿萝，花盆不大。刚搬来家里的时候它也只是一小盆，养着养着就走了好长。我哥找了绳子来，把它挂在客厅顶上，吊了长长的一墙，倒像个帘子。我们来了多久，它也就挂在这里多久。我和我哥一起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我看着垂下来的叶子问过他，是不是最近它不长了。我哥说那么小小的一个盆，盆里早就全是根。我又问他为什么不换，他说不好换，换了也就放不在高处了。

　　最近我看到叶子上有很多一个一个接着变黄，然后掉下来，有的只剩了光秃秃的茎，看着很是可怜。
　　我和我哥最近关注它越来越多，我哥在三四个花盆中对它最是上心，但他还是毫无起色。
　　我怕它是撑不到明年春天了。
　　有天下午我正坐在办公室里想着家里的绿萝发呆，手机的信息提示音给我叫回了魂。打开手机一看，是我哥说晚上有事，晚饭自己解决。我估摸着又是他们科室忙了个底朝天，就叫上老韩说晚上出去搓一顿。

　　然后今天的老韩下班异常积极。他下了班，我还没忙完，他也没着急，乐呵着坐在我办公室里等我。
　　我边关电脑边问他：“你今天这反应有点不对劲啊。”
　　他从我沙发上起来，把手机放回兜里伸了个懒腰说：“老婆和闺蜜出去逛街不管饭了，正好你这个冤大头找我来了，我能不高兴吗。”
　　我白他一眼：“我可没说我请客。”

　　他立马不笑了：“啊？不请客啊？”
　　我被他气到没脾气：“我要平白无故请你吃饭你不害怕吗？”
　　他仔细地想了想：“好像也是，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
　　韩天明这货带我换了两趟晚高峰的公交车，每次下车都让我倍加珍惜这座城市里的新鲜空气。
　　“到了。”他带我七拐八拐走到一家小店前，这店位置很偏，但人是出奇的多。里面已经坐满了，外面还有在排队的。

　　我一看这人，就打了退堂鼓：“这人这么多得排多久啊，咱换家吧。”
　　“别啊别啊。”老韩一把拦住我，“跑这么远，来都来了，就排会儿呗，我跟你说我前不久刚找到这家宝店，好吃不贵，你看这人就知道了嘛。”
　　见我坐下，他接着念叨：“你说你急个啥，你单身，家里又没人管你，我老婆今天又没工夫管我，咱俩慢慢吃呗。”

　　这话说得我好生气，但又好有道理。
　　我只能和他坐在门口的小凳上等啊等，百无聊赖。
　　这条街并不宽敞，两边有各种各样的小店，倒有种小时候街坊的那种感觉。地方偏僻但人很多，真不知道老韩是怎么找到的这里。

　　这家小店有个很大的玻璃窗，从外面能看到里面大部分的景象。地方不大但很整洁，服务员也就三四个，忙但不乱。没有大的桌子，都是两三四人的小桌。三四人热闹，两三人的桌浪漫。一个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对面的女孩立刻笑弯了眼......日，那男的不是我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