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有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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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间夏日飞逝，赵惜儿离家已经三个月了。她虽不想家，但是岛上的日子越发无聊了，每天不过就是在芳草汀吃睡，在百丈冰练剑。
一日，练剑歇息时，张碧翘看向赵惜儿道：“小师妹这几日怎么越发疲沓了，刚才看你练的招式，竟然还不如半月前好了。”
张碧翘话说得有些严厉，不过神情仍是那般柔和。赵惜儿噘嘴抱怨道：“师姐，这日子过得好无聊。我每天掰着指头数回家的日子，望一望竟还有一个月。”
李四娘闻言讥道：“既然嫌日子无聊，上次好不容易攒了次比试大会，你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赵惜儿气道：“还不都是你！何况……那会也没什么意思，一大群人，不过习一样的招数。”
不过李四娘这样一说，赵惜儿又回想起在百丈冰碰见的那个人。他说可以去破云轩找他玩儿的，然而那人的性情怪令人讨厌的。赵惜儿曾询问过李四娘和柳萍认不认识那样一个人，形容了一番外貌，二人都面面相觑，反问赵惜儿怎么连名字都不问。大概是入岛不久的弟子吧，不然该去参加比剑的。
一天便这样过去，赵惜儿闷闷不乐，晚饭也随便扒拉了几口便回屋去了。
月明星稀，初秋的空气澄澈如水。赵惜儿突发奇想，不如去破云轩，与那人斗斗嘴也是好的，于是翻身下床，披衣穿靴，推门出去。
偌大的院中仍是静悄悄的，师姐们应该已经歇息了。赵惜儿本想前去问问李四娘破云轩如何走法，行至她门前却住了脚，李四娘说话像个刺啦啦响的油锅，怕再有什么动静，何况那破云轩总不至于在什么犄角旮旯处，兜兜转转还怕走不到吗？
于是便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摸出院去，出了芳草汀，路过飞鹤渚，再过百丈冰，便到了那日比试的场地。台子已经拆去了，只余一片广大的空地。四周奇松怪柏，白天不觉，到了晚上却有些骇人。赵惜儿定定心神，想着赶快走开，突然听见一声尖尖细细的叫声，那声音停了片刻，竟不绝起来。
赵惜儿闻声辨位，约莫从面前的树丛中传来的，大着胆子走过去。迎面的树影中，步出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猫来。那猫见了她，贴着便不肯走了。赵惜儿爱怜地摸摸小猫的头，心想这小猫应该是饿了好多天了，可她走时也没带什么吃的出来。
赵惜儿轻轻把那猫仔从地上捞起来，它却老实得很，径由着人抱。惜儿便抱它在怀里，继续朝前走去。猫在怀中温热热的，令她一时间也忘了一个人的害怕。
赵惜儿逢着有灯的路便走，绝不敢往山中小径去。不远处有一队巡夜的弟子正在为灯添油。赵惜儿忙赶上前问破云轩如何走法，他们奇怪地望了她一眼，纷纷道：“就在不远处了，过了前面那座小桥，见到竹林，便是了。”复仍问道：“这么晚了小师妹去那边做什么？”赵惜儿胡诌道：“有东西要还。”他们便不再多问了。
原来那破云轩是一处竹林环围的幽静院落，赵惜儿心下艳羡，这人难道独自住这么大的屋子吗？摸着白色围墙走了半天，摸着一扇小门，约莫是通向后院的，犹豫了一会儿，并未进去，继续往前摸，墙断处赫然现出两扇对开漆黑大门，门半掩，门匾上书“破云轩”三个大字。
赵惜儿闪身进去，绕过影壁却正撞见吴之念在院中练剑。那身影极美，赵惜儿小声默念道：“凤飞翱翔、四海求凰、有凰来仪、相谐而飞、胡颉颃兮、胡颉颃兮……凤凰在笯……”
吴之念眼底余光早看见她，挽了一个剑花作收势。赵惜儿正望着他出神，猫仔像小鱼摆尾那般拧了拧身子便钻出来跳至地上，冲吴之念嘶叫了几声。
吴之念道：“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
赵惜儿道：“上次你说，我可以来破云轩找你玩的！你一个人住在这吗？好大的屋子。”
吴之念笑了笑，道：“不是，我与另一位师兄同住在此，不过他近日有事离岛了。这只猫是从哪里弄来的？”
赵惜儿俯身把猫儿抱起来，道：“是我方才在路上捡的，它饿了，你有吃的吗？”
吴之念道：“你的猫，我为什么要管？你怎么这样没大没小，一味‘你你你你’的，我可是你的师兄啊！”
赵惜儿一心想着喂那小猫，急道：“他瘦的都快见骨头了，你——师兄怎么还想着作弄人！”
吴之念解下护腕，擦了擦额上汗珠，俯身细看那小猫，这猫通身雪白，只有脊梁和尾巴一线是金黄色，道：“这猫养胖了应当不难看。”又道：“给他吃糖芝麻馅儿的小酥饼怎么样？”
赵惜儿不知道他在逗她，点头如捣蒜，道：“吃什么都好！”
吴之念笑道：“小师妹可真有意思，只听过猫吃鸟、耗子，没听说过猫吃点心的。噢，也有猫是吃点心的，比如花脸猫，花脸猫吃点心！”一边说一边作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赵惜儿又气又急，道：“我真悔死了，我嫌日子无聊才来找你——师兄玩，来了凭白添一肚子气，又说不出道不出。”
吴之念见她着了恼，便道：“小师妹不生气，白天剩下的饭菜拌了给它吃，好不好？”
赵惜儿点点头。吴之念笑道：“你先带他进屋，桌上有点心，自己拣几块吃。”
赵惜儿晚饭吃得少，又出来走了这半天，这才感到肚子饿了，闻言心喜，蹦蹦跳跳地进屋去了。吴之念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忽涌出一丝说不明的蕴藉之感。
“师兄，你的点心确实比小酥饼好吃，”赵惜儿一边盯着猫儿吃饭一边嚼着点心，“你和大师姐一样，都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又怪又好的玩意啊？”
“张碧翘有什么玩意？”赵惜儿盯着猫，吴之念盯着赵惜儿。
“大师姐有胭脂、铅粉，还有好些颜色的丝带，我的护腕和绑腿只有原色麻布的，她竟然有鹅黄色的呢。还有你的点心，我从没见过的，可是真好吃。”
“不过是从外头买的，你吃的那个是玫瑰猪油馅儿的。”
赵惜儿笑起来：“玫瑰配猪油竟然这样好吃呢。好吃到了鼻子尖，又到了天灵盖。”
吴之念望着那小猫，心下有了计较，便道：“小师妹，这只小猫放在我这里养吧。”
“为什么？”
“之前听人说，吴伯元的女儿从岛外弄了一只猫，玩得厌了就扔在一旁不管了，我想就是这只吧。何况我这里耗子多，养大了让它给我抓耗子，算你给我的人情，怎么样？”
赵惜儿不情愿，吴之念又道：“你随时可以来看它，我这里的点心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赵惜儿点了点头，道：“那我每天都来看它。”
“告诉你，这猫可不是一般的花色，你看它通体雪白，只有脊背尾巴一线是金色，这叫作‘金簪雪里埋’。”
“什么金簪雪里埋，好不吉利，这明明是……是‘金玉满堂’！”
吴之念大笑道：“什么金簪雪里埋，我骗你的，这就是只最最普通不过的小土猫罢了。你没见过达官贵人养的猫吧？都威风得像老虎似的。”
赵惜儿翻了个白眼，不再言语了。突然想到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便学着张碧翘的样子问：“师兄姓什么、叫什么、今年几岁？”
吴之念一愣，笑道：“你师兄我贵姓口天吴，名之念，思念的念，贵庚十九岁。”
赵惜儿暗暗地记下了，道：“那……你比我长五岁，怎么一点不知道让付人？”又道：“你的名字，一点也不好听。”
吴之念心知她想在口舌上扳回一局，道：“我母亲信释教，取这名字是‘无执念’的谐音——小师妹，我知道你最适合练什么功了，既不是飞鸾剑，也不是鸣凤刀，而是……”
“是什么！”赵惜儿眼睛一亮。
“是小猫摆尾，四脚猫远胜三脚猫。”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有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