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什么武侠》须臾知唔知

5、第五球·蜀中踏云

　　第五球蜀中踏云

　　一路东拐西拐，晏滟早分不清方向，只由着祁霜把她带进一处不打眼角门。进了屋光线更暗，只隐约看得清一些炊具的模样，却不知具体如何作用。

　　虽是灶房，却一点人的热气也没有，笼屉宝塔般堆了十几层，摸上去却只有股瘆人的寒意。灶内不见黑灰，四角不堆柴薪，寻不着五谷时蔬，也不见肉食荤腥。根本不像给活人做饭的地方。

　　晏滟悄悄接起盖子，染成鸽子血颜色的馒头挤满了蒸笼，一笼正正好四十九个，乍看过去，活像一摊刚剥皮脱骨的猩红烂肉，只看一眼头皮就麻了。

　　祁霜用不知哪捡来的脏布条蒙住她的口鼻，还没来得及询问缘由，他便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等会有人问你，你便只咳嗽，旁的话不用说。”

　　对祁霜变小后堪称一面一精分的性格，晏滟实在捉摸不定，眼神无意露出提防猜忌。她性格本就有些认死理，偏偏祁霜一出现就给她造成了不小阴影，所以哪怕变小的祁霜真是一朵无辜的盛世白莲，她也不敢完全相信。

　　况且凭什么祁霜变小了就会对她好，他图啥？真想认自己当娘？用后脚跟想都逻辑不通啊，事出反常必有妖。但现在系统挂机帮不上忙，晏滟只能寄希望于祁霜的金手指，迫不得已，她只能催眠自己信任眼前的人。

　　想通后，晏滟反手牵起祁霜的小肉手，一脸我们是一条绳上蚂蚱的表情。祁霜微愣，弯刀似的睫羽半盖住蕴藉灵润的眼睛，稍歪着头看她，动作居然莫名有丝…宠溺？

　　好吧，也许只是对智障老母亲的无奈。

　　晏滟还打算乘热打铁跟小祁霜讲点道理，只听得柴门吱嘎作响，她下意识把小祁霜往身后拉。

　　门颤了许久才打开一条缝，等了许久还没动静，晏滟疑心是门没关紧被吹开了，便试探着走近查看。离门只有半步时，她伸手扣住门板要往回关，却感受到异常的推力。门缝里突然闪过一只死鱼眼，鼓胀地像是轻轻一眨眼就会脱出眼眶，只留一截血肉模糊的神经网吊着。

　　她倏地后撤半步，差点踩着身后的祁霜。后者不动声色躲开，似安慰般紧了紧被牵着的手。

　　门彻底洞开，露出一张枯槁的脸来，那双吊梢三白眼放在这样衰老的脸上倒也恰当，没了刚才的耸人气氛。若硬要形容，眼前是个老得快没人形的女人。全身骨头歪斜销立，骨刺丛生放到现代医学就是骨骼增生的典型。

　　若只是老也罢，老媪半张脸都被一道宽阔的刀疤占据，连面颊的骨头都凿得凹陷下去，可想而知年轻时这是何等致命的一道疤。晏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更看不出别人会不会武功，可有这样一道伤疤的人，怎会是个无名之辈？

　　“哼，从益州死人堆里逃来的？也就是家主心善，才愿意让病气鬼过来干活谋生。布系得紧些，不准图松快解下来。若让我见你解开了，便是你讨打。”

　　老媪面容可怖，言语森冷，身着一件五蝠赫色缎面袄，坠棕皮鸡油黄貔恘禁步，额前一条青云纹绸纱遮眉勒。不越官家礼制，便是富商之家才能见到的华贵了。足可见老媪身份特殊，起码是颇为她口中主人礼遇的。

　　晏滟这才明白过来祁霜的意思。益州那地方或是爆发了疫病，不少人逃难到此，这些人不管有没有病，都习惯了带着防疫面遮。不愿雇佣这类人原是常情，而义庄主人却不忌，不知是真仁善，还是另有猫腻。

　　见晏滟不答话只低头听训，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老媪也不多究，只将她几时几刻要做什么活吩咐下去，似是对她身份一点也不在意。

　　“先去裁堂领了白衣换上，今后每日寅时跟着大丫鬟到灵堂守灯，午时和第二批人交接完，便回到灶房来打下手。西苑那堆方士昨儿个又来抱怨使唤的人不够，你便去他们灶房里做活。若他们再多事要这要那，甭搭理，只管禀告给大丫鬟。”老媪把玩着禁步，耸耷的三角眼射出狠厉的精光。似是回忆起什么不平，在一个黄毛丫头前毫无顾忌地絮语。

　　“僧不僧，道不道。学了点鬼神便来人前作威作福，事不曾解决半分，乱是越添越多。主人近来也是……竟也由着那堆人了，只怕往后必生祸患。我是看着主人长大的，她思虑不到的地方我自要提防，断不能像大少爷似的再养一群中山狼……”

　　老媪自言自语说完这些话便离开了。既没敲打她一番，也没交代清各堂位置，留她在原地一脸懵逼。老媪气派倒像此处总管，可分派任务虎头蛇尾的，实在不似管家多年的人。

　　这义庄处处透着诡异，活人死人道人贵人都聚在一处，也不知是给什么大人物停尸，弄那么大排场。而老媪口中的主人，明显是个关键人物。晏滟试着呼叫系统兑换点这个人的情报，可托管系统睬都不睬她，只弹出个支线任务完成的消息。

　　【叮！支线任务·胭脂鬼（02环）：找到槐婆，接取守灵工作（状态：已完成）获得积分444 】
　　【叮！支线任务·胭脂鬼（03环）：观看扶乩（状态：未完成）】

　　扶乩？在义庄看扶乩？晏滟觉得不可置信。

　　这扶乩之术，晏滟曾在志怪小说里看过，是一种请神占卜的道术，算现代笔仙游戏的祖宗。可与笔仙不同的是，它不仅不是什么邪术，反而在古代深受推崇。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一到特殊节点便爱请道馆里的人扶乩问凶吉，求神明指点。

　　但是，这种在灵堂前，面对未寒尸骨开堂作法的扶乩，一定不属于正常情况。义庄主人养着一堆方士整日扶乩，要问什么凶吉，要求什么指点？到底是什么事靠人间手段办不成，非要在死人棺椁求神问鬼？

　　谜题越来越多，有用的信息却没得到，晏滟现在是后悔跟系统打嘴仗了，谁知道这ai哪来那么大脾气，说挂机就真一点不管了。

　　想着是不是该出去乱转，说不准就正好找到裁堂了。一低头却看见祁霜百无聊赖地绞着她袖子玩。

　　谁说没线索了？眼前不就有一个人形作弊器吗？

　　晏滟突然福至心灵蹲下身和祁霜视线平齐，可还没开口，对方就幽幽开口道：“来时见着裁堂了。”

　　晏滟讨好地瞧着他，就差没点头说好了。可左等右等，对方没了下文。

　　…然后呢？我的亲祖宗你说话呀，裁堂在哪呢？

　　祁霜低头不语，依旧慢悠悠地绞着她袖子。晏滟心里一痒，手也痒，没忍住轻轻扯了下袖子。祁霜立马抬眼看她，一双眼形似平展的凤蝶翅，完美得有些不像人。这样一双眼睛，都不需要祁霜开口，但凡显露出一丝嗔怪的神色，晏滟都会反省是不是狗都比她会做人，她怎能待人如此苛责过分。

　　好嘛，他眼神里明晃晃写着要翻旧账，“要用我时你便肯忍我了？”

　　你这什么祁妹妹附体？是不是要说迟来的讨好比草都轻贱，你不稀得了是吧？

　　晏滟正绞尽脑汁想编出一句讨好的违心话，却忽地听到一声轻叹。

　　“罢了，你本就是一副猪狗都不吃的心肝。”祁霜收敛容色，牵着人衣袖就往门外去，走了几步好似又想起什么，回过头道，“你若一直这样乖觉，我什么不能答应你，什么不能为你做？”

　　逆子，你就是这么跟你娘说话的？

　　当然，这话晏滟就心里吼着过下瘾，没胆子对着状态不正常的祁霜说出口。不过为啥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在祁霜想象里，和自己母亲便是这么交流的吗？

　　莫名有些病娇啊……晏滟下意识缩了缩手。

　　好在她还没忘了正事，看祁霜态度软下来了，便适时问道：“你可知道这义庄是怎么回事？”

　　祁霜眉头微蹙，略有犹疑，似乎遇到了无法解答的事，“按理说是知道的，可自我醒来后一些记忆就开始模糊，许多本该记得的事也说不清楚了。”

　　晏滟心虚地直冒冷汗，表面还装出一副“哇这么严重啊，我好同情你哦”的表情。

　　“这义庄的事我不清楚，可若我推测不错的话，义庄主人的事我还记得一些。”

　　“哦？那是何人？”

　　“你可听过蜀中踏云？”祁霜本以为点到为止晏滟就知道是何人了，没想到她一个异穿者是真的一点见识都没有。

　　“武林中人？很有名吗？”

　　祁霜眼睛微眯端详起她来，口中继续道：“在蜀地提这个称号，没有士农工商不晓得。”

　　只听这个范围就知道，绝对比上到八十，下到八岁牛逼。士农工商，便意味但凡要谋求正经生计的人，一定知晓。

　　蜀地…踏云……晏滟细细咂摸着这个称号，踏云是说他轻功好？可也有登萍步水的的，怎偏偏踏的是云？蜀地，也就是四川，她读过唯一一篇写蜀地的长文是蜀道难……难道这人是…
　　晏滟脱口而出：“他是往蜀外运镖的？”

　　刚说完她又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耕户哪有什么贵重物品常常要运，他是跑商的。”

　　祁霜轻舒一口气，“还好不傻。”

　　喂，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喂，能不能注意点？下次再这么说话，哭唧唧上来讲什么妈妈再爱我一次也没用了，我才不搭理你。

　　“那这义庄停的尸又是谁？”

　　祁霜摇头，“我只知事出反常。林亦玖至今未许人，不存在为外姓人守灵一说，可若是林家人，也该葬在林家祠堂。”

　　没听懂原因，却听懂了结论。晏滟又想到了方士扶乩的事，这种利禄大家沾些污私勾当的事也不是没听过，万一是养鬼之类的邪道呢？

　　“那会不会是不认识的人？用邪术夺人气运之类的？”

　　祁霜听罢嗤笑一声，却不是笑她，“江湖上共认她是仁善之人。以一介女流之身，担下了多少男儿都当不起的侠字。小善可得不到此等殊荣，非是大善不可。”

　　晏滟听出了他话里的不以为然，“你这么鄙夷，难道事实并非如此？”

　　祁霜挑眉一笑，这意味颇深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孩童脸上，说不出的邪性，“我鄙夷的正是她名副其实。”

　　哦，差点忘了你是个魔教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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