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应激性恋爱》闻折竹

43、舆论·夏灼的死刑

　　沈梦书花了半天时间去科尔大校的部队里挑人，这些人将和她剩下的亲兵一起负责死刑行刑时的保卫工作。

　　沈梦书从未见过法院的注射死刑，她更擅长其他见血的杀人手段。

　　当她和艾文回到办公室时，她在这里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陆云霆上将正在这里等她。

　　“陆爸爸？您怎么会在这里等我？”沈梦书在陆上将对面坐下来，“有什么事情您发通讯或者叫我去您那边就行。”

　　“那是谈公事的时候，小梦。”陆上将的神情很柔和，“但今天是家事，我收到了告知书，前来恭贺我的小将军与喜欢的人喜结连理。”

　　“嘿嘿，谢谢咯陆爸爸，”沈梦书笑起来，“不过只是申请建立哨向结合关系罢了，还在谈恋爱的阶段啦，离喜结连理还有点距离。”

　　沈梦书心里清楚，之前她对阮泽多少有点保留，用“无法申请其他合适的向导”这样的说法忽悠了向导同意了自己的请求，虽然按两人的关系看着这不算什么——事到如今，阮泽也不可能愿意让她去接触别的向导，但说到底，关系的发展需要循序渐进。

　　更别说现在他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您想和他见面么？或许我们离开之前可以一起吃顿饭什么的。”沈梦书坐在陆上将对面，认真地提起了这件事。

　　“离开之前？”陆上将重复了一遍，和沈梦书对视一瞬，“果然，小梦你完全明白我的做法。”

　　“我当然能猜到，让我监督夏灼的死刑恐怕是别人和您达成的交易，用我去拉仇恨，让我们承担贪狼的报复，但同时也放开对您的一部分限制，允许我和老沈同时离开首都星。”沈梦书无所谓的说，“毕竟我和老沈某种程度上是您的代表，允许我们离开他们的视线，也就是同意您把第四星系抓在手里。”

　　“完全正确，将军，这是我和主席的交易，她对我有所顾忌，不过这完全可以理解。”

　　“确实，她看上去是个很谨慎的人。”沈梦书对孔斯特的了解不多，这位女性处于权利的巅峰，她在之前并没有见过几次她本人，比较深刻的印象就是不久前军部的特别会议，那次会议中孔斯特圆滑的协调了各方的诉求和利益。

　　“但是话说回来，长官，”沈梦书换了一个称呼，“您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吗？现在这样的时候，其实军部的权力大一点说不定更好，很多事情政客们并不懂，却可以代表联邦做出选择。网上乱七八糟的，看着真的心烦。”

　　沈梦书成长于军人家庭，又日常被政客为难，她对国民议会的感官也算不上太好——在她看来那些人关心的议题都太虚幻了，行走于生死一线上的人并不在乎这些远大的追求，她见过太多苦命的人，以至于有时候会错觉边境和首都星不在同一个世界。

　　不公平处处存在，压迫和残忍充斥着所有角落，许多人死无全尸连名字都留不下来，有些人低贱如尘埃受尽折磨只为了多活一天，而与此同时，政客们为了一个不够得体的发言、不够完善的法律、偶然被大众看到的恶性事件而疯狂谴责或痛哭流涕，在她看来实在像某种讽刺艺术。

　　沈梦书看着陆上将，开口说道：“甚至您之前建议艾因帝国皇帝治治脑子的话也被拿出来批判，很多人觉得您失了风度，还有人认为蓝星联邦确实不应该首先挑起战端，我看到这些的时候被气得笑出了声，蓝星联邦才和平了多久，这些人就已经忘记了当初的蓝星移民是经过了怎样的艰难和挣扎、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在这片宇宙立足，答应艾因帝国的条件不仅是要放弃那支巡逻队，让那些士兵去送死，更会养大艾因的胃口，若是一步退，便可能步步退，蓝星联邦受挫，难道他们会好过？”

　　“小梦你看了网上的发言？”陆上将并不意外她的态度，他的小将军还太年轻了，所处的环境又比较特殊，会这样想并不意外，“星网是个自由的地方，不同的人当然有不一样的想法，不是每个人都了解政治和国家之间的博弈的，许多侃侃而谈的人连艾因帝国的外交官劳伦斯的主张都不了解，却敢大谈特谈两国的友好历史，然后要求所有人珍视和平。”

　　“他们是错误的，但是谁都不能肯定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连我也不能，我所做的只是我所认为的最好的做法，所以我们需要不同的意见，什么样的意见都好，只要不一样，就可能给我们指出了另一条路、另一种方法，或者仅仅是有所启示。”

　　“况且，”陆上将的情绪一直很平和，“如果排除有人故意带节奏的可能，看到有人天真如此，我倒有些欣慰，这些年来我们的工作确有成效，放心吧，联邦的意志不会全然被星网的舆论控制，决策者从来都是专业的人，国民议会里也多的是聪明人，这些年来舆论的风浪就没有停下过，对我个人的批判多得可以淹没军部的院子，但是我仍然好好地坐在这个位置上，只是小梦你久在边境忙碌，之前没有注意过这些。”

　　“军部是联邦的力量，是联邦的矛与盾，但武器不具备思想，随时有失控的可能，国民议会代表着公民意志，守护联邦的公民本就是军部存在的意义，如果蓝星联邦的政府和军部不能平衡而是一方压制另一方，那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候。”

　　“所以陆上将，您的意思是要保持现状么？”沈梦书若有所思，她足够聪明，足够弄懂政治的运行规则和均势逻辑，只是她不耐烦这些，陆上将的话很有道理，但沈梦书不觉得保持现状是好的选择。

　　“暂时先这样吧，要一步一步来的，”陆上将回答她，“小梦，这些事情我自有决断，你不必担心这些，不要太在乎网上的评论，好好配合白塔的工作，夏灼的死刑之后，你们就可以出发了，现在我在风口浪尖上，见面的事情就放在给你们送行的时候吧。”

　　“好的。”

　　四天时间过的很快，行刑那天，沈梦书起的很早，她提前一天带着兵押送夏灼来到刑场，并在这里住了一晚。

　　那个性格诡异暴戾的高级哨兵已经是过去式，经过这些天的审讯后夏灼的精神状态十分糟糕，毕竟谁面对高阶哨兵和强向导都不会放松警惕，长达几个月无时无刻的精神力干扰、施加了药物效果的审讯和封闭狭小的环境等折磨让现在的夏灼连自己的精神体都召唤不出，但这仍然不意味着他令人放心。

　　贪狼星盗团曾公开要求和蓝星联邦谈判以换取联邦释放夏灼，这个请求被陆云霆上将拒绝，哪怕星盗团以打劫联邦的飞艇作为威胁，军部也不曾让步，关押夏灼的监狱几次三番地闹出乱子也被沈梦书压制住，夏灼这次必死无疑。

　　注射死刑所使用的药物是神经毒素，追求快准狠，一般来说见效很快，并不会带来很久的痛苦，然而夏灼的精神体偏偏是毒牙，这本是他折磨别人的工具，现在同样的折磨降临在他自己身上，他对神经毒素有抗性，延长了他的痛苦。

　　夏灼受刑时，沈梦书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警戒，她看着夏灼痛苦地在椅子上挣扎，脑子里闪过的是之前在肯塔星黑市里见过的那些蝼蚁一般的普通人和联邦的戒毒所。染上了烈性毒品的人几乎都戒不掉，联邦各处的戒毒所里有很多这样的椅子，椅子上装置的设备很齐全，能够牢牢地锁住一个人的身体，意志坚定的戒毒者利用这种椅子在身上不致命的地方刻下伤口，戒毒所的护工利用这些椅子给病人注射镇定剂，而在刑场，椅子连接的注射针管里所容纳的是致命的烈性毒素。

　　沈梦书和夏灼涣散的目光对视，眼前这个曾经嚣张的毒贩头子因为狂妄自大而被她俘获，现在又在她的面前结束罪恶的一生，沈梦书背后的高台上坐着法官，他的面前一左一右地摆放着联邦的宪法和刑法，深蓝色和深红色交织的旗帜飘扬，审判着被判处死刑的罪人。

　　“为他人痛苦而欢欣的人，便应该接受审判。”沈梦书在心中自语，又似乎是在和霜羽说话，“夏灼身下的那把椅子和戒毒所里的椅子真像，或许是他们确实出于同一个工厂，这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害人者和受害者在同一把椅子上痛苦，不同的是，一个迎接新生，一个走向死亡。”

　　夏灼的精神力因为痛苦而失控，精神体毒牙的影子在地上若隐若现，最后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夏灼同时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他还在用已经失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梦书所在的方向。

　　他的尸体和其他死刑犯的处理方法一样，如果签署了捐赠协议就会被捐给医疗机构用于器官移植或解剖，如果未签署捐赠协议，则会将尸体进行火化，骨灰允许直系亲属申请带回，一月之内无人认领的骨灰会被洒向大海，夏灼的父亲夏轶不可能出现在首都星，他最后的归宿只能是海洋。

　　海洋是生命降生之地，也是蓝星联邦为罪孽满身且孤身一人的恶魔们选择的忏悔之所。

　　沈梦书在死刑结束之后带着她的士兵离开了法院，向科尔大校借调的士兵很快回归了自己的队伍，沈梦书在回到军部之后给艾文放了半天假，自己处理了一下午的文件，傍晚时她孤身离开军部，阮泽正在路旁等待接她回去。

　　因为沈梦书要监督行刑，两人已经将近三天没有见面，沈梦书慢慢走近自己的向导，对方的黑眸中倒映着一身军装锋利如刀的年轻将军，两个人在夕阳的余晖中拥抱。

　　沈梦书贴在阮泽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