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栋》SanEuk

6、阻拦

　　“初哥，你这朋友是不是没见过酒啊？”

　　“就你长嘴了？”

　　今晚的初柏没有在吧台里面，他和秦肃在店里找了个灯光最亮的中间位置坐好。初柏兑现了自己的话，落座之后就招呼蒋峰去库里把自己最好的酒翻出来几瓶，秦肃也丝毫不怕给老友的好酒喝空，初柏坐在一边给他一杯接着一杯添冰块，秦肃一杯接一杯烈酒下肚。火辣的酒液暖了唇齿，紧接着捂热了他几个小时前冰冷的喉咙。

　　没出一个小时，酒瓶子空了几个，桌子上趴了个不省人事的醉鬼。

　　初柏坐在一边点了根烟，视线始终停留在秦肃的脸上。秦肃的刘海凌乱的散在额前，暗色的灯光映照下他眼角的伤痕血色更加明显。

　　蒋峰穿着整洁的西装，胸口卡着个荧光胸牌在场子里穿梭着，忙得差不多了才得空到老板身边，调侃了一句就被初柏用眼神和话语怼了回来。

　　“他今晚可是没少喝，你的车还撞了，一会儿关店了你们怎么回去？”

　　“叫个车吧。”

　　“大哥，咱们关店都四五点了，这天气司机都回家趴窝了，谁还接你的单子？”

　　刚刚说出叫车的话时初柏就有点后悔，两个人这两晚经历的东西还有秦肃敏感的态度让初柏心里也下意识的对车辆有些抵触。熄灭手中的烟头，初柏偏头看着一旁准备借秦肃的光偷口酒喝的蒋峰，他抬手挡住蒋峰倒酒的杯子，酒液洒在手上也没在意。蒋峰眨眨眼，看着自家老板盯着自己的脖子，衬衣领口露出了一根红绳，那是家里给他请的护身符。

　　“初哥，你干啥？觊觎我美色的人多了，就算你是我老板我也不可能妥协啊我跟你说。”

　　“说你长嘴了你还贫上了。”翻了个白眼，初柏抬手把酒甩到蒋峰身上，“你今晚没碰酒吧？一会儿下班之后开车送我和他回家。”

　　“我——”

　　“上班期间不能喝酒，刚才你倒酒的事儿我可以当没看见，但是如果你碰酒了我就扣你工资，蒋经理。”

　　心里骂了句娘，蒋峰笑笑放下酒瓶，毕恭毕敬的对着老板点了点头，“成，您下班的时候在这等我，我送您回家，按照出租的费用，二十元，谢谢老板。”

　　蒋峰看着人高马大的，实际上年龄才二十出头，没到店里的时候就是这一片有名的混混头子，是成年之后突然有天幡然悔悟才在初柏这个店里稳定下来。混了一阵子初柏觉着这小子虽然看着混蛋，但是是有责任感的，就给了他个经理的位置，他当了官之后就更稳重了些，在一群后辈面前装得像个人似的，只有在初柏面前才像个皮孩子。

　　跟蒋峰拌了两句嘴他就去后场帮忙了，初柏也跟着签了几个VIP的大单子。好几个服务生问他今天怎么动也不动的在这坐镇，初柏只是笑着赶他们去工作。

　　哪敢动啊？面前趴着个定时炸弹。

　　舔了舔嘴唇，初柏倒了杯酒解了些口渴。他四下看着场子里的人群，三三两两的男女侃侃而谈，一群二十出头的小丫头包了个卡座在里面聚会嬉笑，几个眼神不干净的男人靠在吧台前面和女孩子聊天，吧台里面的调酒师擦着杯子，视线看着不着调的小子们。

　　和平常一样。

　　一样吗？

　　从吧台收回目光的时候初柏突然愣了一下，他看着右手边距离自己不远的后门门口站着个穿着红色裙子白色袜子的小女孩。那处灯光昏暗，黑色的门板却把小丫头的轮廓映的清晰无比。

　　小姑娘的脸色惨白，眼眶内的眼球却漆黑一片。她勾着粉嫩的唇咧嘴笑了，可是微笑的弧度却越来越大，白色的小牙齿全部露出，紧接着血红的肉就在唇角绽出。

　　她歪头了，初柏耳边突然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丫头的脑袋想一遍歪去，接着整个头颅朝着诡异的弧度转动，慢慢地两个小辫子垂在她的胸前，她的头一百八十度翻转，倒在脖子上。

　　那处于上方的嘴巴张开，她说——

　　“他跑不掉的。”

　　稚嫩的童声像是贴在耳边，初柏被诡异的声音吓得心里一惊，那小丫头已经迈着一步一顿的步伐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黑漆漆的眼睛在看着秦肃，初柏想要起身护在秦肃身边，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好像被禁锢住，手脚都没办法动弹。

　　“你到底为什么缠上我们？”

　　“…嘻嘻嘻。”

　　“我问你！你为什么缠上我们！”

　　嘴巴还能开合，初柏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会不会被身旁的人听到，他丝毫不在意，问了一遍没有得到回应他就再问一次。直到那个小丫头已经站在桌边，初柏的呼吸跟着加快，他大喊着阻止女孩想要触碰秦肃的手，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孩的小手顺着秦肃的发丝抚摸到眼角的疤痕，紧接着指尖卡在秦肃的下颚骨上，轻轻抚摸着他的下巴。

　　“别碰他！“

　　初柏喊完最后一句时，脖子上突然像是被卡了一只手。他眼前一黑，定睛看向前方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到了自己眼前，她的脑袋慢慢转了回去，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那只小手力气很大，死死地嵌在初柏喉结的位置，她沉吟了几句话，初柏却根本听不清，两个耳朵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一样。直到他再也呼吸不上来空气，眼前发黑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肩膀。

　　“初哥，初哥——”

　　猛地睁开眼，初柏提起一口气之后就扶着一边的扶手大口呼吸着。身旁的蒋峰愣愣地望着他，伸手指了指他的眼睛，“哥，你眼底怎么青了一块？”

　　无暇顾及蒋峰的话，初柏缓过气之后就看向眼前，在桌子前面站着个小丫头，她扎着两个小辫子，现在正趴在桌上伸手戳着秦肃的头发，咯咯地笑着。孙姐在一边把她抱进怀里，一脸歉意的对着初柏道歉，“不好意思啊老板，这孩子太不听话了，我就一眼没看到就跑到前场来了。”

　　“她什么时候出来的？“

　　“就一小会儿，五分钟左右。”

　　初柏没再说话，他胡乱的抓过桌面上的酒杯灌了一口酒，随后起身四处看着店里。

　　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吧台架子正中央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四点，服务生开始陆续清场。

　　刚刚昏暗的后门前空荡荡的，初柏松了一口气，却突然间在吧台前的座位上看到那个身着红衣的小丫头。她坐在圆座上晃荡着小腿，套着白色长袜的两只小脚上，只穿了一只红色的小靴子。

　　呼吸开始加重，初柏想要走过去，那小丫头却突然消失了。他又仰起头四处看着，视线定格在棚顶的方格板上，红色的小裙子顺着空格垂下来，小丫头的脑袋突兀地卡在另一个格子里，正好垂在灯光上。她咧开嘴冲着自己大叫着，刺耳诡异的响声震得初柏眼前一花。他捂着脑袋跌坐在椅子里，再次抬头的时候小姑娘却又不见了。

　　“初哥，你怎么了？”

　　“老板你没事吧？”

　　蒋峰和孙姐关切的问着他的情况，初柏却根本没有回应。

　　那个小丫头一直不停的以诡异的姿态出现在酒吧里的各个角落，初柏像是疯了一样四处看着，直到小姑娘站在了吧台正前方。她的脸上没了诡异的笑，反而带着怒气，恶狠狠地望着自己的方向。

　　妈的，让你跳。

　　被叫声震荡几次的初柏是在按捺不住怒气，他撑着桌子起身，想要走向女孩。身旁的孙姐和蒋峰喊了几句他没听清，只是想着要走向女孩。

　　“初柏…”

　　明明场内还有音乐，可初柏还是清晰的听到了秦肃的呢喃声。

　　他低下头，趴在桌上醉的不省人事的秦肃仍旧闭着眼，可他搭在桌边的手却轻轻勾住了自己的手指。

　　耳畔的音乐声消失了，初柏愣在原地，看着秦肃的双唇开合，轻声呢喃着。

　　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