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公子喜鱼，沉娘嗜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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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冉清早便到了红祈楼，见沉娘被请到了门堂，两日不见，清瘦了许多。清霜带着秋墨，以及一干下人，见了子冉便跪。
“小的们向主子认罪，昨日冉公子命我检查茶厅和织室可有遗失，银钱从来只过门堂，并无遗失。至于茶厅和织室的物件，各有遗失。茶厅丢了两把上好的紫砂壶，六盏六杯，织室丢了金丝银线各十卷，还有些用来镶嵌的玉石珠宝若干——小的们平日都有定时查看物件，平日里能的奴才都已经审了，并未有人中饱私囊，想来是造了盗窃，且就在这几日。求主子责罚——”
沉娘心里估摸着子冉竟然让人清点，必定心里已经盘算出些什么，如此想来昨天的怪异行为，倒像是模仿这窃贼的行踪。两人目光交了意，沉娘将发落这事情的权力交予子冉了。
银钱全在门堂，窃贼却并未前去取，定是一开始并不为钱财所来，所为何来？不论怎样，即使顺手牵羊也未前去门堂，证明所行路线必当如我所料。
“昨日我发的疯你们可见这？我轻易做的之事，盗匪亦可行。从今往后大家要格外留心家里的一草一木，如有容易出纰漏出，速速来报——往后各地管事儿的主，要做到日清月结。所谓日清，每日进多少，出多少，留多少，缺多少，心里要有数，手下要有账。所谓月结，每月定期好好观摩账簿，是否有异常之处，下月需得备多少，用多少，了然于心。同时每月需要进行一次大规模得盘点，并将盘点得数目按月记在这专门得账簿。每月派专人去查阅这些账簿，如有疑点，均一一问你们。”
一套章法如行云流水得说下来，谁也不敢相信竟是那从未经过商，败尽了家财得公子冉所言。
子冉将大家遣散，眼看着到了点，沉娘便邀他与她单独用饭。
从自己主动提出要娶沉娘后，子冉在衙门和楼里两头奔着，沉娘则一头扎在那屋子里织布，两人便几乎未有独处。这一时，竟无话可说。
子冉看到堂前燕飞过，才想起来一开始他喜欢坐在沉娘闺房这露台得原因。沉娘得屋很高，看得见很多燕，看见燕他便思念琳琅。这一时，他十分想琳琅。从前，这一辈子，他只想过要娶琳琅。
沉娘见了他面色暗淡下去。晓得他又沉静在相思疾苦中，她太熟悉他的一切了。
饭毕，子冉寻了个由头便去了池塘，一个人坐着发呆。
一阵急促的脚步打破了这池边的寂静，“公子为何日日都要不高兴？”
子冉被这没头没脑的质问噎住了，扭头看向来人是何欢。
子冉清淡的笑笑，“公子日日高兴。”
“公子喜吃鱼，厨房日日备了鲜鱼，但凡公子愿意留下吃饭，主子便偷偷下了厨房，提前将鱼做好，等着端到你面前。因此红祈楼上上下下都知道公子喜欢吃鱼。公子不喜甜汤，厨房从此再无甜汤，因此红祈楼也上上下下都知道公子不喜欢喝甜汤。但公子可知主子最喜欢吃的就是甜汤！”
子冉看着那委屈至极的小奴，脑里浮现着沉娘总是会为他准备好的美味的鱼，还要为他挑了刺，他想起自己问他，可否偷学这厨子的手艺，沉娘笑着说，这手艺须得向沉娘学。他才想起，第一次来吃饭，沉娘笑着将甜汤端在他面前，说那是花了大半天功夫熬出的糖芋苗，就连上面撒的桂花糖都是自家做的，子冉只尝了一口便没再碰，从前桌上就再未出现过甜汤。
“公子若是娶了主子，便除了自己日日快活，也要叫主子日日快活！”何欢说着便气哭了，跑着离去。
这哭声在池塘边久久的回荡，子冉看向湖水里自己郁结的面庞。这哭声让他想起琳琅的那次流泪。周子冉自诩天纵奇才，在感情面前却永远如此迟钝。
他爱沉娘么？这重要么？但自己若是决心要娶她，便得要她日日开心。
盛夏的园子里，少年终于像开了窍是的，看清了自己的孩子气。
忽的有人来报，“少爷，门口有衙役来报，您要抓的人，找到了。”
惊起一滩鸥鹭。
人是找到了，但也变成一条尸。找到时已浮在河道下两日，是被拾荒者发现的。老母尸体在不远处的荒林被发现，像是被活活饿死。
张县尉和子冉一并站在河岸边，沉默良久，子冉道，“听闻已在此人身上发现了沉娘家被盗之物，是盗贼偷窃被春桃发现，错手杀了人。该人如何入得红祈楼，哪里出逃，皆为上次与大人说，这一切与沉娘无关。”
张县尉点头，子冉心定。这一瞬，他不想去顺藤摸瓜，扯出是谁要陷害沉娘，是谁杀人灭口。他只要沉娘安好。
那边陈侍郎也很快收到了风声，同时还得知了红祈楼在备办喜事得消息。陈侍郎看着笼子里得雀，眼光冰冷，“这妮子是小公子要的，就算是要成婚，也得是等公子玩腻了。”心下已生出一计。
沉娘冤罪过去，子冉心情大好。翌日更是起了个大早，刚到红祈楼便钻进了厨房里，还叫人悄悄将何欢叫来。
何欢到时，见子冉蹭了一鼻子得灰，指着灶里那一锅糖芋苗，再指着旁边只堪当指导得厨子一脸得意。何欢扑哧一笑，向左右示意不给提醒子冉，这边夸道，“公子好手艺，今天主子喝到这汤怕是要甜进心里去。”
“你且留心着午时用餐时端了去。”
“好——好——”何欢应着，却看见子冉变了脸色。
“我且有话问你。”
何欢支开了旁人，子冉开门见山，“你主子成日在织些什么，你可知道？”
何欢不敢看子冉的脸，支支吾吾起来。
“沉娘最近身体愈加孱弱，此时有异，只有你能救她，你且实话与我说。”
话说到这里，何欢神色又是抑制不住的难过，就像当日对姑爷哭骂一般，皆是无法忍住的，只因为一直以来看着主子糟践着身体，却无能为力。“其实我也不知，主子从不让我知晓，只是有次，我看主子出来时累的紧，便趁她休息，偷偷推门进去看。只看到机上织出的都丝丝絮絮，雪白如蛛网，并不能看出所以然来，以为这是主子在做的什么物件——”
何欢顿了顿，似不敢说，又看向子冉，“后又有日，我见主子出来，偷从门缝往里看时，竟发现原先白色的织物竟然全变为一片鲜红，再细细看，是主子的指尖流的血染红了，我一直以为那是一场噩梦，抑或是我看花了眼——”
子冉听闻已经神色有异，何欢怕他弃了沉娘于不顾，“公子，主子似是痴迷了，这事怕与公子也脱不开干系，主子对公子用情至深，倘若主子真是中了什么邪魔，也只有公子能救啊！”
何欢说着又要跪，子冉拉她起身，“我已知晓，我不会离开沉娘，你不必忧心。”
何欢擦干了眼泪，公子的话她信。
冉公子就要出门去见沉娘，路上见大家神色有异，不明所以。
这边何欢收拾好情绪，佯作无事，听到旁边有小丫头议论子冉，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告诉他此时灰头土脸的事实。
子冉还没推开门，便听到沉娘在屋里咳嗽，本来带着些悲来，却不想沉娘见了他便掩面大笑起来，虚弱的面容上现出一丝红晕。子冉摸不着头脑，傻楞的样子叫人更想发笑。沉娘拉他到镜前，子冉才看见自己猫儿似的脸，难怪刚刚走在楼里大家对自己指指点点。
“公子这是从哪里来？竟像个三岁小儿。”沉娘搓了个热毛巾，为他细细的擦。
“沉娘取笑我。”
“沉娘哪敢取笑公——”话还未说完，沉娘又咳嗽起来。
子冉只感觉眼前的沉娘虚弱的要像一朵随时会从他手中消失的雪花，他看着她，“沉娘，你在做的事情，别做了好么？等成了婚，我带你去北边避暑。”
沉娘点头，眼里似是含着泪。
“待会用饭，且先试试这婚服。”沉娘从柜子里拿出两套鲜红的婚服，绫罗绸缎，闪耀着华美的光。两人互相为对方披上婚袍，系上腰带，镜子里的二人碧玉成双，神仙眷侣。
婚服上绣满了成片的牡丹，在沉娘心里，牡丹就是二人的定情之花。子冉看着这花，倒也回味了些什么来。子冉轻轻的吻了沉娘的额，“待成婚之日，沉娘戴上珠玉金冠，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沉娘似是要对他吐露什么，听着楼下，却乱糟糟起来。官兵已经为了红祈楼，数人也冲上了楼。两人着这婚服站在露台，刚端上午饭的何欢看着这突来的变故瞎掉了魂，差点倾了手里的甜汤。
带头的还是李捕头，这次却并未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有人举报红祈楼私下使用缂丝，觊觎皇权，给我搜！”说罢便一刀砍向那屋子上落的锁。
门开的那一刻，巨大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整个屋子四处散荡着红色的丝线，那丝细如针芒，丝丝缠绕，最终在大堂之上汇聚成一张血红的网。
同李捕头一起在前的几个官兵，已经被眼前这诡异一幕震撼到无法行动，那丝线仿佛鲜血在流动，又好似会将人绕进去。“妖女，妖女！”李捕头惊叫着往下跑去。
“妖女啊，妖女啊——”
“沉娘是妖，是妖！”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公子喜鱼，沉娘嗜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