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自古多情空余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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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娘在一片片妖女的呼声中，看到自己的人见到这景象时同样惊恐的脸，仿佛看着自己为公子堆砌的楼一砖一瓦的坍塌。同样坍塌的一定还有公子心里的沉娘。
事情败落在公子眼前，沉娘急火攻心，咳出了血来。子冉看着沉娘呕出的鲜血，面色顿时灰暗下去，脑海里浮现出牡丹瞬间败落的模样。他总有预感，沉娘就要像零落的花朵一样离他而去。
“公子对不起——沉娘只能靠这——情网，才能得到公子得欢爱。”沉娘口里得鲜血竟再也忍不住了，她决绝的看向自己的公子，想要乞的原谅。
子冉悲痛欲绝，“我与你的一切是发自内心，才不是因为这什么情网！”他恨自己没有给眼前的女子更多保护与疼爱，才让她误入歧途，害了自己的性命。
何欢在身边已经哭成了泪人，她握住沉娘的手，哭喊着，“主子，你振作点——主子你看看，今日公子早早的为你熬了最爱的糖芋苗，你且尝尝——”
沉娘的眼睛看向那晚糖芋苗，公子终于知道了她喜欢吃的东西。子冉知她的心意，用白净的袖子为她擦净了嘴角，端了那碗甜汤来，喂进她的嘴里。
“汤已经冷了，锅里还有很多，待沉娘好起来，我日日为你熬汤。”虽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也已经哽咽不成声。
“好——”沉娘应道，“公子的汤，很甜。”沉娘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公子，像往常一眼，眼里装着满满的倾慕，“沉娘今日已嫁予公子了，沉娘无憾。”
沉娘静静的合上了眼，嘴边的笑容渐渐淡去，永远的昏睡了过去。
红祈楼的沉娘，因为想要独占公子冉的心，修了巫蛊之术，以自己的血祭妖魔，在与冉公子成婚前几日丧了命。沉娘死时着红衣，死后身体七日不腐，貌美如同身前，实则为妖。
这样的流言传遍了椒城，成为了一则志异。
沉娘走后第七日，公子冉穿着洁白的丧服，最后一眼看向棺内。沉娘的面容体态依然如同生前，这令他怀疑她只是昏睡过去，终于会醒来。
“起棺——”
子冉在这阴沉的嗓音中如梦初醒，又好似沉溺另一个梦境中去。绚烂如花的沉娘被装进厚厚的棺里，掩埋进黄土。
在一个梦里，牡丹花从，他遇见沉娘。他走进另一个梦里，这个梦里没有沉娘，也没有琳琅。他不在有父母，家人，宅邸——只剩他自己。
“公子为何竟来此地？”陈侍郎方才下了车，看着摆满丧仪的红祈楼大惊失色。“沉娘已死，此地不吉，恐冲撞了公子！”
陈侍郎躬身面对的华贵公子，束着高高的冠。远看仪表堂堂，近观丰神俊才，但那一双细长的眼睛，轻微的眯起来时，让人顿觉危险。少年抬头看了看那楼，只闻里头丧礼哀乐，哭声一片。“本想到椒城一睹百花会的精彩，和传说中沉娘的绝色，想不到美人香消玉殒，这盛会想定也失了风采。”
说罢，转身饶有细致的看向陈侍郎。陈侍郎在这似是调笑又像威胁的眼光中浑身冒汗，“陈公可知，死人也很好看。”
沈公子言行一向异于常人，但逝者灵前听到这样离经叛道的话，陈侍郎吓的不知如何去接，少年看了一眼眼前人的模样，只觉扫兴。转眼兴致勃勃的进了红祈楼，丢了门口的人一包银子，“我来祭奠沉娘。”
死人才最好看，人死了以后入了虚空，徒留下周遭的东西。一个人真正用过的东西，比起他在人世间装模作样的皮囊更值得一看。
沈公子看到美人的灵堂前叩着一位相貌出众的男子，当下得了兴致，快步走到那人面前。子冉此时只觉昏沉，只觉有人冲自己而来。男子低下头端详自己的脸，阴影顺着他投下来，令他有些看不清。
只见眼前的男子似乎是笑了，“你就是那在我扇子上题字的人？”说着推开了手中的扇。子冉看着那细长的眉眼下的锦绣扇面，“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正是自己手书。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谁。
他不知沈公子为何要来，当下也不关心。看见跟在他身后的陈侍郎，露出厌恶的神色。
沈公子见他这样，折扇下的嘴角笑意却更深了。
红祈楼的事终于毕了。
子冉扯了额上的白布，抄起一只酒壶一个人往楼外走去，任凭身边的人呼喊挽留，也从未回头。
子冉肩上的那只蝶，缓缓的现身，飞向沉娘的墓地，它直接穿过厚厚的棺木，想要一探沉娘的模样，却见棺材里只有一袭华服。
蝶在棺材里盘旋，无法在飞出去，最终力竭而亡。
卑微的蝶以为自己的路终于到了尽头，再醒来时，周遭一片黑暗，它感觉到有些什么正桎梏着他，他奋力挣脱，又一次破茧而出。
它的茧生在一颗桃树上，此时桃花盛开，在桃树前站着一位仙人似的姑娘，姑娘仿佛一直都在等它。蝶落在姑娘的指尖，看清了她的脸，容貌酷似前世所见过的春桃。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百年前扎着羊角辫趴在沉娘塌边唤她娲娘娘的女娃娃。她让这蝶轮回一趟，替她看了娲娘娘来此地隐居前发生的故事。此时娲娘娘已经仙去，她继承了女娲的衣钵，但并不知道这漫长的一生应该如何度过，只是日复一日站在这桃树前，寻她的根源。
她终于知道为何娲娘娘给她取名秋桃，春去秋来，她大概一直没能忘记那个因自己而冤死的小丫头吧。
为编情网，终被网缚。女娲造人，终为人所困。
百年以前，那个在寻常不过的下午。
子冉经过顾盼桥，桥头跪着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子冉瞥见她头顶的草，将女儿插草贱卖，这样的事情太过寻常。那丫头的与琳琅小时候有几分神似，若是从前，因了这个缘故，花再多的银两也是要将她赎来的。只是此时他早已家财散尽，两手空空。
他看了她许久，顺手摘了一旁的叶，给她编了一个只小蝴蝶。他把蝴蝶丢给她，女娃娃伸手从地上抓了那叶子编了的蝴蝶去，看向了这神仙般的公子。
神仙般的公子带着愧疚之色离去，她不怪公子，但她看着那只蝴蝶知道，自己这辈子也无法忘掉这惊鸿一瞥。
公子走后不久，一个丫头扶着一位天仙是的姐姐，来这里看人。那姐姐一眼便看到了她手里的蝴蝶，她看得出那是子冉给的，曾经子冉也曾在园子里编了逗她开心。沉娘轻轻的拍了拍何欢，示意相中了这娃娃。
女娃娃方十二三岁，一直被贫苦人家贱养着，哪里来过红祈楼这样的神仙地方，笨口拙舌，只能像父母教的一样看到老爷便千恩万谢着。沉娘笑道，“谢便不用了，不如将那小玩意送我如何？”
女娃娃看了看一直捏在手心的蝴蝶，甚是不舍得，终于是给了沉娘。
沉娘深深的看着那蝴蝶，对她说道，“从今以后，你就叫春桃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自古多情空余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