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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沉娘嫁我 ...

  •   第三日,子冉跟着清霜出去采办东西。
      店里的老板问这俊郎君是谁,清霜答,“这是咱家的新姑爷,正学着管理家务事呢。”
      末了,子冉道,“方才你为何要这样与店家说,岂不污了沉娘清白?”
      “我污了主子清白?”清霜睨着他,脸上似笑非笑,欲说还休。
      子冉一下子领会到这话里的意思来,当初他酒醉在沉娘寝室,足足闹了她一夜,沉娘几天未敢见人,这事情旁人不知,清霜肯定是知道的。
      “好姐姐,你可别闹了。这话以后不得说。”
      若说之前只是揶揄,见子冉这样要摘清的态度,清霜是真动了怒,“主子供养你这么几年,如今把这红祈楼都要交予你,主子怎样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不作这楼里的姑爷,公子拿什么身份来!”
      两人正僵持着,却见街头人声鼎沸,说是是红祈楼的沉娘被官府捉去了。
      “你且回去安排楼里的事情,一切都要如常,我先去官府!”子冉将东西一把堆给吓得魂不守舍的清霜,借了一旁的马,向官府疾驰去。

      子冉来的是衙门的后门,托人通传要见徐慕莲,不管出了何时,先要通过徐慕莲保证沉娘不受牢狱之苦。子冉在厅里急得攥紧了手里的扇,却只等来徐下面的县尉,此人看着眼熟,似平日与沉娘交好。
      “大人今日有要案处理,一时半会脱不开身,您要不先回?”张县尉说道。
      这话一听便是托辞,定时徐慕莲知道他为何而来,又不想假公济私。子冉刚的话刚到嘴边,张县尉靠近了几分,小声说道,“公子冉你且回去罢,沉娘这事你帮不了。前几日抓来的私会男女,禁不住拷问,最终供出来当晚在春桃死的井边看到过沉娘。”
      子冉半晌无言,之问了句,“为何?”
      张县尉被他的反应惊到,但还是回答,“你是否好奇沉娘平时素来与人交好,为何此次出事却并未有人来周旋。”
      子冉点头。
      “因为这案子先前兵部的侍郎陈奉先来打过招呼,谁都不给碰!”张县尉气的咬牙切齿,“许是因为先前陈奉先特意从皇城来拜访沉娘,但沉娘并不可见,心下生了芥蒂。这陈奉先真是受圣人宠爱的时候,风头正盛,谁也不敢得罪。”
      这边有人来在张县尉耳边说了几句,张县尉听后颇为意外,“这是演的哪一出呀?”看向
      子冉,“陈侍郎亲自到了。”

      这边沉娘才被拉上公堂,公堂上虽坐的是徐慕莲,同审的却是朝廷来的陈侍郎。
      “堂下可是红祈楼主事沉娘。”徐慕莲一拍惊堂木。
      “民女正是。”沉娘跪在堂下,不卑不亢。未注意到一旁的陈侍郎在看到沉娘娇艳的面容时玩味的眼神。
      “红祈楼里的下人春桃死于井内之案,先前调查时你皆说并不知情,但上次幽会二人昨日吐露实情,当日私会时曾听到不远处井边的动静,并看到你的身影经过,只是二人当时并未察觉有命案发生。又感念你的恩情一直未说出真相。我问你,当晚你在井边,可有此事?”
      “回大人,并无此事。”
      “可有人证?”
      “回大人,沉娘一人独寝,并无人证——大人说民女当日在井边可有人证?”
      “人证就是你那两个私会的家奴。”
      “可否请二人堂前对峙?”
      “二人皆咬舌自尽,死无对证。”
      听闻二人已死,沉娘久久不能平复,半晌,从嘴里咬出话来,“既死无对证,沉娘可否认为以上一切皆是大人一面之词?”
      “大胆,竟敢质疑本府!”
      “大人,我有话说。”子冉已然进堂前跪下,“小人周子冉,事发当晚,我就在沉娘屋内,我便是她的人证。”
      沉娘深深的看向子冉,一时哽咽。
      徐慕莲看着堂下的子冉,心里五味杂陈。听闻沉娘当日和公子冉同寝,堂前看热闹的人群这下炸开了锅。
      事态正陷入胶着,一旁的陈侍郎轻飘飘的发了句话,“既死无对证,此案还要重新再审,暂不可判沉娘有罪。”
      沉娘看了陈侍郎一眼,彼时他的眼角也正瞥着沉娘,嘴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此案形式越来越诡异,徐慕莲本就被压制着,听到陈侍郎发话,只能顺水推舟,“就按陈侍郎的话,沉娘先遣回住所,无事不得擅离红祈楼,以待本案再议。”
      张县尉在场,看了这么一出闹剧,明白了陈奉先的用意,不准别人对沉娘伸出援手,再自己做个恩人,以此为契机接近沉娘。两个家奴自尽之事,十分蹊跷,但不管怎样,如今能先放了沉娘便是好事。

      红祈楼的马车已停止衙门,在众人的指点中,子冉毫不在意,小心翼翼的扶了沉娘上车。车内只听得马蹄的滴答,两人端坐于内,一路无言。
      沉娘看得道子冉心事重重,却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子冉此时内心却回忆起沉娘对自己的种种情谊,从那把暴雨里的伞开始,他们一同赏景,一起用餐,甚至一同就寝——似乎从一开始,沉娘就把自己的那颗心刨开了来,捧在手心里想要给他。这几年来,沉娘的恩他早已无以为报。
      “冉,你今日这样说——”沉娘想说的是,子冉毁了自己的清誉。
      不作这楼里的姑爷,公子拿什么身份来!子冉脑海里又浮现出清霜的质问来,“我今日这样说,毁了沉娘的清誉。”
      “没——”沉娘正要去辩。
      子冉温柔的打断她,“沉娘可愿嫁我。”
      月光撒进车内,映照在子冉清俊的面庞上,他的表情看起来那样的平静,沉娘疑心自己听错了。半晌,倚在子冉的肩头,哭出声来。

      红祈楼里就这样喜气洋洋起来,上下的人都开始为两人的婚事做准备。但子冉知道这事情并未过去。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池塘边,将近来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找出许多疏漏的地方。
      假设春桃那天挨了打,半夜里跑去园子里哭泣,却被人杀害后丢尽了井里。若是被刀枪桶伤,或者头部受到打击,尸体被打捞时候即可可以看出来,当其实是仵作验尸时才发现,则很有可能是被捂住口鼻窒息而死,然后抛尸井内,佯装自杀。
      假设春桃当日切实看到了两个家奴偷情,两人真的因为害怕此事流传出去,男人过去捂住其口鼻令其窒息而死,然后抛尸井内,被李捕头审问的时候,就不会如此真切的承认偷情却不承认看到春桃。假设两人串供,只承认偷情不承认看到春桃,被抓到牢里,却变成了未看到春桃,只看到沉娘。
      且不说沉娘是否有气力将春桃捂死,或者借由蒙汗药等手段,沉娘如何知道春桃夜里会出现在井边。假设人真为沉娘所杀,两奴既以卖主,何必再咬舌自尽,如若如此坚贞,不如断言未见过沉娘而咬舌自尽。
      沉娘如何知道春桃夜里会出现在井边。两奴万万不想死。
      子冉在这两句话上思忖良久。
      没人知道春桃夜里会出现在井边,只是不小心碰到。两奴万万不想死,但有人为了咬到沉娘而让他们死无对证。
      第二个推断,子冉心里已有人选,但能不能证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把那第一个推断里那个不小心碰到春桃的杀人凶手找出来即可。

      深夜里不小心碰到的而杀人灭口的,除了盗贼又会是谁。子冉起身张望了一眼这红祈楼,从前到外,不可为之不复杂,且红祈楼因为女儿家众多,恐招贼人,每日每夜都会安排数十壮丁在建筑外四处巡逻。若非熟悉此间构造的人,如何能进这园子又不声不响的出去。
      假设这人是经常出入这里的宾客或家奴,从哪里能进这园子呢。子冉想到那天自己理事的时候,发现的漏洞,还和沉娘讨论过几次,只是一直未得空和维护建设之人详谈。
      他指的漏洞便是从茶厅入织室的长廊,长廊过于长且暗,以至于暗处藏人,且茶厅的上方做了一扇木窗,虽能采光且雅致,但是若有人从上面下来,这窗便成了一闪招徕的门。
      子冉心内模拟着那人乘人不备爬上茶厅的楼顶,从那窗户钻进茶厅,然后躲在长廊的暗处,到夜深人静时准备行窃,窗好下人却不好上人,因此他准备从园子里过,在墙角听巡逻人的脚步声,乘间隙翻墙出逃,却被出来哭泣的春桃发现。若是一般小贼,断不会轻易伤人人命,且当时天色黑暗,即便春桃发现有人也未必能看清他的脸,除非春桃本就认识他。

      子冉带着心中的推断,随即就按了推断中的路径检验了一番,只见他爬上茶厅的屋顶,玻璃窗轻而易举的被他卸开,近期定有人动过,而后从窗户跳下,惊得秋墨破口大骂,而后冲向长廊,躲在暗处,虽是白天经过的人竟无人发觉,
      “冉公子呢?你见了他么?”秋墨气冲冲的就来寻人,揪着附近往来的丫头问,子冉一下子冲出来,吓得秋墨和几个丫头又是人仰马翻。
      子冉没空理她们,只是回头冲着秋墨喊了句,“今日好生盘查茶厅和织室近日是否有丢东西。”
      子冉接着开始巡视园子的院墙边,过真在水井附近看到了人的脚印,私有人前几日才从这里翻过去,而后他站在那里默默的听着墙那边的巡逻声,选了个时机,直接翻墙而去,一路小跑到树林隐蔽处,并未有人发现。
      子冉是跑出来了,在林子里小坐歇息。红祈楼里却已经炸开了锅。
      “快来人,冉公子他疯了,疯了——”
      “来人呐!姑爷他翻墙逃跑啦——”
      ——

      在沉娘这里做过活的人,多是受了她的恩,通常不会对自己主子头上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除非心中负气,或遇到大事缺了钱。一个符合条件的人渐渐浮现在子冉的心里。子冉当即策马先去了河边的渔区,接着前往衙门。
      子冉这趟是来找张县尉,张县尉才一见面,便摇头拒绝,“公子冉,我知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再下区区县尉,不敢趟这摊子浑水——”
      “在下此次前来并非为大人说的那事。”
      “那是何事?”
      “大人可记得前些日子红祈楼的一个家奴,因喝了酒在赌坊里输了钱将许多人桶伤的事情?”
      “哦——记得!”县尉一拍脑袋,“当时听闻是沉娘家的事情,本想默默的逮了那厮便罢,大人初来,一定要大兴旗鼓的去抓,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正是这事。”
      “此事与春桃之案有关?”
      子冉点头,说了他的推断,以及来衙门前先去了渔区的事情。“此事我曾听沉娘说起,那人家本是打渔为生,家里只剩一个老母亲了,还住在渔区。可我今日去时,他的老母亲已不知何时搬走了。她的儿子尚在牢中,一年迈老母如何搬走?为何搬走?莫不是那人已出了牢房,犯了命案,这才要带着老母离开。”
      张县尉一听,即可招徕人来,“来人,给我去牢里提人。”

      这人必定是提不到的。
      “劳烦张大人速拿此人,沉娘清白可证!”子冉躬身作揖。
      张县尉赶忙扶他,“张某必当竭尽所能。”
      送子冉离去时,他上马回首,提醒道,“靠水为生的人,习惯水路,巡捕此人时,多注意水道。”
      张县尉点头。

      在高高的楼上,何欢脸上挂着笑,在为沉娘梳头,却瞥见铜镜里沉娘哀伤的神色。
      “主子就要和冉公子成婚了,为何不高兴?”何欢不解。
      此时一阵凉爽的风袭来,沉娘看向风来的窗。窗外是一轮皎洁的月。心里想着,我宁愿这样无名无份的一生陪伴着他,也不愿他因了心里的愧疚而娶我。我深爱着公子,一生所求便是公子爱我,娶我,但心总觉得公子如今答应了娶我,却是放弃了些自己的什么。
      沉娘不敢往下面想,她知道在这探求的尽头,不过是公子对她,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深恩负尽的情谊。
      月也西沉的时候,只有沉娘不知何时又坐在织布机前,呕心沥血的织着那情网,想要永远缚住自己的心上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沉娘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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