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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顾凌越询问杜珩的情况。
      守了大半天的顾寻一一汇报:“今日徐大夫给他换了次纱布,重新上药包扎。杜大人今日仍有发烧,但没昨晚那么高了。期间他仍然没什么精神,喝了两次药,大部分时间在昏睡,早晨和中午给他喝了些汤水。”
      顾凌越去看他,人埋在棉被中,阖着眼皮,面色口唇苍白。

      “伯钦,你今日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好多了,其他人怎么样了?”杜珩闻声睁开眼皮,挣扎着要起身,顾寻连忙帮忙,将他半靠在枕头上。
      顾凌越沉默了会,说道:“炮手何大石当场死了,其他累及受伤的有十来个人。朝中又有不少人跳出来,上折子反对火器研发。兵部那边,严尚书暂时顶回去了。”

      杜珩黯然:“朝廷一直觉得研发火器危险,又开销巨大,不想推广火器在军中的使用。此次发生这么大的纰漏,定然会遭到弹劾。我侥幸捡了条命,何大石可惜了,凌越,你定要好好处理他的身后事,安顿他的家人。”
      “你安心养病,这些事我会处理好。”
      “我思来想去,这次爆炸非常蹊跷,火药的配比和分量我都有仔细算过,不至于啊。”

      “这几天我已经把进出武库的人全都锁定了,一一排查,如有进展,到时候跟你说。你现在最重要是养好病。我把顾寻留在这里照顾你,如果有事情,你让他给我传消息。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顾凌越来去匆匆,交代完顾寻事情,很快便往外走。
      路过诊室时,见刚才一脸呆滞的徐姑娘已恢复灵动,正专注地听前来就诊的病人阐述烦恼。

      “小徐大夫,我这皮肤问题是不是治不好了,反反复复,好了又起?”病人显然相当的苦恼。
      “不会的。黄姑娘,我瞧着你皮疹比之前少了很多,只要坚持用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家里给我找的亲事又黄了,那郎君一见到我的脸,说话口气都变了。”

      “那郎君只看你的外表,没瞧见你其他那么多优点,不要也罢,一点都不可惜。”
      “小徐大夫,谢谢你的安慰。不过你这药膏确实比别处好用,连我娘都说我其他皮肤白皙细腻了一些。”
      顾凌越突然想到什么,脚步一转到柜台问刘叔拿了几盒烧伤膏,出了医馆大门,很快打马离开。

      看完最后一批病人,向真站伸展肩膀,准备喝口水。一个衣着华丽的姑娘款款走了进来,环佩叮当,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小徐大夫,我来看你了。”
      “万大小姐,快请坐。”见来人是大理寺卿家的小姐万媛媛,向真赶紧起身迎接。
      “向真,你这风格越来越像你爹了,成为一代名医指日可待啊。”

      万媛媛收拢衣裙,坐到向真对面,双手交握,露出圆润手臂上翠绿的玉镯。向真见她画了个时下流行的梅花妆,嘴角微微上扬,精致的同时,又给人亲切之感,“多谢夸奖,你今天怎么有空来鄙馆?”
      万媛媛:“我今日刚从圣禅恩寺庙烧香回来,路过这里,便顺便进来看看。”
      “你去寺里泡汤了?”

      万媛媛打开话匣子:“这几天太冷了,我央求我娘成功,去寺里待了三天,这三天什么都没干,每天就在泡汤。寺里的温泉改造过,男汤和女汤入口之间造了座假山。我最喜欢有酒池的那间暖房了,汤池比较大,可以整个人舒展开。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快乐似神仙。”
      “你说得我好向往。”
      “冬天泡汤最舒服了,你到时候一定要去试一下酒池那个汤池。我还把润颜霜带过去了,沐浴完顺便把身上也涂了,非常好用,然后很快就用光了。这次我要多带几盒回去。”
      “可以可以。”

      “你猜我还遇见了谁?杨小姐前两天也在圣禅恩寺,看着心情不太好。最近几日,她父亲被御史弹劾,在老家大肆敛财,霸占土地,杨首辅气急攻心,上折子要求告老还乡。圣上一个不高兴,就把他的折子给批准了。听说因为这事,她跟太傅家的亲事也变悬了。”
      向真心想,难怪杨雪盈今天突然上门发脾气。
      “太傅家的公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是除小侯爷外,京城中最热门夫婿人选之一,多少小姐夫人盯着呢,可惜啦。哎呀,不说这个了,上次我拿过来的《洗冤录》你看完了吗,我哥最近要用,让我把书带回去给他。”万媛媛八卦了半天,终于想起自家大哥的嘱托。

      “翻了一点点,有些内容挺有意思,我还研究了一下,有些实在看不进去。”向真把书找出来,顺便把润颜霜一起给她。
      “这本书太恐怖了,又是尸体,又是凶杀,我连第一页都不敢打开。”万媛媛赶紧把书递给贴身婢女,兴趣全在美容上,打开一个盒子闻了闻,嘴角弯弯:“这个味道不浓烈,淡淡的,跟我平常用的香料不冲突,刚刚好。”

      大厅里突然响起一阵吵闹喧哗声,能听到刘叔与对方沟通,但对方吵得越来越大声,没有停止的趋势。
      向真朝万媛媛露出歉意,起身打开诊室大门,入目的是王氏那肥硕庞大的身躯,裹着厚厚的棉服,像一头张牙舞爪的母熊。
      刘叔瘦削的身材被衬托得越发像根竹竿,他试图说理:“这里是医馆,不要这么大声喧闹。”大厅里在座椅上等的几个病人和家属已经纷纷侧目。

      王氏置若罔闻,双手叉腰,被横肉挤压的小眼睛透着凶光,嚷嚷:“别扯有的无的,把冯烨给老娘叫出来。”
      刘叔气得胡子都吹起来:“刚才我跟你解释了,冯烨昨晚熬了一通宵,今日让他休息,你若没有要事,改日再来。”
      我是他母亲,当娘的要见儿子还要等他睡醒,天大的笑话。而且你们医馆把人使唤成这样,这么久也没见他拿一个铜板回家,平时人影也不见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你们医馆上门女婿了。快点把他叫出来,见不到人,老娘今天就不走了。”

      刘叔:“你别乱说。”
      见周围有人围过来,王氏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我们乡下人,就靠家里几亩田生活,从小把他含辛茹苦养大,又全家之力供他读书,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太苦了。现在他读书有点出息了,就不回家了,也不管他生病的老爹了………”
      王氏的一番说辞得到了众人的同情和支持。

      刘叔的胡子吹不动了,被气得话也说不利索:“你,你,你,太不要脸了。”
      这恶毒的妇人,明明从小苛待子正哥,不仅缺衣短食,还让他年纪小小就去干重活,要不是他命大,可能早就死了。向真正准备去跟这个无耻的妇人理论,只见冯烨裹着单薄衣裳出来了。昨晚熬了一宿,他的眼底都是乌青,面色略有些憔悴。

      王氏见正主出现,立刻换了嘴脸,开始诉苦:“冯烨啊,你很久没回家,都不知道家里今年收成不好。你爹他还生病了,咳嗽了大半个月没好,费银钱请大夫,吃了不少汤药。家里饭桌子上几月不见油腥,连添冬衣的钱都没有了。”

      冯烨只沉默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
      王氏没得到该有的反应,着急了,“等开春了,你弟弟他也要去书院上学,家里现在连束脩都凑不出来。你父亲埋头苦干,供你读书这么多年。现在他老了,干不动了,你不能只管着自己,也要帮帮你弟弟,做人要有良心。我之前也是看你考试落榜那么多次,这才叫你去找个教书的活……”

      “好了,母亲,我知道了。”冯烨打断她,“两月前已给过家里一次,现在我身上只有二两银子。母亲可先取去,后如我有能力,定当全力帮助弟弟。”

      向真眼睁睁看着那王氏取走银钱,离开前还假模假样地叫他不要灰心,继续读书考功名云云,恨不得上去把银子抢回来。那可是子正哥熬了很久的夜,费了巨大功夫,抄书赚的血汗钱。
      “哎呀,真的是气死我了。”向真满腔郁闷无处发泄,捶了桌子一下,手指还疼。
      万媛媛好奇:“那个就是暂时寄住在你们家的书生?看起来跟他母亲关系不太好。”

      向真不希望有人误解冯烨,认真给她解释:“子正哥三岁时亲生母亲就去世了,那个是子正哥的继母,从小对他不好。子正哥小时候就很聪明,想上学,他继母不同意,子正哥只好去书院窗外旁听,一听就是五年。就这样,他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官府发的秀才补贴全被他继母给领走了,子正哥一次都没领过。好不容易在读书之余给人抄书写信攒点钱,也次次都被他继母搜刮走。”

      万媛媛动容:“天哪,这也太惨了。我以前只听你说过他家贫,没想还有这么悲惨的身世。”
      向真:“子正哥他不仅聪明,读书还非常刻苦,只是缺乏机会,如能有名师再教教他,点拨一下他的文章,他必定能考中。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了,我相信他将来必定能实现他的抱负,大有作为。”
      “嗯嗯,我也觉得他肯定能考上。”万媛媛听得连连点头,“我都已经联想到他高中金榜后,他继母那讨好的嘴脸了。”

      闭馆后晚饭时分,冯烨没出来,刘叔端了饭菜去,面露笑容回来告诉大家:“人没事,在那聚精会神地写文章呢。”
      徐润摸摸胡须,起身,整整衣袖,两颗核桃在手心转悠:“这几天让他好好休息,专心温书。冯烨是个聪明的人,将来必定出息。王氏这种粗鄙之人,目光短浅,不用理她。下次要再来闹事,直接把钱给她,早点把她打发走。”

      刘叔面露郁闷:“老爷,我是担心直接给钱,养大这王氏的胃口,到时候越来越过分。这妇人根本不讲理,也从来不把冯烨当儿子看。以前老爷你心善,多次资助冯家银子,她前脚答应得好好的,后脚就全私吞了,不交束脩,让冯烨天天站在学堂窗外听课,被其他学生耻笑。要不是冯老头清醒那么一回,冯烨这辈子就耽搁在这妇人手上了。”

      “真是娶妻不贤,祸害三代。”徐润叮嘱女儿,“阿真,杜大人这边你多看着些,有事情来叫爹处理,不要让冯烨守夜了。”
      向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杜珩前半夜还算平稳,能自己喝点稀饭,后半夜里又发起高烧,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
      顾寻被动静惊醒,从躺椅上一跃而起,连忙把向真喊起来。清理呕吐物,更换床单衣裳,向真查看对方创面,纱布又全都湿透了。等换完药,向真摸摸他额头,还是滚烫。
      她裹紧衣裳,冒着冬夜寒冷到院子里,拿工具从水缸中用力砸了两冰块,套上水囊,搁到病人颈部两边。做完这一切,向真觉得自己两只手失去了知觉,冻得通红通红。

      顾寻动容:“小徐大夫,你要不先去休息吧,剩下我来照看。”
      照看病人大部分时间其实很无聊,到点喂药,伺候吃饭,端尿壶帮助解决病人生理需求,期间没事情时,又不敢离开,没人可以说话,就放任自己发发呆。但一整天下来,他一个青壮年居然觉得非常疲惫,这才感到照顾病患不容易,何况是小徐大夫这样柔弱的女子。
      “我去厨房熬点退烧药备着,如果杜大人没恶心感了,你尽量让他喝下去。实在喝不下去药,能喝点温水也可以。”向真到厨房生火熬完药,整理完器械,时间已经到寅时一刻。

      所幸杜珩烧逐渐退下去,睡得也安稳了。
      顾寻也熬不住,倒头呼呼大睡。
      向真躺下去时,只觉得腰背一阵酸痛,身体反射性绷直,许久才慢慢放松下来,白日的事情一一闪过脑海,睡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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