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无期》忽然夕时

8、第 8 章

　　下午，护士站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林夕妍蹬着哒哒响的高跟鞋，神色紧张地在护士站台前搓了搓手，环顾走廊的四周。宋寒琴抬眼打量着她，她只好挤出了一个干瘪的笑容。

　　“你好，帮忙查一下兰淇在哪一间病房好吗？”

　　宋寒琴警惕道，“你是家属吗？”

　　林夕妍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我不是，我是她的…朋友。”

　　宋寒琴目光突然越过林夕妍，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盛勋。盛勋冲她点了点头。

　　“208。”

　　“谢谢，谢谢。”林夕妍点点头，匆忙离开，那双高跟鞋的哒哒声格外急促。

　　盛勋走了过来，“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宋寒琴摇头，“她说是兰淇的朋友，挺奇怪的。”

　　盛勋不动声色地冷笑，“是挺奇怪，朋友不该早点来看望么。”

　　林夕妍站在208病房门口，手扶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推开门。她透过玻璃往里看，坐在床上的女孩正看着手机发呆，脸色苍白，也憔悴了很多。

　　她突然想到，她们从机场分别的那一幕，她说她会给她打电话。

　　手猛地缩了回去。

　　她拿出手机，给兰淇拨了电话，透过玻璃观察着兰淇的反应。兰淇拿起电话，看到来电是林夕妍，一瞬间表情僵住，手也僵在半空，迟迟没有接听。

　　直到林夕妍站在门口泪流满面将电话挂断，她掩面离开。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兰淇。

　　盛勋在一旁表情冷漠地靠墙站着，观察林夕妍的一举一动。等林夕妍离开之后，他走到门边去看兰淇的状况。

　　不出他之所料，兰淇也正掩面而泣。盛勋皱着眉叹了口气，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每次哭泣看起来都如此痛彻心扉…

　　突然，盛勋像是想到什么，快步跑开了。

　　天幕渐渐阴翳了下来，晚间似乎有一场雨。

　　舅舅提着一袋生活用品走进病房，病房拉着窗帘，一片昏暗。

　　“拉开窗帘吧，房间太暗了。”

　　“不…”

　　不用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舅舅已经拉开了窗帘。一瞬间，很多圆形的阴影投在了地面上，缓缓晃动着。

　　“这…”舅舅吃惊地望着窗外。

　　兰淇抬头，在看清窗外的那些东西之后，瞳孔猛地放大。

　　那是一串五彩的气球，飘荡在她的窗外。每个气球上都写着一个字，连起来看，正好是一句话。

　　希望兰淇永远开心不要哭。

　　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地重击了一次。

　　“这是不是林子岚给你绑的？”舅舅问道。

　　林子岚？

　　也是啊，除了他，她大概也想不到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情了。兰淇沉默着，眼里的光消失殆尽，“剪掉吧。”

　　舅舅不忍，“淇淇…”

　　兰淇面色苍白地闭上眼，乞求着，“帮我剪掉它们。”

　　舅舅站在窗边叹了口气，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一言不发地剪掉了气球。那串气球，就这样缓缓飞向空中。

　　兰淇啊，她已经不可能永远开心了…

　　盛勋做完了检查，回到病房，轻轻推开门。

　　兰淇听到了他的声音，闭着眼假寐。他轻轻走到她床边，弯下腰凑近她。此刻她清晰地感受到，有一束目光正在她脸上停留。

　　兰淇淡然地睁开眼，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

　　“干什么？”

　　“观察。”

　　“观察什么？”

　　“一只除了吃就是睡的生物。”

　　兰淇勾了勾唇角，“你过来一下。”

　　盛勋后退一步，“为什么？”

　　她伸直了手臂，“你头发上有东西，我帮你弄下来。”

　　盛勋看穿了兰淇的心思，他胡乱地揉了揉头发，故意把自己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然后冲兰淇挑眉，“怎么样？”

　　她本来没什么心情跟他开玩笑，可看到他滑稽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也笑了，环顾四周，“屋里太昏暗了吧，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暗可不好。”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本来抱有期待的表情，却在拉开窗帘的一瞬间，怔然。

　　“怎么了？”兰淇看着他整个人呆在原地，有些摸不透。

　　“气…”

　　“什么？”

　　他没有回答，愣了几秒之后，突然跑出了病房。

　　“喂，你去哪里！”兰淇冲他的背影喊道，可他却一刻也没有停留，转身消失在门口。

　　一声雷响起，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天色晦暗不明，大概马上要下雨了。她看向窗外，眉心不自觉地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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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站里，宋寒琴正在记录病历单。几个护士从走廊那头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下雨了啊，我刚刚看还有几件衣服在阳台，是不是你们的啊？”

　　“下雨了？”

　　“我的床单还在外面晾着，我去收一下。”

　　“我也有衣服，我跟你一块去。”

　　几个护士小跑着路过宋寒琴，她抬头看了一眼表，已经八点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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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焱推门而入，焦急地朝兰淇走来。

　　“怎么了兰淇，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我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看到盛勋，他大概两个小时前从房间里急匆匆地跑出去了，不知道去干什么，现在还没有回来。”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外面传来噼啪的雨声，看样子雨不小。

　　“跑出去了？”楚焱皱眉，从腋下拿过病历翻看，“晚上他应该没什么检查项目…”

　　“我敢肯定他不是去做检查，他走得很匆忙！”兰淇打断他，声音有些尖锐。

　　楚炎抬头看我，眼神里有一丝惊讶。他收起了病历，“那…我出去找一下，应该就在医院走不远。”

　　楚炎走后，她不自觉地扣着指甲。看了一眼表，已经是将近九点半了。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雨越下越大，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

　　又是一声雷响起，兰淇瞬间惊醒，发现自己依旧维持靠床坐着的姿势。病房里的灯光暗淡了下来，透过昏暗的灯光，她眯起眼睛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左右。

　　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床，是空的，心里咯噔一下。

　　兰淇突然慌了起来，总觉得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她伸手去按呼叫器，慌乱之中，头撞到了床头柜角，额头传来一阵刺痛。

　　过了不久，宋寒琴匆忙走进来，一眼便看到兰淇的额头，急忙小跑着来到她面前。

　　“怎么回事？”

　　兰淇顾不得管头上的伤，抓住她的衣袖，“盛勋找到了吗？他怎么样了？”

　　宋寒琴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说话呀！”兰淇陡然提高了声音。

　　“盛勋他…”宋寒琴犹豫着，“昨天晚上出去摔了一下，现在在…手术室。”

　　“什么！”她睁大眼睛，狠狠攥住宋寒琴的衣袖。

　　宋寒琴的声音有些颤抖，“据说是小烈来叫的医生，说他在二楼护栏上系气球然后摔了下来…晕倒了。”

　　“系…气球？”

　　兰淇怔了怔，一瞬间恍然。

　　“快！拉开窗帘！”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宋寒琴疑惑地皱眉，兰淇见她没反应，伸手去推她。她大概也不明白，兰淇现在到底在发什么疯。可在她起身拉开窗帘的瞬间，怔住了。

　　果然，那束气球再一次倒映在兰淇的瞳孔里。只不过，这次的数量少了。

　　五个气球，上面各写了一个字：兰淇不要哭。

　　为什么啊盛勋，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为我做这样的事…兰淇的眼泪瞬间淌了下来，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她已经不奢望再有了啊。

　　“能带我去手术室吗…”她一瞬间瘫软了下来，几乎是恳求着说的。

　　宋寒琴看到兰淇突然哭了，赶紧从窗边跑过来，一时间手忙脚乱，“怎么了，兰淇？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想去看看盛勋…求你带我去。”兰淇有气无力。

　　“可是…你没办法进去啊，与其在那里等着，不如…”

　　“不，我要去那里等！”她扯着嗓子喊道。她怕，如果不去，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小烈浑身湿透，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看着亮起的红字——“手术中”发呆。

　　如果不是他看到那串气球从他窗外飞向空中，如果不是他趁母亲小憩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看一眼，那盛勋哥哥…他越想越害怕，耳边充斥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安静的走廊尽头传来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小烈抹了抹脸，闪身离开。

　　兰淇坐着轮椅，如愿被推到了手术室门口。

　　从来都没感觉“手术中”那三个字会红得那么刺眼，刺得眼前一片模糊。

　　兰淇就那样坐在离门最近的地方，盯着那亮起的红字一言不发。她的脑子里回放了很多事情，从她的幼时，到她的现在。

　　直到一缕晨光从窗子照进，她的眼睛干涸地睁着，已经麻木地生疼。

　　红色的灯灭了，兰淇终于等来了手术室的门打开。她迫不及待地抓住了第一个走出来的医生的袖子：“医生，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那个医生还没来得及摘下口罩，被兰淇拽地愣了一下，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睛在她身上定格两秒钟之后弯了起来。

　　“他没事了。”医生摘下口罩，是一个面容慈祥的人，大概四五十岁左右。他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稀疏的头发贴在额头上。

　　“你就是兰淇吧？”他笑道。

　　“嗯？”兰淇不明所以。

　　他看向兰淇身后，“小焱也在啊。”

　　“是的盛院长，我们在等他的消息。”

　　兰淇闻声转头，才发现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楚焱。

　　“医生…你认识我吗？”

　　盛院长看了一眼楚焱，楚焱悄悄地冲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盛院长笑了笑，最后看了兰淇一眼，离开了。

　　他有些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你刚刚叫他院长？”兰淇转头看向楚焱，“院长怎么会认识我的？”

　　楚焱砸咂舌，“大概，他记性比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