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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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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乐清回到将军府,倒过了几天素净日子。梨落院离她住的东苑不近,她也刻意避免,竟然没再见过黎婉,而沈逸也再没来过。
将军府忙碌得很,一个月后的典礼在即,管家仆人都在忙着各种采买,都知道将军对这个黎婉姑娘看重得很,自然各项物件都选的极好的。饶是周乐清想躲过去,但她毕竟是当家主母,许多开支的账目都需要她一一过目。她略略一看,好多东西的规格甚至要赶上他们大婚那时候,便嘱咐采买时都略降了一等。
果然当天傍晚,沈逸便阴沉着脸色来了。“周乐清,我知道你心中不忿,但在采买的规格上动手脚,未免也太卑劣了吧!”
“是黎婉向你诉苦了?”周乐清捏着笔,一笔一笔耐心作画。
“你别把别人想得那么阴险。婉儿非但没向我抱怨,反而赞同你以节俭为重。但我告诉你,你那点心思我明白得很,她值得最好的!我娶她,花多少银子也甘愿!”
“若非她有心向你透露,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周乐清放下笔,“快到连情况都没了解清楚,就来跟我兴师问罪?那麻烦您仔细看看,她要的那些东西,是否合规矩,你再怎么宠她,她也不是正妻。我是恐怕别人抓住我们将军府纳妾之礼僭越的把柄,相信将军也不想被冠上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声吧?”
沈逸愣了一下,脸色有些缓和,但还是说:“我知道你事事为将军府着想,也知道在婉儿这件事上,你受了委屈。可婉儿毕竟有恩于我,乐清,你是识大体的人......”
“所以你只是为了报恩才娶她?”周乐清打断沈逸,“还是说你真心爱她?”
沈逸沉默了一下:“我亦真心爱她。”
“小姐,你别难过。将军不是也承诺了吗?就算那个女人过了门,你当家主母的地位也不会撼动。”芷兰看到沈逸走后,周乐清一直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安慰她说。
“芷兰,这种当家主母有什么意思呢?”周乐清轻轻地说,“世人常说,未出阁的女子如同珍珠,嫁了人,便同鱼目无异了。这内宅之事,若不能与丈夫琴瑟和谐,不过是蹉跎一生罢了。这并非我想要的生活。”
“论相貌,论人品,小姐都是一等一的,我相信将军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芷兰急急地说。
周乐清一笑,“今日他说真心爱她,我便没了相争之心。”说罢,她叹了口气,打开面前的楠木小箱,里面都是她的体己嫁妆,有首饰还有几个未出阁前的小玩意儿,其中一只兔子面具也横在其中。她拿出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又小心地装回箱子的最底下位置。
大概是将军府的动静实在太大,惊动了太后。慈宁宫的大太监来传召周乐清,让她即刻前往。周乐清匆匆出发,刚走到庭前连廊处,就看见了前呼后拥的黎婉。
她比刚来时脸色红润了不少,孕中被伺候地不错,竟有些微微发福了。将军府的下人们也惯会看眼色,知道这位即将过门的姨娘在将军心中地位不凡,都上赶着阿谀迎合。虽然黎婉此时并没有显怀,但依然被三四个人围在一起小心搀扶着,旁边簇拥的人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俏皮话,逗得黎婉掩嘴一笑。
黎婉瞥见周乐清,眼神里盛着得意,走上前来,微微福了福身:“姐姐,好久不见。”
周乐清见躲不过去了,只好点点头:“是啊,最近府中事务繁忙,竟没见到姑娘。”
黎婉面露愧色:“姐姐一定是为我的事而忙碌吧?可惜我有孕在身,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其实我不想让逸哥哥这么兴师动众的,可是他坚持说要给我最好的。虽说不是娶正妻,也要给足我面子。我看呀,他是记挂着这个小家伙儿呢!”说罢,她低头摸了摸肚子,羞涩地笑了笑,眼里却满是挑衅。
周乐清淡淡地说:“将军爱重你,是你的福气。但为了将军府的声誉,很多事还是不宜张扬为好,希望你安分守己,也是为你腹中的孩子积福分。”
黎婉脸色微变:“姐姐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拿孩子威胁我?”
周乐清笑笑:“你想多了,我不过是作为府里的当家主母,对你进行善意的教诲。这不过分吧?行了,我还急着进宫见太后,你自行方便吧!”
说罢她匆匆离去,留下黎婉一个人恼怒地怔在原地。
来到太后那里,周乐清也并不好过。太后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好歹也是相府嫡女,就由得沈逸胡闹?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但是你们将军府也太张扬了些。沈逸军务繁重,哪能事事周全?你作为将军正妻,也这么不管不顾?沈家满门忠烈,传到沈逸这一代不容易,到时候将军府名誉受损,我可唯你是问!”
对这番明显偏袒沈逸的言论,周乐清自是有苦难言,还未等她想好怎么应对。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皇祖母,这领人回来的是沈逸,要纳妾入府的也是沈逸,你怎么只盯着周小姐责难起来了?未免太偏心了吧?”
言毕,就见辰王走了进来,面带微笑,丰神俊朗,他向太后行了个礼,又对着周乐清点点头。
太后十分疼爱孙辈,景霖嘴甜,更是哄得太后十分开心。她忙免了景霖的礼,将他招至身边,慈爱地说:“怎么今日想起到皇祖母这里来啦?你都多久不来了,让我看看,我的孙儿好像瘦了些。”
景霖道:“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孙儿心里一直记挂着您呢!前几日去宁北,得了些上好的枸杞,这不刚忙完,就赶紧给皇祖母送过来了。”
太后连连笑道:“好,好,我的霖儿最孝顺了。前几天我还跟你父皇说,孩子们都还小,多历练几年就是,别压给他们太多担子,累坏了身子。你父皇啊,就是年轻的时候太拼命了,弄得现在福薄体弱。”
太后说着就伤感起来。景霖忙说:“父皇为国家社稷,施展帝王雄才伟略,是万民之福。倒是皇祖母身体康健,才是我们子孙的福气。我今日看着皇祖母怎么比前段日子又年轻了些?料想是我们的福气都在后面呢!”
一席话引得太后又高兴起来:“又胡说!你这孩子拿我这老婆子说笑呢!那不就成老妖精啦?”
周乐清见状,趁机起身说:“既然太后与王爷许久未见,那臣女先行告退,不耽误太后与王爷的天伦之乐。”
太后这会心情大好,又想起景霖一进门时说的话,也觉得对沈逸的媳妇苛责了些,毕竟是新妇,便放缓了语气说:“沈逸那孩子心粗,在这方面总是思虑不周,还得靠你在后面照料着。”
“是,太后教训得是。这是臣女的本分,臣女自当谨遵。”周乐清恭敬道。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姜嬷嬷,上次福建进贡的那些补品,给沈家媳妇带上些。沈逸常常不在家,又没个婆母妯娌帮衬的,你确实也辛苦了。你们啊,都得趁年轻补补,早点给沈家开枝散叶啊!”
周乐清脸色一红,谢恩离去。
本以为会被训斥一番,结果最后反而受赏而去。周乐清知道这都是景霖三言两语间为她解围的功劳,她不禁对这个辰王产生了些好奇。
慈宁宫的宫角里多了几株兰花,开得甚好。周乐清忍不住驻足欣赏了一会儿,心想不愧是皇宫,什么好东西都有。
正看着,不知何时辰王站在了周乐清身后。“周小姐也对兰花感兴趣?”
不知何时,他对周乐清的称谓从沈夫人改成周小姐,不过周乐清也无所谓。
“这兰花幽香扑鼻,细细看去花瓣周边隐隐似有金线,想必是古籍中所记载的佛光空兰。相传是前朝高僧惜吾游方到西域,行至一方山谷,见满谷幽芳,似有佛光普照,细看原来是这遍野兰花上的金光灿灿,惜吾驻足此地冥想数日,最后四大皆空,修得圆满,因此命名为佛光空兰。想不到原以为只是书中杜撰,今日竟见到了实物。”周乐清的语气透着惊喜。
景霖赞叹道:“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世人爱兰者甚多,能知道这佛光空兰的却寥寥。这正是前段日子西疆番国进贡而来的,就连朝中的很多文臣,也是听了使者的解说才知道这兰花的由来。”
那日刚见到这花,朝中无一人知晓,但景霖心中却是知道的,但出于外交礼节,他彼时并不想当众显能,便隐而不言。没想到今日竟发现周乐清也了解这兰花,一时之间,有种知己相惜的感觉。
“周小姐如果喜欢,我那里也有几株,不如送给你罢?”这花当时献给了太后,太后知道景霖爱花,随即便又赏给了他几株。
周乐清摇头:“兰乃花中君子,君子不夺人所爱。我想如此极品,必定在王爷那里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也不算暴殄天物。”
二人从兰花聊起,聊到各地见闻轶事。周乐清不是困于闺阁之中的娇小姐,自小便常乔装混于坊间,加上博览群书,有过目不忘之能,见识也不亚于景霖。两人竟越聊越投机,不觉时间过了大半日。
周遭的宫女侍卫见辰王与将军夫人二人立于风中对着几株兰花有说有笑地交谈,半天也不见他们吩咐伺候,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也不敢上前打扰。
直到景霖感到口干舌燥,而周乐清也觉出风中凉意,两人才意识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不禁相视一笑。
“竟然耽搁了王爷这么久了,今日我真是多言了。”
“哪里,本王还从未与人谈得如此畅快。”景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莫怪本王多嘴,沈兄素来敬服有才华的人。周小姐有如此谈吐才情,何愁揽不住他的心呢?”
沈逸有次提到周乐清这种世家小姐总是古板无趣,不如黎婉温婉可爱。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看来只是沈逸跟周乐清沟通太少,缺乏了解罢了。
周乐清想到几次跟沈逸简短的会面,都因为黎婉的事情不欢而散,哪里说过其他的话呢?不禁苦笑:“实在让王爷见笑了,如今将军一心系在黎姑娘身上,哪有心思去看别人呢?”
景霖道:“夫妻二人,最忌不曾交心。你若不试一试,怎知他心中所想?也算是给彼此一个机会。”
景霖这话,倒让本已心灰了大半的周乐清陷入了沉思。她愣了一会儿神,笑道:“王爷的话确实有道理。想不到,王爷洒脱一人,竟对夫妻相处之道有如此见解。”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景霖心中竟泛起一丝劝和他二人的悔意,沈逸有妻如此,竟不知道珍惜,若她是我的枕边人,我岂会去看旁人一眼?他想完,心下大惊,忙压住这荒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