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朗月恰似君》苏心早

5、第五章

　　周乐清回到府里，已经是傍晚，听说沈逸下了朝便去了书房，饭都没来得及吃，破天荒地没有去梨落院。她吩咐芷兰熬了一些桂花粳米羹，端着便去了书房。
　　沈逸对周乐清的到来很是惊讶，他以为上次谈话后她会赌气几天，心里也有些愧疚，是不是把话说重了。想想自己自回来，确实也没怎么给过她好脸色。
　　没想到现在周乐清提着食盒来了，一脸平和，也不像来兴师问罪，倒像是关心自己的样子。一时之间，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低下态度说：“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事？”
　　“听说今天将军一回来就在这里忙，连饭都没吃，想是遇到什么难题了。我带了些清淡好消化的吃食，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沈逸还真的遇到难题了。
　　沈逸这次出征，主要是对战北方鞑靼部，鞑靼部以游牧为生，尤善马战，时常骚扰北部边境。多年前，沈老将军驻守北境，倒换得一方平安，安稳日子过了几年，那里的百姓不再苦于战争，倒促进了边境贸易。
　　这几年，随着沈氏一门的没落，名将凋零，北境又不安分起来。鞑靼部新换了可汗，年轻气盛，因为一些贸易纷争，当然也可能是出战借口，几番派出精兵骚扰，几乎攻下本朝边境一座城池。
　　朝廷意识到不对劲，趁情况还可收拾，派出沈逸出战。沈逸自然不负众望，不光一战告捷，还俘获了几名鞑靼部的大将。大大震慑了鞑靼部，想必最近一段日子不敢再来进犯了。这次回来，很多人都说沈逸虽然年轻，但已经颇有当年沈老将军的风范。
　　沈逸一回来，便将那几个敌军将领关押了起来。不料今天，竟然在牢房里抓住了一个细作，那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狱卒，趁送饭时轻轻用鞑靼语给他们传递消息。被发现时他刚说完半句，可惜在场的没有人会鞑靼语，因此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那个细作被抓后很快自杀身亡了，审问那几个将领更是一无所获。让沈逸警惕的是，在那个细作身上发现了一个三眼狼首的刺青。他犹记得，五年前追杀他的那群人，打斗时显露了出来，身上也有相同的图案。那件公案至今未破，而今天，他又见到了那个刺青！
　　细作的住处还发现了一封烧掉一半的密信，上面都是鞑靼语，看来这个细作不是非常专业，信还没完全烧完就匆匆离开了。
　　沈逸拿到信就匆匆回来，翻箱倒柜找资料，想翻译出这封信，却一无所获。
　　当然，沈逸只是跟周乐清说今日拿了一份重要的证据，只是被损坏了，他正在想办法翻译上面仅剩的内容。这件事事关重大，不仅是那个刺青，而且奸细出在军牢中，此时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鞑靼语？或许我能看一看？”周乐清听完，迟疑地说。
　　沈逸想了想，小心地拿出了那封信，纸张已经破损不堪，十分脆弱，上面只剩下只字片语。“我已经找到鞑靼语的书籍，却找不出对应的译语。但是看字形，明明是鞑靼语无疑。”料想周乐清也没办法，他便如实相告。
　　没想到，周乐清扫了一眼，说：“难怪你没有收获，这是古鞑靼语。别说是汉人，估计现在鞑靼部精通这语言的也不多了。那时候鞑靼部还没有统一，语言当然也四分五裂。这是鞑靼部一个古村寨通用的语言，后来听说这个村寨神秘消失了，难道是有人把这种语言当暗语使用了？”
　　周乐清的话让沈逸心头一震，他再次想到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号，之前他都以为是虚传，没想到他这个夫人懂得也太多了。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
　　周乐清看了沈逸一眼：“我也只是在一些古籍残本里看过一些相关的资料，这个村寨的语言相较其他寨子，体系更加完备，与现在的鞑靼语关联也更加密切，却很难学，确实做暗语最合适不过。传说这个村寨比起其他村落更加文明开化，是因为得到狼神授道，因此他们信奉的就是三眼狼神。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三眼狼神”四个字几乎让沈逸激动地跳起来，他抓住周乐清的手，急切地问：“那你能翻译出来吗？”
　　看到他这幅样子，周乐清便知道此事对沈逸非常重要。
　　她点点头说：“这需要先找到它们与现今鞑靼语的关联，再翻译成鞑靼语，再翻译成汉语。不过仅有这几个词句，这样译出来也不一定有什么意义，但我尽量一试吧。”
　　“好，好，那有劳夫人了。”沈逸激动地直搓手。
　　周乐清忍住笑，说：“那还烦请夫君赶紧用餐吧！毕竟饿着肚子待会儿怎么会有力气给我磨墨呢？”
　　看到她明眸皓齿半开玩笑的俏皮样子，沈逸不禁呆了一呆。
　　黎婉等了很久，沈逸都没来，派人去打听。
　　下人回说将军跟夫人在书房待了一晚上，用早膳的时候才出来，两人都眼底乌青，看上去很是疲惫。早膳自然也是在东苑用的，两人有说有笑，将军还很体贴地给夫人各种夹菜。
　　来报的人绘声绘色地给黎婉描述着，恨不能拿张纸把那场景画出来。
　　气得黎婉狠狠摔了一个茶杯。
　　“在书房？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大家闺秀，没想到玩得挺野啊！”黎婉恶狠狠地说。
　　“姑娘莫气，”旁边的婢女赶紧安抚道，“小心动了胎气啊！”
　　黎婉冷静下来，轻轻摸着肚子，除了那枚玉佩，这可是她最重要的筹码了。
　　“去门口等着，等将军一下朝就跟他说，我的肚子又有些不舒服。除了这里，今晚不能让他再去别处！”她冷冷地吩咐道。
　　周乐清又在书房忙了一整天，终于译出了信上破碎的字句，她遣人去请沈逸，却被告知将军此刻在梨落院。
　　她沉思片刻，说：“那也去请，至于他来不来，便看他的了。”
　　沈逸一听周乐清请他去书房，便知道她一定有了进展，立刻起身要去。
　　黎婉在一旁不太高兴地说：“逸哥哥，昨天你就没有来，今天你还不能陪婉儿吗？”
　　沈逸温柔地说：“婉儿，我去她那里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你乖乖等着我，我处理完就回来。”
　　黎婉撒娇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嘛！连我也不能说？”
　　沈逸笑笑，说：“这次啊，清儿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呢！等事情过去，我一定跟你说。”
　　说罢沈逸便离开了。
　　沈逸蹙眉看着纸上的几行字：主公传令......狼寨使......候圣旨......交换。
　　“夫人，有什么看法呢？”
　　“这个狼寨，估计就是那个细作所在的组织。不过，看这样子，这个组织的主公，似乎能影响圣旨，难道是朝廷中人？而且绝非一般官员。”周乐清严肃地说。她自幼见父兄参政，自然知道此事事关重大。
　　“接下来，就是关注一下最近的圣旨了。”沈逸说，如果问题真的出在朝廷内部，揪出那个幕后主使反而是当务之急了。
　　他看着有些憔悴的周乐清，握住她的手，说：“这几天真的辛苦夫人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不必挂心，我去处理就可以了。”
　　周乐清感到手上一阵暖意，她看到沈逸温柔的眼神，想到景霖的话，觉得若是能一直如此，也不是不可以努力一下。至于黎婉，只要她安分守己，真心待在将军府，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容不下她。她作为相府小姐，从小就是按着当家主母的标准培养，其中一条就是不能善妒。只是，她希望未来的夫君能留给自己一些真心。
　　“明日宫宴，圣上准许我们一众将领携家眷参加，你跟我一起去吧。听说内兄也参加，我想他平日公务繁忙，见他一面不容易，你们兄妹还可以见一见。”沈逸说完，耳尖有些红。
　　刚刚与周乐清定亲的时候，相府的门楣与权势，周乐清的美貌与才名远播，都让他成为众人艳羡的对象，其中不乏许多他的好兄弟。他都不以为意，但这次的事情，他彻底领略了自己夫人的聪慧与谋略，他向来敬佩聪明人，这让他有些骄傲，竟然有种想去炫耀的感觉。而最后一句，只是为自己邀请周乐清找一个借口，显得不那么尴尬。
　　周乐清倒不疑有他，只是对他的邀请有些意外。带她去宫宴，意味着要向众人展示他们夫妻恩爱情深，想到之前两人闹过的别扭，她没想到沈逸会做这样的决定。
　　听罢最后一句，她也只是对他的体贴感到暖心。
　　“我记得有一次遇到芷兰整理东西，有一只蝴蝶形状的簪花很是别致，没见你戴过，明天可以戴上进宫。”那个簪花上面有一只蝴蝶振翅欲飞，活灵活现，上面缀以珍珠做饰，跟市面上的头饰大不一样。
　　芷兰在一旁说：“将军真是好眼光，那可是我们小姐的心头好，还是小姐亲手做的呢！世间可是独一无二。”
　　“哦？夫人当真是心灵手巧。那为什么从来不戴呢？”
　　周乐清一笑：“只是旧时所做的小玩意儿，那个造型未免张扬了些，当下我还是低调为佳。”
　　“我想夫人戴上，一定光彩夺目。”
　　沈逸没过多时便离开了，黎婉白天请来的大夫说她的胎像有些不稳，开了几服药，他不放心，还是去了梨落院。
　　“小姐，既然将军都那么说了，你为什么不戴呢？”芷兰不解道。
　　“芷兰，以后将东西都收紧些，不要外露。”周乐清有点严肃地说。
　　芷兰应了一声，有些困惑。她并不知道，那也是周乐清暗藏心中的一段少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