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朗月恰似君》苏心早

3、第三章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自从嫁到将军府，周乐清每天忙于应付府中事务，很少有闲情仔细地出来逛逛了，此时这世俗的热闹填进她的心里，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给父母兄长采买了几样礼品，她路过一家药铺，想起父亲常年有咳喘的毛病，这家药铺是老字号，他家配制的秋梨枇杷露是独门秘方，对咳喘之疾有奇效，此时正值秋燥，不妨给父亲带一些。
　　刚踏出药店，便闪过一张熟悉的笑脸。“这么巧？竟然在这里遇见沈夫人？”景霖一身平常打扮，看来是微服出行，但仍显贵气逼人，后面跟着两个不苟言笑的随从。
　　“确实很巧，王爷怎么也到这药铺来了？”周乐清好奇问道。宫里的御医可都是赫赫有名的神医。
　　“我只是远远看到像是沈夫人，过来瞧一瞧，果然是你。”景霖含笑的目光游离到周乐清手里提着的秋离枇杷露上。
　　“今日回娘家，给家父家母带些补品。”周乐清解释道。
　　“既如此，那边不耽误沈夫人了。给周丞相，丞相夫人带好吧！”
　　“多谢王爷。”周乐清匆匆上了马车，辰王一口一个“沈夫人”，听得她有些堵心。她又想起辰王那漫不经心的笑容，熟悉感又袭来。辰王年逾弱冠之年，本应早就娶了王妃，但是他却迟迟没有动静。而端王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娶了一位王妃一位侧妃。辰王遗传了贵妃的惊世相貌，却似乎未在他身边见过哪个女子。
　　周乐清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后看去，辰王正往药铺里走。“真是个怪人。”她暗暗想。
　　“清儿，听说沈逸带了个怀孕的女人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楚阳皱眉问道，当时他跟父亲选择沈逸，无非看他上无父母，为人正派，妹妹嫁过去后少受委屈，盼他们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想到才三个月，就来了这一出。
　　周乐清哭笑不得：“不愧是大理寺的人，消息也太灵通了。父亲母亲也都知道了吗？”
　　“你这心也真够大的，人家都登堂入室了，还笑得出来？父亲没说什么，母亲正为此事生气呢！”周楚阳一向沉稳，但是一想到妹妹受了委屈，就有点坐不住，母亲也一直在埋怨父子二人不该将周乐清嫁给沈逸。
　　“哥，这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那个姑娘是谁吗？”
　　周楚阳愣了一下，“听说是个江湖女子，救过沈逸。”
　　周乐清笑了，江湖女子？这么柔弱的江湖女子恐怕在江湖活不过三天。“你还记得当年你查出的言庭越贪墨一案吗？”
　　“当然。难道与言家有关系？可是言家当年已经获罪，或处斩或充军。”
　　三年前，徽州发生洪灾，徽州知府言庭越贪污朝廷下拨赈灾银两，不仅克扣筑堤劳工粮饷，还在堤坝工程上偷工减料。防洪的堤坝比正常矮了足有五米，最终导致洪水泛滥，冲垮良田村舍无数。饥民流离失所，御状告到京城。周楚阳临危受命，只身前往徽州，三个月内破获徽州贪墨案，牵扯一众官员纷纷伏法，筑堤修坝，安抚灾民，很快稳定了局势。周楚阳名声大振，回来后，连升两级，成为最年轻的大理寺卿。
　　“据我所知，言庭越还有个妹妹叫言庭晚，我当年看过卷宗画像，倒觉得跟这个黎婉相貌有九成相似。”
　　周楚阳皱眉：“这么重要的人物，当年办案怎么可能漏掉？”毕竟是他亲自办的大案，出现这样的纰漏，他也难辞其咎。周乐清自幼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他也相信妹妹的判断。
　　“哥哥办案一向心慈，只要与案件无关的人，祸不及三族以外，言庭晚当年年幼，并非主犯，若有意逃脱也不是没有可能。”
　　“言庭晚此时出现在沈府，恐怕不是为了针对我一个人。我担心，她是要为言家报仇。哥，你跟父亲可要小心点。”
　　周楚阳笑笑：“她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倒是你，她在府中，你必定处处受委屈。凡事多为自己考虑些，咱们周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周乐清有些感动：“放心吧，哥哥。不过你们可千万别大意，虽然她做不了什么，可她背靠了沈逸这棵大树，沈逸的背后有太后支持，皇上又是个孝子。”
　　“听说她救过沈逸？这是怎么回事？”周楚阳问道。
　　周乐清叹道：“虚虚实实，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了。”
　　这时，外面有下人进来通报：“少爷，常宁公主的帖子到了，说后日是她的生辰，邀请您去呢！”
　　“常宁公主不是上个月刚过了生辰？”周乐清疑惑道，她还受邀去参加了宴会。
　　那个小厮笑说：“小姐不知道，常宁公主这个月就过了两次生辰了呢！”
　　周楚阳蹙眉说：“你去备份厚礼送到，就说我公务繁忙，还望公主见谅。”
　　下人领了命出去。周乐清看周楚阳这“熟练处理”的样子，顿时心下了然。“常宁公主才貌双全，又是皇上最得宠的女儿。我记得之前哥哥对公主的印象也不错，既然她对哥哥有意，哥哥为什么不把握机会呢？”
　　几年前宫里几位皇子公主做的诗词传出来，一向清傲的周楚阳对常宁公主的诗作赞不绝口。后来常宁公主景芜经常来相府找周乐清玩，周乐清还奇怪，一向与公主并无深交，直到她发现每次景芜来的时候，哥哥都在府中，二人总能偶遇交谈几句，她似乎窥得其中奥妙。不过，她还是装作不知，只是明里暗里给两个人私下交流的机会。
　　不知什么时候起，周楚阳突然对常宁公主冷淡了起来。公主也很少来相府了，只是隔三差五会下帖子打着各种聚会的名义邀请周家兄妹，周楚阳从不参加。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周乐清也很好奇。
　　周楚阳只是说：“我现在是大理寺的人，还是少跟皇家走动，再说，她是皇室明珠，我又怎么能配得上？”
　　见他这么说，周乐清只好也不再多说什么。
　　周乐清刚刚离开不久，常宁公主突然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好一个周楚阳，本殿已经三番四次拉下面子邀请你，你竟然不领情！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忙！”
　　周楚阳皱眉向下人道：“公主大驾，为何不通报？”
　　常宁公主冷道：“是我不让他们通报的！通报什么？方便你提前躲起来吗？”
　　“公主言重了！下官怎么会躲？”
　　“既是不躲，为何不去赴宴？”
　　“实在公务繁忙，下官已经备下厚礼，都是公主喜欢的......”
　　“谁稀罕那些！”常宁公主打断她，一双微微泛红的眸子此时直直正盯着周楚阳，“周楚阳，我属意于你。现在我问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看到她这幅样子，周楚阳的心突然颤动了一下，她是当今圣上与皇后所出，是最尊贵的公主，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如今却舍弃公主的骄傲，对他说出这番话。他忍住内心的心疼，偏过头去说：“公主金枝玉叶，岂是下官可以肖想的？”
　　常宁公主气急，上前一步拽下周楚阳腰间的锦囊，举在手里说：“若是你对我无意，为何一直佩戴着这个锦囊？”
　　这个锦囊的绣工一般，也有些旧了，却毫无破损，能够看出主人常年小心翼翼佩戴的痕迹。这是三年前常宁在徽州亲手赠予周楚阳的，二人在徽州阴差阳错相遇，一同经历了很多事情，从那个时候起，常宁便对周楚阳暗生情愫。
　　见周楚阳一时沉默，她恨恨地说：“好，既然你不配肖想，那我就把它带回府中绞了去。”
　　周楚阳一把抓住她的手：“阿芜，别闹了！”
　　一声“阿芜”让常宁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楚阳，只要你应一声，我立刻回去禀明父皇，让他赐婚。不管是什么阻碍，我都可以解决。”
　　周楚阳沉默良久，松开手默默地说：“公主，你值得更好的人托付。”
　　“周楚阳，你好狠的心！好，既然如此，那就遂你的愿，我不会再纠缠你！”常宁将手中的锦囊狠狠掷在地上，扭头而去。
　　周楚阳颤抖着手将锦囊捡起来，小心地抚了抚尘土，放进怀里。曾几何时，他也很想像这样把那个人拥入怀中，想照顾她一辈子，想保护她一辈子。
　　三年前，皇上密诏周楚阳，除了让他查办徽州言家一案，还让他秘密查出言庭越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传言说言庭越的靠山是皇家之人。在言家密室中，周楚阳的确发现了言庭越与太子大量的书信往来。事关重大，周楚阳压下此事，未向任何人提及，打算回京复命时面禀皇上再做定夺。
　　谁知他刚刚禀明皇上不久，太子竟离奇身亡，表面看上去是畏罪自杀。但周楚阳看来，此事疑点众多，绝不简单。事关皇家威严，对外只能说太子突发恶疾离世，皇上命令周楚阳继续追查此事，并给他大理寺卿的位子，方便他行动。
　　周楚阳蛰伏三年，明察暗访，搜集证据，种种迹象表明，太子之死跟三皇子与六皇子脱不了干系，似乎六皇子景霖的嫌疑更大，但是没有确凿证据前，他不敢妄下结论。景芜与三皇子一母所出，与六皇子关系也不错，不管牵连到谁，势必令她为难。
　　“阿芜，我怎能让你牵扯进这场纷争？”周楚阳默默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