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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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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
赵兰和周涧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至少比之前好些。
春潮每日里雷打不动的去后山练功。
她闭着眼在树枝上飞跃,已经能熟练的在失脚下坠时抓住枝干重新站上去。
右臂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留下了一道两端向上的暗色刀疤。
‘嗖’几声。
西边林中有五片叶子突然朝着春潮刺来。
春潮面露欢喜,睁开杏眼。
师父!
她几下躲闪开来,落了地。但四下无人,只有叶子飘荡。
"师父?"春潮原本的欢喜又沉了下来,眼里有了警戒和防备。
‘嗖嗖’锋利的两把小刀分别朝春潮心口和左膝袭来。
春潮的左腿不如右腿灵活,在枝上飞跃时有些滞缓。
那人一直看着自己。
自己没发现。她心里警铃大作,呼吸也乱了一瞬。
刀没有理会春潮的惊怕,刀尖破开风就直接刺来。
她堪堪躲过朝心口刺来的刀,左小腿的裤腿被割破了口子。
林风灌了进来,春潮很是腿颤。
一声轻笑传来,一把银针紧跟其后。
春潮额上出了汗,但心底却松了口气。她杏眼一弯,红唇上扬,在银针快到眼前时,下腰一撤,与地齐平。
银针射进了树干。
又一声笑传来。
春潮听着那笑,单薄的身子一个腾跃上了树,又跳到了另一棵上。
她加快速度,几个起落到了那人站立的地方。但只有脚印在,人没了踪迹。
春潮思忖几下,便去了上次那棵树那儿。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即使身死也不会罢休。"
何奈一身青衣半跪在一棵树下。他摸了摸树干,眼里的泪还没滑下来时,抬臂一擦,站起了身。
"师父。"春潮站定,一拜。
何奈转身,一点头,"跟我来。"
之前那段日子,他找了锻造师将朝生和暮沉融合成了一把,他将新铸成的剑递给春潮。
朝生和暮沉剑宽且较一般长剑短,那是为了配合何奈他们的用器习惯。
这把剑比何奈他们的更加细长。
春潮不解,但何奈没有解释。
"它从此就是你的了。取个名字。"
春潮摸着手里的玄带,名字?
"负有。"
何奈一挑眉,然后眉头一皱,"富有?"真俗气!这还是个财迷。
春潮仔细端详着剑,越看心里越欢喜。
负有,蜉蝣。朝生夕死,不过尔尔。天长地久太难,不若朝生暮死。
春潮把剑叫这个名字,也是想告诉何奈。要把握当下,不要纠缠于过去。
人死不能复生,即使思念长系,也莫要糟践自己。
她看多了生死,对于死亡有迷茫但更多是释然。
周涧开着医馆,每年,每月,甚至是每天都有人死去,无药可医。
她看着那些将死之人,有的哭喊,有的叫骂,有的意冷,有的冷漠,但更多的是淡然,好像死不是一件难过事,反而是解脱轻松。
她知道每个人都会死,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父母架起了生死桥梁,每个人都要走过。
但这其中,不舍得,不愿意,不甘心总是牵绊纠缠着亡者的心也紧紧栓着未亡人的心。
两两生痛。
春潮不希望何奈被纠缠住,那样让良生走得也不安心。
何奈看着一脸欢喜的春潮,想要说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握紧手,背对着春潮闭眼沉思了许久才又开了口,语气坚定再没有丝毫犹疑,"可可,明日师父教你‘诡刺’吧!"
春潮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何奈,眼里生辉,她郑重的一点头,"好。"
春潮不问缘由,自鬼手那次后,她知道自己需要更强大才能更好保护在乎的人。
她没有告诉周涧,何奈回来了。
第二日。
春潮穿着一身束袖的紧身黑衣在鸡未打鸣时就悄悄出了家门直奔后山而去。
她到时。
天尚未放明,墨蓝倾覆,只能看见不甚分明的深蓝天际里混着些浅色红光。
皎月仍然挂在高处,冷冷的光照着山林。
鸟雀不时低声鸣叫,林中夏虫也不甘其后嗡响。
何奈已经站在木屋那里等着春潮了。
他看见春潮,眼里是复杂的孤注一掷。
他带着春潮去了桩子那里,声音冷淡无波,"‘诡刺’只有入门和生死。入门才知生死,知生死才算是入了门。"
春潮一知半解,但重重的点了头。
何奈手上有一青色缎带,与给春潮的剑一样长短。
桩子很高很粗壮。
何奈站在桩子里注气于带,将其挥出又一个身旋,只见桩子上与他脖颈平齐的地方出现了断裂,慢慢裂缝变大。
他飞略出来后,木桩轰然断裂倒塌,"这是重力,不适合女子。"
春潮杏眼圆睁,一眨不眨。
"可可,你要学的是近身。"
何奈走到春潮身边,一根一根地捏过春潮的指。
"手蓄力,指为意。以指控制气力从而调度剑的软韧。"
春潮示意自己懂了。
如同石子和树叶化器,越轻薄越难控制,因为指上控力很难。
何奈教给春潮如何控制气力输出和指上调度。
春潮每日要化叶为器不下万片,她得一击即中把远处那棵树的中腰射穿。
等她大致掌握了气力控制,何奈又教给她如何运带为剑。
春潮似乎天生就是个刺客。她的性子含蓄内敛且深沉善于隐藏。
身子纤细柔软,可以凭借身体优势缠上对手之后直接用锋边割喉。
何奈故意放水试探春潮时,被春潮缠了几次,差点割伤。
春潮每日天不亮出门,天大亮时回家。
如此几月下来,已经略有小成。
她能将手上之物化作暗器袭人。
那剑在她手上也变得更加诡谲。
在深秋来临时,春潮已经可以注力于叶射穿窄树中腰,也可以在何奈手下走个百十来招,有时还可以锋指何奈脖颈。
这些都是刺客武功路数。
没有大刀长枪的恢宏大气,全是阴冷诡谲的变端。
春潮算是承袭了危楼刺客一派风格。
女子本就阴柔再加上春潮所练之术更是增加了春潮身上的阴郁柔媚。
小雪那天,周涧在春潮走后现身。
"何奈,你不能把春潮牵扯进来。她还是个孩子。"
何奈一哂置之转了话题,"前辈您真的相信您杀的人就是您的仇人吗?"
周涧一顿,随即握紧手。
"那件事后,朝堂把手伸进了危楼,前辈被追杀到只能假死偷生,而我和良生在老楼主死去后也被追杀到无路可走,其余的人更不必说。"
"你到底要说什么?"
何奈眼神冷峻看向手已经微颤的周涧,"前辈,我在想也许你杀那人的时候正好暴露了你自己。真正的人隐藏在幕后,而你到了明面上。"
"够了。我不在乎。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已经忘记以前了。"
周涧将手背在身后握紧。
忘记?那些血海深仇整夜里搅得他没有安眠,一闭眼,眼前都是血液流淌,耳边都是呼喊。
死去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出现,以前温和带笑的面孔都变得狰狞。
何奈看着周涧眼里渐起的血丝知道他在撒谎,他纵声大笑,"哈哈哈,忘记?你不是也怀疑吗?不是也预防着吗?不然你为什么要让可可练武,不然你为什么在我要教可可诡刺时不加以阻拦?怎么?现在心软了?"
周涧无话可说,让春潮练武,他夹杂了私心。
当年的事,他也确实感到了不对劲,但他并不打算让春潮参与进去了。
春潮是他的孩子,不是他复仇的工具,这么多年来的血缘牵绊,养育生活,他不舍得。
可,良生和鬼手死在这里,镇子上突然多了许多未见过的人。
防患未然,也夹杂私心。
犹疑下,春潮已经在路口了,他不愿意让春潮迈出去,可现在连阻拦都变得牵强了。
“她还是个孩子,何奈,她做不了刺客。”
话不投机,周涧离开后。
何奈未回屋,他看着周涧离开的方向,直到眼皮酸涩生痛才转身。
"周涧,你以为你避让他就会放过你?他知道你还活着了,他也知道我见过你。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何奈想到春潮,春潮明媚的笑和信任的眼。
可可,师父没得选,师父命不久矣了,师父不能就这样去见你良叔叔。
自那日交谈后,何奈便十天半个月才回回廊一次,其余的日子里,春潮便一人在林中修习。
叶子泛黄干枯飘落,铺满了幽绮都,‘唰唰’的扫帚声在街上格外的响。
黑蟒到幽绮都这几月,原本纷纷攘攘的街巷也被空无一人代替了。
黑蟒为人张狂自负,受不得半点委屈。
他强取豪夺了当地富商的宅子和一众妻妾侍从,又烧杀抢掠了幽绮都大小商铺,之后召集了各地‘风流’人物建了幽绮阁与危楼抗争。
朝廷下了好几道密旨到幽绮都,黑蟒一律推诿。
北帝并未动怒,只是放任黑蟒在幽绮都扩张势力。
胡蝶避其锋芒窝在危楼不出,只是派出危楼的人去找何奈,但一直未有所获。
胡蝶暗自揣测何奈可能已经命丧,只苦于找不到尸体,"那人说了吗?"食指点着桌子,一下又一下,她快没耐心了。
"她死了。"
胡蝶闭住眼,心里盛怒之极。她记起抓住与何奈来往之人那日,她拒绝让黑蟒带走那人。
好极了,好极了。黑蟒,算你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陛下您是真的要把危楼当做您手里的提线木偶了。
借我的手除去黑蟒,或者借黑蟒杀了我,两败俱伤您才好安排人手真正管辖,可事情没您想的这么简单。
北帝将黑子放在棋盘上回头看了眼侍卫开口,"你是说胡蝶一直未与黑蟒交锋?"
"是。"
"哈哈哈,有意思的很。女人可比男人心计深沉啊。"
侍卫不敢笑,头越发低垂,"据鹰眼来报,回廊镇并无那人且何奈至今生死未明。"
"是吗?"北帝站起身来走至院中,他瞧着园里郁郁葱葱的花叶。
这样的深秋季节,万物凋零,可这些花含苞待放,草叶上是晶莹的水珠,仿佛不受寒风侵袭。
北帝念着回廊,回廊二字很是熟悉。
但他却没有它的具体印象。
要不是最近频繁听到此地,他都要忘记了自己曾经到过。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横刀立马的军旅生涯。
北帝眼睛中流露出怀念,他回想着那些纵情肆意的时光。
好大一会儿,侍卫身上被冷汗打湿,他才回神。
他看着眼前的景物,欢喜的心又沉如死水,他这一生的豪迈全都葬在这皇城里了。
"让鹰眼继续盯着,不要惊扰任何人。"
"属下明白。"
侍从告退,北帝从花海中看见了一枝枯败的花,他眉头瞬间紧皱,眼里是化不开的阴郁,"废物。"
总管见了赶忙让人取出来,他迅速磕头认错,"是奴才失职。"
"拖下去。"
"是。"
总管泪如泉涌,他挣扎着想让北帝念着旧情饶他一命,但他不敢哭喊出声。
这三年以来,北帝换了不下二十个身边人,凡是开口求饶的都没保住全尸,扔去乱葬岗喂了野狗。
北帝看着不断挣扎被侍卫拖走的总管,心里突然很是疲倦,"算了。"
总管涕泪交加地爬到北帝身边,头一下一下地磕着地,血肉模糊,"多谢陛下饶命,多谢陛下饶命。"
人将至晚年,北帝性情越发阴厉,见不得枯败。
年少肆意轻狂和随岁月一样增加的狠利阴毒交织在北帝心头,看着自己逐渐暗淡的眼眸,松垮的皮肤,颤抖的手…
北帝心里发着慌,他的大业才开始一半,他还没有真正意义上掌控天下,他还想再横渡赤水,彻底征服南域。
衰老来的如此快,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便肉眼可见的枯败起来了。
回廊外。
“你们几个住到回廊镇上去,平日里仔细查看,一有消息立刻来信。”
“是。”
鹰眼里有跟组长相熟的人,悄悄打问,“大人,我们之前不是已经探查过了吗,为什么现在还要潜居探查。”
组长拍了他一巴掌,“上面自然有上面的意思,你小子少多话。”
那人憨憨一笑,“大人,这也没个准确画像,凭着以前的画像和知晓的举止,这怎么找啊。那人现在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没准啊,早已经死…哎呦…”
鹰眼组长一脚踢在那人屁股上,“赶紧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