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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耿年躺着,有些不安。胸膛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压着,胸闷气短,手臂也被紧紧固定在床上。双眼被缝合一样完全睁不开。
      有一只手在轻拍自己的脸颊,宽大而不显粗糙的手掌挨到脸上,又去揪了揪鼻子。
      耿年挥挥手,那只手退开,没一会又往额头上弹过来。
      “小懒虫,起床了!”一道浑厚的男声喊道。
      好像能睁开眼睛了,他使劲瞪眼,睁开一条缝儿。
      “爸……这才几点啊……”眼前是昏暗的,模糊地,眼前的面孔仿佛被稀释了,看不准样子。
      那只带着温热气息的手掌在眼前一个劲地晃,耿年才清醒一些。
      “爸?!”耿年猛地坐起来,一手撑到汗湿的床单。
      他仔细想了想才回过神来,那是被宋闻汗水濡湿的地方,昨晚还没来得及清理,自己就睡了。
      “爸你怎么在这?”耿年惊喜地问。
      “耿叔怎么就不能在这了?”宋闻进了卧室,手上握着一杯水,轻轻地放到床头柜上,说,“早上了,喝点水。”
      耿永新笑骂一句:“看你把他给惯的,臭小子给我起来!”
      说着一掀被子,直接拽起耿年。耿年吃痛,叫了一声。
      宋闻拉住耿永新的手腕,说:“耿叔您下手轻点,耿年太弱了。”
      耿永新讪讪地笑一下,脸有些发黑,说:“臭小子快出来吃早饭。”说完转身离开。
      宋闻看了一眼红了脸的耿年,一言不发地跟着出去了。
      耿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算一会出去提醒一下老爸和宋闻,他俩看起来气色不大好。
      端起宋闻送来的水,他注视着浅蓝色的玻璃杯,喝下去的瞬间闻到一股腐臭气息,抿抿嘴,反而是泉水的甘冽。
      真奇怪,他想。
      耿年收掇好自己,开门的一瞬间大脑像是被泥浆冲刷一遍,他变得昏昏沉沉的。
      “耿年。”宋闻拍拍他的肩膀,问他,“怎么了,不舒服?”
      他摇摇头,说:“可能是睡久了,头有点不舒服。”
      “年年,来,吃饭咯!”耿永新招呼耿年过去,自己在椅子上拿着一双筷子戳碗里的东西。
      “老妈和爷爷呢?”耿年四处张望一下,左手侧跟着宋闻,往餐桌边走。
      这张桌子和老宅那张桌子一模一样,放在这里看着还是有些别扭。
      “你妈啊,不是在那坐着吗?”耿永新拿着筷子头对着对面的位置指指,又叫他快点过去。
      耿年站住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那里根本没人,倒是老爸,一直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突然间,一股血流从耿永新头发里淌下来,将双眼染得血红,流到桌子上,蜿蜒着往他来。
      耿年惊吓着退开,一把抓住宋闻的手臂又立马被烫得弹开。那只手臂上明晃晃地摆着一个血流如注的牙印。
      耿永新站起来,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说:“不过来吃饭,那我就带着宋闻走了。”
      他向宋闻招了招手,耿年这才发现地上的血已经缠住了宋闻的脚踝,把皮肤勒得青紫爆裂,血肉模糊。
      耿年抓住宋闻:“不要过去!”
      然而耿永新已经过来了,他拿那双温热的滚落鲜血的手覆上了耿年的双眼……
      耿年抓住手狠狠地往下拽,视线冲破血色,看见了爷爷。
      “爷爷?”
      “年年啊,做噩梦了?”耿爷爷好奇地问,“做什么噩梦了呀?”
      耿年拿手挡住了从窗户刺进来的阳光,轻轻摇摇头。
      耿爷爷叹了一声,说:“快起来了,这小伙子烫得不行。”
      耿年噌地一下坐起来,伸手一摸,好家伙,简直要命了。
      他翻身下床去打了热水来,拿着毛巾一遍遍地给他敷。
      自家爷爷坐在稍远处,问:“年年啊,这是谁家的孩子?”
      “我同学,对了我还不知道他家在哪。”
      耿年去拿了手机,一打开手机就跳出来回复消息。胡小谷说晚上再给他,班主任同意请假,但没有给他宋闻父母的电话和家庭住址,以及校医室的电话。
      他现在就想到学校去找刘姑,但现在家里边就剩爷爷一个人,爷爷不可能帮他照料宋闻,但保姆得中午才过来做饭。那还得等到中午才能去学校。
      耿年一筹莫展。手机里那个通话时间显示为十几秒的电话号码备注成了“杀人的”,他才放下手机来给冷掉的毛巾放到水里,拧干了给他敷上去。
      早上做的那个梦太真实了。他看着宋闻完好的手臂,又绕过去清理左臂的伤口。
      “年年啊,吃点东西再说吧。”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端来一盘糕点和绿豆粥,“哎呀,这小子也得吃点,我把勺子拿来。”
      他看着精神矍铄的爷爷又几大步跨出卧室,没一会就拿着一个小勺子进来。
      耿年往宋闻颈下多叠一个枕头,他接过勺子,端起床头柜上的绿豆粥,自己尝一口试试温度,觉得差不多就给尚无知觉的宋闻喂食。
      快点醒过来啊,千万别死,虽然我爸他人很好,但你千万不能跟他走啊。他人很精的,可千万小心不要轻易被他骗走了……
      耿年在心里边碎碎念,他现在突然就受不了安静了,爷爷已经离开卧室,而床上的人呼吸也及其微弱,整个房间就只有他一人活着一样。
      耿年一个晃神,粥从宋闻的嘴角流出来,他慌乱地拿手去拭,黏糊糊的粥全沾在手背上。
      手背突然感到了什么东西的翕合,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见一双微睁的失神的眼。
      “耿年……”
      宋闻的嘴唇一张一合之间,干裂的皮剐蹭在耿年手背上。
      耿年赶忙给他端来水,半搂着肩膀,把小口的杯口对准唇珠,着急又缓慢地给他喂水。
      他从来没有照顾过人,就算是他爷爷也从未像宋闻一样卧病在床,他只能尝试把自己能做的做好,尽可能让宋闻在这种特殊时期受到最周全的照顾。也许请护工来是最好的办法,只是不知道宋闻愿不愿意。
      杯子里的水飞速告罄,宋闻抿抿嘴唇,水光在好看的唇上泛滥。耿年一时看呆。
      “耿年……”宋闻叫了他一声,微弱的眼神看着他。
      “啊,要吃点什么吗?这里还有半碗粥。”耿年回过神来,把水杯搁到床头柜上,问。
      “……厕所。”宋闻闭了闭眼,问,“厕所在哪,带我去。”
      耿年到玄关拿过来一双拖鞋,一只手把他扶坐起来,一只手搂住他双腿,移到床沿,给他穿上鞋。
      耿年一声不吭,绕过他的肩头握住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慢吞吞地向厕所去。
      走到厕所门口,耿年闷闷地问:“需要帮忙吗?”
      宋闻皱皱眉:“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耿年松开手,推开半掩着的厕门,说,“好了叫我。”
      耿年关上门,背过身去,一阵沉默后传来水声,水声停后,耿年听到一声好了,就转身开门进去。
      他低头看宋闻的裤子,说:“呃,昨晚我给你换了我的衣服,内裤是新的。”
      宋闻没什么表情:“有点勒。”
      耿年:“……”
      宋闻没力气按下冲水键,耿年便过去给马桶抽水,在水声中,耿年把宋闻带到洗漱台,抓住他的手清洗一番。
      他听不到宋闻的任何声音,连微弱的气息也没有,他看了看盯着双手的宋闻,发现他连胸部的起伏的都难以察觉。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什么操蛋事儿,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今天就成这样,完全不能自理。
      洗毕,他说:“家里没有备用牙刷,你用我的介意吗?”
      宋闻轻轻地摇摇头,从喉咙里憋出一个“不”字。
      耿年给牙刷挤牙膏,又灰又白的双色牙膏挤出来像极了水冲多的芝麻糊。他拿着牙刷,开始思考该怎么刷。
      是一只手抱住他,一只手刷,还是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自己一只手抬着他的下巴给他省省力,再给他刷?要不从后颈绕过去卡他脖子?会不会呼吸不过来?
      耿年拿着牙刷犹豫了好一会,回过神来时牙膏已经滑落到洗漱台上,宋闻神色莫名地看着自己,一张苍白的脸近在咫尺。
      “啊哈哈,走神了走神了。”刷个牙管他什么姿势,刷完了就成了。
      耿年重新挤了牙膏,让宋闻弯腰前倾,自己则手掌抬着他的下巴,减少他颈部用力。
      两人极有默契,刷牙漱□□换间没有丝毫停顿。
      耿年忽然说:“漱口水……我忘了家里还有漱口水。不过刷都刷了,继续继续。”
      宋闻被牙刷堵着说不出话来,又听耿年说:“漱口水不常用,味道怪怪的,我就给忘了。不然肯定给你拿出来了。唉,你这情况该怎么办啊?”
      宋闻就着漱口杯喝口水吐出来,气息不稳地说:“嫌弃了?”
      耿年抬抬手,让宋闻微微仰头,说:“怎么可能啊,嘴角沾着泡沫的冷面少爷?”
      宋闻没有说话,耿年看泡沫确实在宋闻自己能清理的范围之外,便用手沾了水,拂去嘴角的泡沫,从一旁扯下自己的毛巾捂在宋闻脸上。
      “就给你擦擦嘴,脸已经洗过了。”耿年说,手上的宋闻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耿年把宋闻带到客厅沙发上,拿几个大软枕给他靠着,去卧室端来微热的小米粥,准备喂给宋闻。
      没想到宋闻摇摇头,拒绝食用。
      “不能吃东西吗?”耿年坐在旁边,捧着小米粥不知所措地问,“你看它那么小一碗,可可爱爱香香甜甜。”
      宋闻摇头,声音沙哑:“会吐出来。”
      “你没醒的时候我给你喂了小半碗,没事吧?”耿年开始着急,看着眼前这个越来越虚弱的人有些害怕。
      “一会会严重反胃,只要不吃就行。”宋闻声若蚊呐,耿年只能凑近了听。
      明明发着高烧,说话时扑在耳边的气息却微凉,让耿年打了个哆嗦。
      耿年问:“那要不要去医院?那个男的说不能把你带到医院去,但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真的特别差。”
      宋闻摇头。
      耿年:“给刘姑打电话怎么样?”
      宋闻摇头:“她不知道,别让她担心。”
      “那父母总可以了吧?”耿年看着他,注意到他一闪而过的不知名情绪。
      宋闻还是摇头。这次连话也不说。
      耿年有些生气,昨晚的惊慌失措和担忧着急忙碌,在此刻都变成一种莫名的情绪:“是不是只要撑过去就行!?不被任何人知道?”
      宋闻没力气,很艰难地撑起一个微乎其微的笑:“要是我不死,这一辈子都得被跟着。”
      耿年沉默。让他在这里坐一会,自己去卧室换毯子和垫被。
      毯子被用力掀起,裹作一团扔在扔在床上一角,耿年一屁股坐在纯白的垫被上,心里边一股股气不断冒出来。
      自己冷静一会,才又站起来,一骨碌抓着垫被抱起来,晾到阳台上去。他看着不远处的河平静地流淌,像一面无波的镜子,这一刻才松了一口气。
      什么都会有转机的,也许宋闻的事会因为某一个契机直接就没了也说不定,也许不久之后就会有办法解决也说不定,何必在这里生闷气。据那个人说,每年都会来,对宋闻进行注射,那么在下一次到来之前,一定做好准备。
      宋闻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能让他们糟蹋了?
      耿年进卧室从柜子里边拿出新的垫被和毯子铺上,把满是汗味的毯子扔到洗衣机盖子上,等阿姨过来洗。
      耿年心平气和地到客厅,看见宋闻一动不动地坐着,像极了精致的瓷娃娃,脆弱至极,似乎一碰就碎。
      他可没忘了昨天宋闻是怎样制服范天锐的,两相对比,此刻的宋闻真是让人想把他纳入羽翼之下小心呵护。
      他突然想起来爷爷以前经常挂在嘴上的话——我的乖乖哟……
      宋闻缓慢地睁开眼睛看过来,看着像是失了神志。
      耿年过去,听他说:“疼,耿年,我疼……”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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