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天定》往兮归兮

5、第5章

　　正在整理被褥的，穿着单衣的孟凝回头。

　　惊讶地微睁大了眼睛。

　　卫翊一触及她眼睛，心头不知为何突然一紧，他掩饰性地掠过视线。

　　一股难言的震动从心底蔓延。

　　这些日子，他到底是为着婉儿故意冷落她，还是…还是他根本就无法面对她。

　　他握紧了双手。

　　孟凝一时惊讶后，就平静下来，先一步打破了沉默，“世子请坐吧，茶还没凉。”

　　她走到桌前为他斟茶。

　　卫翊眼睛又忍不住看她，走到桌前坐下。

　　“世子喝完这杯茶就走吧，”她垂眸道，“明日大婚，奴婢在此先恭喜世子了。”

　　卫翊一怔，膝上的手越握越紧，脸也绷紧，沙哑出声，“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她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卫翊坐在那很久，才去端那杯茶，淡笑着，“好。”然后一饮而尽。

　　他笑得极好看，如神光照人，晃花了孟凝的眼。

　　卫翊站起来离开。

　　孟凝也转身。

　　却，没走几步，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只几步，卫翊紧紧抱住她。

　　孟凝用力挣扎着，“放开我！”

　　卫翊制着她的反抗，眼神戾气横生。

　　孟凝挣脱无果，无力地靠着他。

　　“世子，别再执迷不悟了，放过我吧。”她哑声道。

　　“放过我。”

　　卫翊松了力道，孟凝往下滑落，他也跟着她半跪。

　　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休想。”

　　“你把我变成这样，还想全身而退，怎么可能？”

　　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

　　她不禁颤栗，张开嘴，急促地喘着。

　　他移开，一点点亲着她颈侧，流连不已，吮吸声不绝于耳……

　　清晨天刚亮，喜鹊在枝头啼叫。

　　整个江府人声鼎沸，在鞭炮声中，凤冠霞帔的新娘含泪拜别亲人，一步步走向花轿。

　　沿途的街道上热热闹闹，万人空巷，推搡着垫脚着，只为目睹这一场旷世大婚。

　　一担担朱漆刻金箱子，流光溢彩，浩浩荡荡地从江府出发，在敲锣打鼓声中远去，队列拉开，十里红妆，看得人震撼艳羡，久久不能回神。

　　国公府里也热火朝天，前厅庭院里满是观礼贺喜的人。

　　卫翊正在前厅会客，只听一声声惊呼，“陛下。”

　　“陛下。”

　　刚还济济一堂的大堂，霎时间让出宽敞的道儿来，御前侍卫与大内总管开道，一个身穿青衣的英俊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身上透着上位者令人寒颤的气场，让人心生敬畏，不敢谈笑。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满厅的人都恭敬地跪下，除了一人，鹤立鸡群地站着。

　　卫翊笑吟吟道，“皇上没迟到。”

　　皇帝一张严肃的脸露出很和蔼可亲的笑意，“迟了谁的，都不会迟你的。”

　　卫翊也笑。

　　皇帝这才环视四周，“起来吧，大喜之日就不必拘礼，弄得这喜气都冷掉了，可不好。”

　　“是。”

　　之后的气氛更是热烈，皇帝一发话，可不得赶紧活跃气氛嘛。

　　皇帝立在卫翊身边，关心地问他，“怎么，大喜之日还不开心？”

　　卫翊似乎有些惊讶，“我有什么不开心的，皇上看错了吧。”

　　皇帝蹙眉，想到什么又舒展开，宽慰道，“莫不是还在不高兴卫国公没能赶来？这人间事啊，难有十全十美的。等你抱上娃娃，卫国公肯定就回来，到时候四世同堂，岂不快活。”

　　“多谢皇上宽慰。”卫翊作了一揖。

　　说话间，新娘的仪仗队已经到了，停在外头。

　　卫翊大步踏出，去迎接自己的新娘。

　　如朗月般的仙俊模样，穿上红衣更显得绝丽神俊，让观礼的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

　　花轿中伸出一只纤白如玉的手，被他牵住，两人并肩而行，在万人注目中，在天下之主的见证下，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满天飘落的礼炮碎片里，一个尖利的声音喊道，“吉时到！”

　　外面鼓乐喧天，凝怡苑里却冷寂异常，小桃坐在外室做绣活，时不时，进去瞧瞧姑娘醒没醒。

　　世子是清晨走的，留姑娘一人疲惫地睡着。

　　小桃也不知道怎么说世子好了，还好他是只身前来，不然传到世子夫人耳朵里，那可不得了了。

　　真是作孽啊，一个月不来，一来就往死里折腾姑娘。

　　小桃一想起昨夜的动静，小脸上就忍不住泛起潮红。

　　突然，一声轻微的痛呼传来。

　　小桃扔下绣帕，直直跑向内室，“姑娘，怎么了？”

　　雕花红木床上，女子满头大汗，脸色白得吓人，不住地扭动，“疼，好疼。”

　　“哪里疼？姑娘哪里疼？”小桃急了。

　　孟凝说不出来，只一直在喊疼，脸色都有些发紫了。

　　小桃吓到了，慌慌张张地奔出门去找大夫。

　　可府里正在办大事，连大夫都去观礼了，她急得从后门跑出去，到处找遍了，才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一个郎中。

　　着急的小桃哪知道，她的主子只是陷入了一场难以逃脱的梦魇。

　　很疼，疼的不行，胸口被什么东西搅碎了。

　　她低头，看到一柄古朴雄浑的剑。

　　“你…要杀我？”声音从她嘴里出来。

　　“汝为邪魔，人人得而诛之。”他冷酷地说。

　　说着，剑更深地刺了进去，带着恨意。

　　她握上剑刃，剑刃割伤了她的手，流出来的却不是血液。

　　“你真的…要杀我？”

　　无数魇魔鬼魅咆哮凄厉惨叫着从她身体中逃出，她的长发随风舞动。

　　方圆千里瞬间变成恐怖的魔狱，让人望之胆寒。

　　“垂死挣扎！”他冷道。

　　她哀伤地笑，生生拔出胸口的剑。

　　远处天地一道道惊雷，神魔战场上，魔族似有所觉，抬头望去。

　　魔域，凄红如血的无妄花一息枯萎。

　　天空中，黑龙在哀泣，她躺在龙背上，笑着，眼睛望着天空，额间的灵溃散着，一点点消失，如流沙一般。

　　耳边传来怪异的哭声，泪水一滴滴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眼睛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映出了眼前人的脸，这张脸上全是眼泪，他的手一遍遍去抓那些抓不住的流沙，徒劳地，绝望地。

　　她只是看着。

　　最后还是对他说了一句话，干巴巴地带着点遗憾。

　　“看来你是不能把我做成魔傀了。”

　　魔域上空遮天蔽日的灵源之树轰然倒下，整个主城沦为一片废墟，魔族尖叫着，四散奔逃。

　　仙人在欢呼，排山倒海，震天动地，秩序之雷似乎在回应着他们的声音，再一声轰鸣之后，一场大雨哗啦啦落下，落在疮痍满面的神州大地上，久久不止。

　　卫翊从宴席上离开，刚迈入内院，一口血突地呕出来。

　　“世子！”亲卫惊呼。

　　“快叫大夫！”

　　“不用。”卫翊咳嗽着制止。

　　“先去那歇着。”他手一指。

　　亲卫们立即将他扶至锦绣居。

　　卫翊当夜就发起热来，神志不清，亲卫心急如焚，但又不敢违令，只得派人前去找洛统领。

　　不多时，洛统领匆匆赶来，屋子里紧张焦灼的气氛才缓解。

　　“大夫呢？”洛统领蹙眉。

　　“世子不让，末将不敢违令。”亲卫董鸿道。

　　“死脑筋！”洛统领瞪大眼，斥道，“快去！”

　　“是！”董鸿慌张道，跑了出去。

　　洛统领大步走进内室，只见世子满面通红，额上冒汗，不住地呓语。

　　“主子。”他凑近唤了一声。

　　“阿宁……阿宁…”

　　“阿宁是谁？”洛统领愣了半天，从京城酒楼唱曲的阿宁姑娘，想到宫里的一位宁妃，才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离这极近的一处院子。

　　原是阿凝。

　　孟凝姑娘。

　　主子这……这…

　　饶是知晓主子和这位姑娘的荒唐事，但他过往见过的荒唐太多，根本没放在心上，想着不过取乐罢了，就是口味怪了点。哪里想到主子对这位姑娘还真上了心，如今一看，短短几月竟把青梅竹马数载都比了下去。

　　很快大夫喘着粗气来了。

　　进内室诊了又诊，才犹豫道，“世子，这是长期郁结于心，精力疲乏，又兼之寒气入体所致，待小人开一副药，世子喝下便能缓解。”

　　“下去吧，记住出去后切莫声张。”洛统领严肃道。

　　大夫颤巍巍应道，“是，是，小人知道了。”

　　抓药煎药，等到世子喝下药，已过一个时辰。众人放松心神，才想起竟忘了世安苑那边。

　　而距离此地有些远的世安苑早已翘首以盼很久了。

　　秋莹和莫婆婆已经派了几波人去打听消息了。

　　这前院宴席也已散了，世子却不知踪影，到底去哪了？

　　江婉坐在喜床上，依旧披着红盖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

　　“小姐，世子可能被什么事耽搁了。”秋莹道。

　　“你说的对，他肯定有事耽搁。”清灵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

　　“小姐，饿吗，一天没吃东西，不如吃点东西吧。”秋莹有些心疼。

　　“我还不饿，你去厨房瞧瞧，让她们熬点醒酒汤。”她柔声吩咐道。

　　秋莹刚要出去，就看莫婆婆急匆匆进来，“小姐，董大人说世子已经在书房睡下了。”

　　这个消息像惊雷一般，秋莹懵了一秒，唰地转头看向江婉。

　　空气中静得让人不敢呼吸，许久，江婉轻轻道，“也好。不早了，我们也早些歇息吧。”

　　她站起来，掀起红盖头，露出一张美到令人屏息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