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舔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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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日，多了许多外校考生，校园内人员流动比平常更密集。
裴予光攥着准考证和笔袋，一间间找到第七考场。敞亮的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放眼看去，还有好几个本校二队的队员。
有个人的还扬起手打招呼，很大声的说：“哇，和裴神同考场，我先膜拜一下~”，霎时就吸引到全考生的瞩目。
裴予光尴尬的手脚都要麻了，埋着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前桌是个女生，转过头。
“哎，请问你就是裴神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裴予光极不自然的笑了笑。
“我是省实验的周舟。”周舟小声说：“那个……我仰慕你很久了，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她左右看看，想找个什么东西给裴予光签名。
可惜进考场前没收了所有个人物品，除了统一派发的两根水笔两根铅笔外，桌上空无一物，没地方可签名。
某社恐人士暗暗松了口气。
谁料周舟却把自己的准考证递了过来，双目热切的盯着裴予光。
裴予光无奈，极其僵硬的拿起铅笔在准考证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周舟如获珍宝的接过，看了两眼夸赞：“字真好看！”又冲着裴予光握拳：“裴神加油！我觉得这次你一定能进国家队！”还挥了两下鼓气。
她心满意足的转回身后，裴予光放松了下来，这才惊觉自己居然紧张的沁了点冷汗。
性格使然，她一直这样，比起外人的冷淡，更害怕忽如其来的追捧与热情。
考试铃声很快响起，试卷和草稿纸发放到众人手中。摩擦着印满了数字和公式的卷子，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物理和数学的世界，充斥着规律、冷漠与理性，比起人情味的现实，让她更觉舒适。
预赛的题量对裴予光来说并不大，全卷自检后离考试结束还剩小半个小时，捏着答卷最后看了一遍，她果断举手，示意提前交卷。
周遭一阵骚动，两位监考老师愕然，一人走过来向她确认，得到肯定后再次确认了考卷信息，示意她离场。
考试用笔和草稿纸是不能带走的，裴予光双手空空的起身离开，路过周舟时，听到她自言自语。
“一中的裴神果然好强啊。”
闭了闭眼睛，裴予光飞快离开考场，把众人如有实质的目光甩在身后。
其他考场还在答题，教学楼安静的厉害。
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裴予光略感到寂寥。
直到走至某个教室的窗边，听到里面传来人声，她下意识看过去，见到许峥正站着和监考老师说话。
两人有点争执。
看起来是一人要提前交卷，一人不允许。
争执不过的许峥抱着双臂坐下，双眼紧紧的盯着前墙悬挂的时钟。
老师备着手走到一旁，继续游走监考。
裴予光后退几步，找到了透过窗户看不到的盲区，靠着走廊扶手等待。
教学楼坐北朝南，盘踞在中轴线的校园大道上，向远处看去，就是喷泉广场和隐没在十几颗梧桐树中的校大门，再延伸出去，是一条丁字形的榕树大道。
已近午时，天依旧不算亮。一辆黄绿涂层的公交车沿着横向大道缓缓进站，没有人下车也没有人上车，车门关上后没开出多久，被一中校门口的红绿灯拦住，足足一分钟后，才重新启动，左转驶离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学校。
不知是几个红绿灯后，裴予光终于听到教室里又有了声响，抬眼看去，许峥正一边戴表，一边低着头走出来。
看着他跳一跳就能碰到教室单开门的个头，裴予光有点羡慕。
她怀疑，他穿门时下意识的低头，是不是因为以前被狠狠地撞过。
出了门，许峥便看到了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等了很久？”他挑眉。
裴予光摇头：“碰巧看到了。”
“他说只能提前十五分钟交卷。”许峥耸肩，“不然我早出来了。”
裴予光抿唇一笑。
确实有这个规定，但具体如何执行掌握在老师手上，许峥碰上的这个，大抵就是那种死守规矩的。
两人并肩而行，并没有谈论物竞预赛的内容，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裴予光说：
“下午没课，其实可以出校了。可以趁这个机会看看房子，总是住在酒店，也不大合适呢。”
许峥看了她一眼，有些惊奇。
“怎么了。”裴予光沉不住气。
“没什么，我只是感到你变了好多，会关心人了。”许峥摇摇头，伸了个懒腰：“你呢，准备做什么？”
“哪有。”裴予光咬唇，“我、我只是……”
声音小了下去，又抬了起来，已是转了话题：“先去吃饭，然后去集训室自习，我还有联赛要考呢。”
下周日，全国高中数学联赛。
许峥点点头，看了眼依旧阴云密布的天空。
“那就一起去吃饭。”
“现在食堂没人，你总不会又要把我丢下一个人去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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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媒体室里，裴予光一个人在写写画画。
她打算脱稿，把知识点重新梳理一遍。
其实以她现在的水平，通过联赛毫无压力，她只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快乐的事情能做。
视线落在纸上，空出的左手从兜里摸出一颗薄荷糖，撕开包装含进口中。
长长的课桌上除了零落交叠的稿纸本子，就是随处散落的各色糖衣。
乳白色的是牛奶糖，彩色玻璃纸的是水果糖，金箔纸是朱古力，折痕很多的透明塑料片是阿尔卑斯硬糖。
还有酸酸甜甜的山楂糕和果丹皮。
窗外忽然一声雷鸣炸响，惊的裴予光咬碎了齿间的薄荷糖。
沁人心脾的清爽顺着舌尖涌入神经，让她打了个激灵。
她起身走到窗台旁。
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天彻底的阴沉下去。
九月多雨，开学至今已经下了三四场，每次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唯独这场雨酝酿了许久，此时终于泼墨似的洒了下来。
裴予光想起自己没有带伞，拉了拉长袖，伸手关上窗户。
忽得又想起许峥，不知道他有没有带。
两人中午一起吃了饭，下午她到了集训室，许峥便不见了踪影。
裴予光摇摇头，把对方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许峥说她有些变了，她自己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咬着唇，裴予光的大脑渐渐放空。
随波逐流的思绪，渐渐落到了一处紧闭的记忆角落。
那是一段混合着尊贵与邪恶的记忆。
裴予光万般犹豫的抬起手，定神许久，才敢推开一道小小的缝。
花团锦簇，高贵雅致，男男女女英俊美丽，衣行奢靡，永远受到普通人的追捧与讨好。
他们一边姿态高雅的举着香槟，一边含蓄的讨论艺术品、股市动向、圈内的大小故事，即是成功投胎的典范，也是激烈淘汰后的胜者。
裴予光曾是他们中的一员，是前者，却不是后者。
她是众人嘲笑的失败品。
“裴家那个裴予光怎么回事，确诊是社交焦虑障碍？”
“嗤，真是丢脸——”
“说不准是殷婵弄错了，裴家的大小姐得了社恐，我不太信。”
“殷婵不是她闺蜜？她说的八成是真的了。裴家以后怎么办？是努力把她掰正了还是再培养个合格的继承人？”
“我看裴叔叔只能想办法请职业经理人了，嘻嘻。”
靠着椅背，裴予光闭上眼，眉心拧成了结。
她并不喜欢去想南城之前的过往，但她需要提醒自己，许峥属于那个世界。
而自己，远远的离开，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窗外的雨声淅沥沥的，像打击乐，一下一下的敲在玻璃上。
不知过了多久，裴予光渐渐睁开眼睛。
夕阳橘色的日光铺在她脸上。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居然已经快五点了。
看着撒了一桌的试卷和糖纸，裴予光苦笑一下开始收拾。
这样也能睡着，最近她的状态真的很不好。
整理着书包，裴予光忽然一怔。
她摸到了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才记起早上分开时，许峥懒洋洋说着“物归原主”，递给她的那个钻戒盒。
当时急着去考场踩点，匆匆塞进书包后便忘了，现在看到，她才后知后觉的疑惑。
红丝绒的钻戒盒工艺精致，裴予光手上使劲，五金件发出“磕哒”一声清脆的声响。
一条粉嫩剔透的钻石项链静静的躺在黑缎之上。
呼吸一滞，裴予光抑制不住的弯起了嘴角。
她小心翼翼的把粉钻的坠子拿起来，银制的链子压在黑缎底托下，轻轻一抽，底托便略翻了出来。
缠在指尖，衬着夕阳仔细的打量这条带了十年的项链，裴予光微微怔住。
十年，钻坠的底托其实已经有了些磨损，银链不如初时明湛，花色也早就过时了。
而且这个项链是当初小许峥送给小裴予光的，尺寸适合孩子，若不是裴予光天生纤骨，普通的17岁少女带着也不大合适。
变化清晰可见，除了依旧璀璨如新的粉钻外，底托更换了新的，项链也换成了一条花纹更时尚，设计更巧妙的。
抬手圈在脖子处笔划了一下，发现长度也略有调整，从一根普通的项链，改成了更适合少女的锁骨链。
旖旎的粉钻落在颈上，细细的链条反射着阳光，衬的裴予光的肩颈如天鹅般优雅修长。
谁有能力对它重新设计，谁又会耗费心血为了她这样做？答案呼之欲出。
事头一波波的许峥的闲暇时间并不多。加入物竞校队后，他对李指导和裴予光布置任务的完成度是100%，裴予光很确定，仅是在校的十几个小时，绝对完成不了这种程度的学习量。
那么，他又能有多少时间翻新她的旧项链呢？
一点一点的，亲手设计、镶嵌、精心包装。
而她，却把它随手放进书包，直到现在想起，才看到。
将项链拢进手心，裴予光垂下眼，唇边的笑意渐渐散去。
拢起的黛眉，不见喜悦，反而有些涩意。
许峥对她太好了。
真的，过于好了。
他可是尊贵无匹的太阳呀。
夕阳的余晖下，少女捧着项链，静坐了许久，才敛下眼中的苦意。
她怏怏的去摸钻戒盒，准备把项链重新放进去，忽然看到黑缎底托下露出纸条的一角。
抽出两指宽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两行傲骨洒脱的字。
“我很自信能通过预赛，提前物归原主。”
“愿你所梦所逐，皆有所得。考试顺利，裴光光。”
最后，寥寥几笔的画着一个甜甜笑着的女孩，齐刘海，蓬松长发，眼如星子，璀璨明亮。
比她曾画过的歪歪斜斜的笑脸，生动太多太多。
抓着纸条，裴予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躁动。
白瓷的脸，酥酥麻麻的，直红到了耳后。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舔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