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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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少尧深呼吸了几次，好歹抚平了心跳，回到了包厢里。大老板虽然走了，新老板还在，他们也得陪着。
二疤不知道跟谁要来的烟，嘴上吧嗒着一支，耳朵上还夹了一支。
新老板姓徐，远远看过去其貌不惊，方脸，鼻翼两边扯出两股横肉，眉心一颗肉痣。他听着桌上一帮人夹带私货地恭维他，不时问两个问题，跟人干一杯酒。听得多，说得少。时少尧不由觉得这人城府挺深。
金茂凑近了徐老板跟他说些什么，还回头扫了时少尧两眼。时少尧估计又是些关于他的评头论尾，这种事金茂没少干。
他三分注意力盯着徐老板那边的动向，七分在想要是今晚假装没看到张城的短信，他日子还过不过的下去。
想了半天，他觉得自己没得选。
毕竟不回张城短信已经用掉了他毕生的自制力。一想到张城今晚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去找他，最后等了个空，他心里就烦躁得不行。
如果这是别的男人把张城这么晾着，他得过去揍别人一顿。
张城怎么不去和别的男人谈恋爱呢？时少尧胡思乱想道，这样张城谈得也方便，他揍得也舒心。一举两得，合作共赢。
二疤消耗完了自己的烟草储备，一看时少尧神魂不属的模样，又来烦他，“时哥，时哥，你想啥呢？想呆了都。”
时少尧随口应付他，“想怎么揍人。”
二疤一听，他时哥还是他时哥！放心地晃悠走了。
时少尧又想，好像自己从很多年前就从来没法拒绝张城的要求。
因为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向，时少尧一向对人敬而远之。
可张城总是凑过来，两个眼睛里面明明白白地闪耀着“我喜欢你”，要跟他一组自由活动，或者秋游要在大巴上坐他旁边，或者要和他一起学习。
时少尧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一张嘴就答应了，“好啊。”
张城于是一次次凑过来跟他一起写作业，和他一起去打饭。还知道他爷爷奶奶有时很早就要出门做工，早上买了早饭跑到他家门口去等他。
时少尧一出门就能看到一个啃着杂粮煎饼背单词的张城，高高兴兴地递给他加火腿肠的煎饼。
时少尧其实早饭喜欢甜口，但是还是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两个人于是一边咬着煎饼一边走去学校，等他吃完了，张城又从外衣兜里掏出一袋暖着的豆浆，让他填个缝儿。
后来张城不知道怎么发现了他嗜甜，于是开始给他投喂稠稠的红豆酒酿圆子，甜油饼，还有张城特别嗤之以鼻的甜豆腐脑。
两人一起活动的时候总是张城负责提议，时少尧负责同意。再后来张城提议说，昭昭，对不起，我今天没经你同意就拉你手了，我以后对你负责行吗。
时少尧于是同意说，行啊。
时少尧觉得张城虽然长得酷，一开口跟铁直男一样。比如情人节的时候会问“玫瑰都涨价了，我给你买粉色的康乃馨行么？”，要不就是抱着他的时候突然说“你奶奶用的什么洗衣粉？味儿好香，我也去买一桶”。
他怎么会偏偏这么喜欢一个这样的人？
可是一看见张城，他就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好像上辈子欠了他的似的。
还有一次张城非要拉着他去小河边，眉飞色舞地说坐在某一个地方看对面的景色，好像正态分布曲线，非常赏心悦目。
时少尧听得莫名其妙，跟着他坐在那块据说充满数学美感的石头上，听张城那个书呆子解释他天马行空的学术愿景。
时少尧是个很少敢想以后的事情的人。但是那一瞬间他想，等到有一天张城和他都变成了糟老头子，要是还能拄着拐棍，牵着手，跑到河边去晒太阳，再偶尔亲个嘴儿，那就是他一生的梦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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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城回到家，已经醉得七扭八歪，但是还是坚持洗了个澡，坐在床上翻了翻学术杂志，看了看并没有回信的手机，这才关灯躺下了。
等到躺在了床上却又没有了睡意。张城在床上默默数羊给自己催眠，好容易积累起了一点稀薄的困劲，张城突然觉得从门外透出一点光来。
他把眼睛睁开一个小缝，看见平日里总嘎吱作响的房门竟然被人无声无息，一点一点地打开了。一个人影侧身进屋，又把门静悄悄地关上了。刘一斌打游戏的声音飘过来了一点，又被隔绝在了房门之外。
张城心说，不好，是贼。
他赶紧闭上眼睛装睡，不想打草惊蛇。可是等了半天也没什么声响，好像那人就站在床边盯着他看。
张城一开始精神高度紧张，差点连呼吸都屏住了。过了一会儿，竟然感觉到困意真的上涌，差点就这么躺着睡着了。
杵在他床脚的人影发话了，“你不是想见我吗。”
张城一个激灵醒了，条件反射地翻下床，扑到时少尧面前把人抱紧了，攥得死死的，然后才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口，“啊……嗨，我还以为是谁呢。”
时少尧给他撞得一个踉跄，又观赏了一出动作和语言的强烈反差，在黑暗的房间里冲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别这样，我不走。”
张城把人抱住的时候脑子就嗡地一声宕机了，炸出了无数快乐的烟花。他抱了活生生的时少尧！暖和的，还有点薄荷香！这事儿说出去，就是胡立井本人都不会相信！
张城用了全身定力才不情愿地放开了，打开了床头的小台灯，两只眼睛跟着时少尧转，生怕他一错眼就消失了。
时少尧被他看得好笑，找了张空椅子坐下了，“嗯？”
张城跟着他在自己床上坐下了，本想解释一下那一场短信的乌龙，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就是这个意思。他抓了抓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想你了。挺想见你的。上次没看够。”
时少尧哑了一下，“你……喝酒了？”
张城羞愧地说，“就偶尔喝一次，聚餐，喝的有点多了……我是不是身上有酒味儿？”
时少尧叹了口气，“不是，是你身上冒傻气。”
正闻自己衣服的张城，“……”
时少尧轻声说，“不是让你别找我了吗？不回你短信还每天发。我就是不想让你发了才不理你的。怎么那么犟呢，嗯？”
小台灯的光线昏暗，映得时少尧锐利的轮廓有些温柔。
张城半张着嘴，好像做错了事似的有点委屈，“那你不是还是来了吗？”
时少尧闭了闭眼睛，“那我怎么办？我就见不得你不开心。”
时少尧看着面前地板，“让张城开心从来就是我最重要的事儿。”
时少尧说，“你以前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为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不把你卷进更多麻烦里。好不容易能给你做一点事儿，见见面什么的……要是再逃避，也有点……太没良心了。”
张城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眨回去。
张城说，“我做得……太少了。我该做的什么都没做，怪不得你说我只会帮倒忙。我就不该同意你分手，我就应该在你走的时候在你家门口拉住你，要不我就应该跟你一起去赚钱还贷，这样你就不会坐牢了，你也不会被那么多人欺负。”
时少尧问，“你说什么疯话呢？”
张城根本不听他的，“昭昭，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可是我一直自欺欺人，直到我骗不下去了。昭昭，你知道你死了以后，我后半辈子是怎么过的吗？“
张城胳膊肘撑着膝盖，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流进袖子里。
时少尧知道他喝多了说的胡话，可是还是扶着书桌站起来，安抚地摸了摸张城的头发。
“张城，”时少尧说，“我曾经是想和你白头偕老的。就你，别人谁都不行。”
张城的双肩无声地颤动。
“可是今天还能看见你，听你跟我说这些话，”时少尧说，“我挺高兴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已经满足了。”
张城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时少尧在架子上找到一盒抽纸，递给他，“那，擦擦。”
张城用纸巾胡乱擦了把脸，鼻子红通通的。时少尧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他到底酒醒了没。
“上次没看够，这次看够了没？”时少尧问。
张城眼神湿漉漉地拉他的衣襟，“你再陪我一会儿……好吗？”
时少尧点点头。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法拒绝张城。
他说，“你睡吧，我就坐这。”
张城躺下了，好像有点将信将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时少尧坐在床沿上，探身关了台灯。身后的人翻了个身，伸出手臂搂住了他的腰。
时少尧坐在黑暗里，张城的手捂在他肚子上，暖烘烘的。过了一会儿，张城的呼吸逐渐绵长，陷入了深眠。
时少尧不想走了。他想就坐在这个黑暗的，被时间遗弃的洞穴里，藏匿到天荒地老。
他看着黑暗中张城熟睡的模糊轮廓。
时少尧悄声说，“你知道吗？我最近都戒烟了。”
“我还在复习功课呢。”
“以后可能我就不用干这个了，我们大老板找我谈了。以后我找个什么工打呢？就是可能辛苦点，没什么时间陪你了。”
“你说的我都听了，我在努力呢。”
天快亮的时候，时少尧站起身来，轻轻把张城的手放回床上。坐得久了，他左腿有点僵硬。
张城忽然半睁了睁眼。
时少尧以为自己吵醒他了，轻声说，“我得走了，你继续睡吧。”
张城眼睛又闭上了，根本没醒。
他说了句梦话，“你怎么还活着？真好。”
时少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