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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失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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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失孤
夏珏仍然无法将拒绝之语向他的殿下说出口,只是白日宣淫夏珏始终是做不到。心里好一翻左右互搏后,道德还是败给了爱意,他始终如一地舍不得对司清越说出一个不字。
夏珏自觉不应如此放纵,却舍不得一点儿与司清越在一起的时光。如果不久我将长眠,我希望我的爱人永远忘不了我……对不起,我就自私这一回。
气息喷交相触,耳边尽是爱欲,窗外绿荫盛大、浮光跃金,枕在司清越臂上的人儿发丝凌乱、泪眼朦胧,伸出窗外准备去接那浮光的手被另一只手抓裹住,一起颤抖着接住了光。
……
“哥哥,还想休沐多久?”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夏珏从明媚光影中回过神来,转过头去,却不敢与司清越对视:“反正我现在不想上朝,上朝这种无聊的事你别烦我!”
自司清越登基,夏珏就没正式上过朝。说什么上朝烦只是借口,天下初定,朝中局势日渐平稳,无人能危及司清越。江湖上也有了骑鲸帮这一势力,短时间难再起什么风波,所以夏珏十分放心司清越独掌大权。
更重要的是他时间不多了。夏珏率离北军获漠北大捷、平帝都之乱,威望日盛,这也让那些有心之人蠢蠢欲动。他避开朝政就是想告诉那些企图通过抬举武侯以平衡皇权、搅弄风云以谋权的有心之人,趁早死了这条心。他夏珏也好,武侯也罢,只领军不从政,绝无犯上之心,想谋权进官只有忠于皇权这一条路。这样,他离开后离北军仍是离北军,绝对不会给皇权带来丝毫威胁。
司清越当然知道夏珏远离朝堂是为了能让自己确立百分百的帝王之威,可他的阿珏想给自己的又何尝不是自己想给他的呢?
司清越与夏珏的成婚之礼,无三媒六礼、无人见证,甚至不能诉说出口、见于日光。司清越想既然我们不能向天下言说爱意,那么我们便共治天下,让天下人皆知司清越与夏珏永远并立,永远在一起,以夏武与帝王之名。
所以司清越想将本就属于夏珏的荣光归还于他,用权力把自己和夏珏永远连接在一起。最好永远分不清、永远剪不断,一辈子并立而行。
“阿珏,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司清越掰过他的脸,亲了亲夏珏的额头道:“现在天下初定,虽无棘手之事,但琐事不少,我这皇帝当得老见不到你……你来上朝,我们便时时能见着,如此……难道只有我想你,阿珏半点儿也不曾想我?”
“你少胡说,我们日日躺一张床上,这还不够?”夏珏佯装恼怒:“要是时时待在一处,我这腰怕是用不了几年……再说了,阿越,漠北军事虽已平定,但世族势力刚从军中踢除,离北军现在还需重新布署边防,我最近确实没空上朝听那群酸儒舌战……等我忙完这阵再说吧!”
“阿珏,你……你会害我吗?”司清越直直看入他的眼里像是探进了他的心里。
“当然不会。”夏珏下意识否认,我怎么会害你,我爱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害你……
“那不就好了!”司清越见不得夏珏露出难过的神情,吻了吻他的唇,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我信你,我知道的哥哥,我的阿珏永远也不会害我,所以……接受我好吗?我想与你并立于这天下、这世间,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与你永远站在一起。”
并立于天下,多么美好的承诺。自古以来,能与帝王并行的,只有皇后,只有他的妻,可惜他们均为男子,我死后他也会有自己的皇后吧……这样好像也挺好,只是为什么心会这样痛……
“哥哥,我很高兴我们都是男子,女子多困于室,再风光再睿智也会被世人认为是男子的附属,她们的姓名在她们出嫁的那一刻便被抹杀,只余某某人之妻,某某人之母。而我们不同,正因我们都是男子,所以我们可以并立,我们都将被历史铭记,世俗会判定我们平等,只要你愿意。所以,跟我一起共治天下吧哥哥。”
司清越的几句话便让夏珏积攒良久的遗憾尽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痛入骨髓的遗憾,那遗憾似野火燎原般灼烧着夏珏的心。
拒绝的话迟迟说不出口,答应的话却更难出口,明明在紧紧相拥的二人却唯余死寂般的沉默。
“阿珏,别露出这么难过的样子……”司清越轻轻叹息用手遮住夏珏悲伤的双眼,还是妥协了,边亲吻夏珏边安慰道:“没关系的哥哥,是我着急了……我们等边防布署之事完了之后再说好吗?”
“好……”夏珏抱紧身侧之人,声音哽咽:“阿越,我爱你……”
司清越还之以更紧的拥抱,坚定回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哥哥……我爱你,夏珏。”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随着时间推移夏珏五感越发孱弱,不用内力强撑时已近乎全失。刚开始时在内力作用下尚且能撑四五个时辰,而现在撑一两时辰已经是夏珏的极限了。而每用一次内力强撑起感观便相担于又一次的反噬,使得夏珏的整个身体不可挽回地虚弱下去,时间真的不多了……
夏珏朦胧间似听到了司清越的声音,那声音仿佛隔了好几座山谷,怎样也听不清,夏珏挣扎着想要听清、想要看清他的阿越,眼睛却怎样也看不清,黑朦朦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好想再看他一眼啊……
“废物!”司清越怒不可遏地盯着颤颤巍巍跪在他面前的一排太医:“三天了,你们还是什么办法都没有?武侯什么时候醒你们什么时候回去,继续给我治。”
“是,陛下。”
众太医哪敢多言,只能胆颤心惊地一个接一个上前查看,后又一个接一个地退回去想法子。他们都知道陛下的话没完,后面该还有一句——要是武侯醒不过来你们都得赔葬。陛下不说是因为害怕成真而不是没有这个意思。
盯着满屋医书的刘太医郁闷不已道:“唉……老陈啊,你说这陛下这是怎么了?之前先帝和太皇太后病重的时候也没见陛下这样啊……”
陈太医医翻弄书页的手一顿:“老刘诶,侯爷这病可不是开玩笑的,陛下……也不像开玩笑的,咱们还是先把该交待的交待了吧,过两天可不一定还有时间了……”
刘太医:“唉,但愿上天垂怜,我还想过六十大寿……”
陈太医:“侯爷能过你就能过。”
刘太医:……唉
司清越用温水泡过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夏珏的脸,看着一日比一日消瘦苍白的人儿,即心痛又不甘。手指轻轻抚过夏珏的眉眼,眼框泛红,泪水一滴一滴止不住地落了下,声音颤抖:哥哥……求你醒过来,求你……别再留我一个,哥哥……
人前如何严肃可怖,人后便如何恐慌痛苦,不管人前怎样生杀予夺九五至尊,人后也不过是一个马上就要永失所爱的可怜人。
夏珏昏迷了三日,司清越不眠不休守在其身侧寸步不离,整个太医院皆无医治方法。
第五日,夏珏呼吸渐浅,司清越顶着乌青大发雷霆,宫廷上下人心惶惶,靠近之人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喘。同日,大盛遍布召医令,解患者可得黄金万两,踢兔死金牌。
第七日,整整七日司清愣是一步也没离开过夏珏,在满朝官员的谏言中,在故、里二人的劝说下,才堪堪同意处理政务,但仍不开朝,经过筛选折子都进了这座乌云压顶药气笼罩的宫殿。殿内年轻的帝王一手牵着爱人的手,一手批红决择天下。
第九日,这几日被召进宫的医师无数,却无一人能治夏珏之症。司清越双眼布满骇人的血丝,放下笔,净完手,轻抚爱人日益凹陷的苍白面庞,朝那毫无血色的双唇落下无比虔诚的一吻,四唇紧贴轻声道:“哥哥,让这天下和我们一起赔葬可好……哥哥,这是你最爱的天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醒过来吧……”
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夏珏苍白的脸上,一遍又一遍地祈求,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面对日渐消瘦的爱人,面对这无边的枯寂,司清越恨极了这天下,恨极了这世界。司清越觉得自己又一次成了失孤,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争权的初心——复仇,然后毁灭。
是的,司清越从来都没有什么挽救社稷、救国救民的仁人之心,他争权夺利一路走下来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向害死母后、逼死哥哥的凶手复仇,向世家、王权和这天下复仇。
他还是太子的时候,跟萧安斗、跟世家争、跟盛帝作对,从用的从来都是阴谋,其间只为利益从不问良知,罔顾天下是他一贯的作风。比如,当初他明知犬戎与世家勾结拟开漠北商道于国危害甚大,他甚至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却只冷漠地看着满朝文武辩来论去,甚至乐见其成。再如,他早就知晓宁安观一案,也有机会早几年解决这一事,却因为个人收益太小,让此事一再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