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豹变》白桅与半见

86、风云变幻

　　第八十六章：风云变幻

　　不是拖吗？扶风鹏展领命出去后，独留阿里一人想不通。直到一个时辰后，阿里才解了惑。

　　夏珏站于高台之上，对着整装待发的离北大军指挥道：“众将士听令，随本帅反击犬戎，但此战求稳，以将敌军逐至天山为本务，不可急功、切勿恋战，务必保存军力。”
　　犬戎举族南侵，后方已无粮草、兵力可补，攻不下北庭，下一步必当全力进攻煌城。天山两端连接北庭与煌城，将其逐至天山便可形成包围之势。此时北庭反击不仅能助推犬戎全力进攻煌城走进我们的包围圈，更能拖着他打，耗其粮草。但犬戎兵力比我方多，必须稳中推进，进了天山方有歼敌之机。

　　北庭城外的二十万犬戎军，正休整间忽听闻万马奔腾之声，盛人来乎料意地反攻了过来，紧急迎战，败了士气，伤亡不少，正愁北庭久攻不下、煌城疆持的苏勒蛮峦当下率军北撤百里保存兵力，幸得盛人不再追击。
　　两日后，就在苏勒蛮峦以为盛人不会再追击之时，盛人又突然袭了过来，来者只有三万，当苏勒蛮峦正准备举兵反攻时，偷袭了犬戎的军营的三万离北铁骑又匆匆撤兵，丝毫不恋战。当他率大军追击到那三万离北铁骑身影时，却忽然冒出了十万离北大军，苏勒蛮峦惊乎上当，双方交战不一会，连忙后撤，又往东撤了近百里。
　　之后数日里，离北像是无所不在一样阴魂不散，时不时实袭，几千至一万的兵力，偷袭完就跑绝不恋战，扰得犬戎上下不得安生。可犬戎吃了一次亏，不再轻易追击。加上消息传来说掖光除余留三万守城外已悉数支援北庭，根据北庭此前几次来袭，苏勒蛮峦料定北庭兵力不会比自己手中的兵力少多少，越发不敢反击回去，只好做好防卫，轮岗值卫，以防盛人偷袭。

　　是夜
　　沐秋风自北而来，带回犬戎更为详细的信息，果如夏珏所料，犬犬粮草最多还能撑一个月，犬戎不出三日必有行动，而这便是离北的机会。

　　战略布署完毕后，众人皆归其帐，沐秋风却留了下来。
　　“还有何事？”夏珏看了他一眼：“他让你带什么话？”
　　沐秋风打心里敬怕他这位顶头上司，亲眼目睹过银绡出鞘血两降的人就没有不怕的，可楼主的话还是要带到的：“回崖主，楼主说‘长枪虽直，但与墨玉甚远。’”
　　这个明影……“哼……行，本帅知道了。”夏珏笑过后突然冷了脸：还有，我说过的吧？在军营、在漠北，叫我大帅。”
　　沐秋风吓得立马半跪而下道：“是，大帅。”
　　“嗯，那便下去吧！”

　　夏珏转手握住身侧的长缨雪枪，“长枪虽直，但与墨玉甚远。与墨玉甚远么……明影啊明影，你不是不管了么……”
　　他当然知道明影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十五岁那年突遇变局，筋骨全废，所幸遇得青尤大哥相救留得一命，可筋脉已断，武侯家学尽失。后来练了墨迹用了银绡，武力虽强，可功法全改，早就不能再练武侯功法、再使长枪了。现在每挥枪一次都会让夏珏全身筋脉自我互博一次，对自身的伤害极大，说是用命耗丝毫不为过。明影是唯一知道这些的人，可他也该知道他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啊……

　　朝廷传来了消息——圣母皇太后重病。
　　司清越也送来了信，信中说：祖母病重恐难痊愈，但我会照料妥当，阿珏且宽心，朝中一切有我，我与祖母静候佳音，候尔凯旋。

　　司清越了解夏珏，即使不说夏太后病情，夏珏自有渠道了解，倒不如详实道明，免他分心。而夏珏亦如司越所想，虽然心念夏太后，但更懂夏太后一生坚守，漠北平定、大盛安定才是对她最大的宽慰。夏珏虽急，但更懂分寸，当下唯有等，只是……祖母，等我……

　　犬戎大军已逾北庭百余里，进了天山地界，依天山地险之势，离北军难以大举进攻，只是偷袭不断，甚是烦人。犬戎多次受辱，大单于苏勒蛮峦怒却不发，不是不想回击，可是分派进攻煌城的大军迟迟攻克不成，领兵的领领多次向自己请示是撤还是继续进攻，并多次请求支援和粮草。煌城比他想得更难以攻克，现如今兵分两路进取中宁的计划怕是行不通了，集兵一处取一城补充粮草方为上策，否则，犬戎大军撑不过一月。

　　三日后，犬戎大营祭台高矗，红灰银饰装扮的数十巫众庄严以待。
　　“天山逾北庭百余里坦途，往东翻过天山便是煌城。”苏勒蛮峦神情肃穆，高台之上，黄沙过处，铜铃声声不绝，“叩问长生天，吾犬戎大民路在何处？”
　　随着大单于叩问声止，九名巫仕手举羊头骨架藏铜铃围绕着跪坐于血图腾中央的大巫师舞动着奇诡而又肃穆的动作，中央的大巫师紧闭眼，念念有词，不停地拨弄着双手里的白骨串球。
　　台下千万名犬戎士兵们个个神情肃穆地凝视着这一切，风吹拂而过，铜铃发出诡谲而又无比庄严的声音。突然，铜铃声止，一甲一骨落定，大巫师手上动作停下的同时睁开了眼：“东。”
　　一字决生死。

　　“报！”斥侯疾跑进帐：“大帅，犬戎大军全军向煌城进发！”
　　“好！众将士听令，列阵进军！”夏珏望着东边灰蒙蒙的天，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
　　夏珏紧握长缨雪枪直指天山沙地峡谷，毅然冷声下令道：“离北的战士们，歼敌的时机到了，按计划随本帅斩敌！”
　　“杀，杀，杀！”

　　行军于沙地峡谷的犬戎部队忽然惊起千钧万马的兵戈重响，伴随着“杀——杀——杀——”冲锋声而来的是数不清的离北铁骑。
　　苏勒蛮峦勒住马头，回转过来便看见了千军万马中那一面绣着“离北”二字的旗帜和那一手策马持枪一手高挥军旗的玄甲将军——夏钰，不，夏钰已死，但来者仍是武侯。
　　夏珏高举离北军旗冲在最前面，身边是无数的离北同袍，身后是他们要誓死捍卫的家国。

　　天山沙地峡谷，离北军与犬戎大军鏊战三日，犬戎颓势初显。
　　又三日，煌城犬戎部队久攻煌城不下、久侯援军不至，士气大伤，时狼烟起，领兵将领雪漠大将于漠从煌城撤兵，退至天山，在与犬戎大军汇合途中被元辰率军袭击，伤亡惨重。
　　犬戎会师之日，呜时秋率煌城离北军自西而至，元辰率掖光离北军绕天山北而至，离北军环天山已成包围之势，犬戎全军均被困于沙地峡谷，进退维谷。

　　鏊战九日，夏珏下令离北军全军鸣金收兵，驻扎峡谷出口，围困犬戎。
　　“盛人这是什么意思？”于漠望着井然有序收兵的离北大军，不敢轻举妄动：“大单于，我们该如何？追还是不追？”
　　于勒蛮峦脸色铁青，己连续不停作战了九日的他早已疲惫不堪，更何况是普通的将士？哪里还有追击的可能？即使知道那位年轻的武侯想把自己死困于此，他亦不敢用士兵们的命去赌了：“鸣金收兵，就地休整。”

　　“大帅，为何不趁热打铁拿下犬戎？”鹏展风尘仆仆，蓬头垢面下却是掩不下的杀戮光芒。杀红了眼的远不止他一个，这九天不眠不休的奋战，连接处于上风的战局，使得离北军上下士气大振，恨不得马上战至章。
　　“战士们无休无止地奋战了九天九夜，已至极限，犬戎已然颓靡，且已全然被我军围困，不必急于一时。”将士可气血上头杀红眼，将领却不能。作统帅夏珏必须随时保持冷静：“现在，当然是拖得一日是一日。传本帅令，全军休整，但务必死困犬戎，做好值守。”
　　“是。”鹏展：“沙地峡谷出来一个犬戎兵我们斩一个，出来两个我们砍一双，保证他犬戎一个苍蝇也飞不出来。”

　　双方停战三日后，犬戎方果然如夏珏所料开始躁动了起来。天地沙地峡谷如其名字一样只有沙子，连绵二十余里的沙地寸草不生，犬戎不足一月的粮草尚未告急，水源便竭了。跟在北廷对峙时情况相反，离北军按兵不动，只防不打，犬戎却是不停派兵袭来，妄图突破离北军的包围圈，寻得一处生机。
　　犬戎的突围一次比一次严峻，一日比一日急躁。夏珏却丝毫不为其所动，犬戎越是急不可耐，离北的胜算才更多一分。

　　按双方兵力来讲，围困犬戎于沙地峡谷后离北军已然占优，可当日夜帝都传来消息——圣母皇太后病入肺腑、昏睡不醒，盛帝急火攻心，直接不省人事了。

　　盛帝这一昏睡，却是病入膏肓再无生还可能。司清越虽下令封锁消息，控制了皇城，可萧安早有预谋，当夜便携楚王司清宁以“太子司清越毒杀陛下，意图谋逆。”为由起兵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