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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我可以不要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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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眉像疯掉的死士一般从断柱之中爬起来,强忍着罂粟花钉吞噬脏器之痛也要去掐安安血流不止的颈脖,再一次生生将她从脏冷的地面拎起。
“你是找死!”他手上使劲不少,但安安连利刃刺进颈脖的痛都受得住,这点力道又算什么?
毕竟,一想到这个害人的大魔头此刻腹里不知该有多难受,她的心情就不自觉好了那么一分。
安安抓着白眉掐她脖子的手,她清楚的感受到识海里的十日香安然无恙的焚烧着。
那么,行行好告诉他一点真相也行。
“生,生死咒源……”安安艰难开口,即便快要喘不上气了,但她此刻一点都不害怕。
白眉本就因体内罂粟花钉的折磨狠皱了眉头,眼下眉目更是再紧一分。罂粟花钉对他的损耗太大,导致手上力气不足,稍微一松懈便松掉了安安。
安安重重摔在地上,差点嗑碎下巴。
她忍住浑身剧痛靠着墙壁半坐起来,歪着头盯着白眉,似乎此刻被擒之人并非是她。
“你知道我是第二个生死咒源吗?”安安笑言,“打入你身体里的那东西沾了大妖的妖丹还有我的血,你是不是觉得好难受呀?”
白眉抓起手边一截断柱就要飞向安安:“我杀了你!”
“想一起死的话,你就杀!”安安也提了声调,见白眉止了动作,她猜到这位妖王后人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些不对劲了。
安安笑得更加肆意,一说话身上很痛,但她偏要膈应这个魔头。
“作为唯二的生死咒源,我的血融进了你体内,我们的性命绑在一起了呢。”安安屈起一条腿搭上手臂,喘了口气接着说,“我可以不要命的,可是现在,你敢杀我吗?”
*
安安被关进了不见天日的恶臭地牢里。
地牢她也不是第一回进了,之前被万俟风凪关去红南国水牢,那里静悄悄的,眼下不同,白眉打造的地牢闹腾死了。
尽是些恶鬼恶妖的嘶鸣,于整个地牢边角游荡回响,闹得人数羊数到了千把只都睡不着的程度。
地牢空旷,四墙之上悬着带血的碎骨器,牛皮鞭,还有一些安安没见过的酷刑道具,不过白眉没用在她身上。
想必还是先前她扮做阿柚的样子在那魔头心里留下疤了。
安安被绑在一张凉飕飕的石头椅子上,双手被迫向后相缠于椅背,闭目垂头,一身好看的西域舞姬装扮眼下变得破破烂烂,细嫩白净的皮肤上覆着点点血迹伤痕,很是触目惊心。
可安安心下出奇的平静。
她以感受识海中的十日香来沉心静气,这原本就是她跟玉面的局,如今推进的很顺利。
在这场局里,安安要将玉面给的罂粟花钉打入白眉体内,将自己的命跟白眉的相绑,然后她需要做的就是自尽。
只要她一死,白眉也会死。而她,在进入沧海镜这番虚幻世界之际便已经同沧海镜神力结缔了契约,只要能完成斩杀妖王后人的任务,在十日香焚尽之前离开这方世界,她就能死而复生。
所以她根本不怕死。
至于为何要在白眉面前暴露她与之性命相绑之事,呵,自然是为了影响魔头的心智,最好能逼疯他,让妖族里那些或许对妖王后人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妖看清楚白眉究竟有多疯魔,如此,万俟风凪的妖王之位才能坐稳。
她知道万俟风凪已经领着大妖和妖兵在攻白眉设在炎国周遭的结界,一旦结界破的消息传出来,她会立马自尽,让白眉于众妖眼前彻底消散。
来之前,安安就在牙齿里藏了毒,如今手脚被束又有何关系?她只是在等待一个最能羞辱白眉的自尽时机罢了。
而谁会给她带来外界的消息呢,自然是那自以为是的公主大人了。
说曹操曹操到。
安安即便闭着眼睛也能听出这脚步轻盈向着地牢而来之人是谁。
姜玄灵。
试问这炎国之内,还有谁会比姜玄灵更想看到安楚然落魄狼狈的模样吗?
一声极致嘲讽的轻笑传出,闭眼垂头的安安下一瞬就被人挑起了下巴。
“公主大人。”安安缓缓撑开眼睛,一下汇上姜玄灵这双丝毫不掩饰内心狂喜的眼眸。
姜玄灵上下扫视衣裳变得破破烂烂的安安一眼,故作皱眉:“你看,你多狼狈。”
安安凝着她,淡定得像在看一出不好笑的小丑马戏。
“你怎么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以为你可以拯救天下苍生呢?”姜玄灵稍微俯了俯身,怼在安安眼前开口,“我真的很好奇你这次进来是想干什么?送死吗?还是想看看谭国相对你有几分真心,会不会在这种时候保你性命?”
安安听她叭叭叭的说完,视线挪去旁侧,懒得搭理她。
果然,姜玄灵见她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一副趾高气昂仿若天底下的人都会疼她宠她的模样就炸了,猛地甩开擒住安安下巴的手,引得安安不免吃痛一声。
姜玄灵冷笑道:“不过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很快所有人都会抛弃你,他也不会再施舍给你哪怕半分目光!”
一听到那个“他”,安安才重新多看一眼面前真正嚣张的人。
公主大人这是又在做什么梦?为何到了今时今日她还以为万俟风凪会爱上她呢?
姜玄灵说:“别告诉我你甚至在期待他来救你,我告诉你安楚然,他很快就会成为我的傀儡,只会属于我一个人。”
安安心头霎时一紧,姜玄灵这是什么意思?
“届时我让他杀你他便会杀你,他一辈子都会陪着我,待我好,爱护我。”姜玄灵绕着安安走了一圈又一圈,“小时候你总去藏风殿霸占着他,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安静迎接你的死亡吧,作为陪你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会让法师至少留你一个全尸的。”
姜玄灵悠哉从安安身旁走过,向着地牢出口而去。
“他会变成你的傀儡是什么意思?”安安提声喊住姜玄灵,“你胆敢动他!”
万俟风凪那么厉害,区区一个姜玄灵怎么可能做得到将他变做一具傀儡?可,安安清楚看见姜玄灵眼中的胜券在握,那种神情让安安不得不惧。
惧于万俟风凪的安危。
姜玄灵再次笑开,侧身之际留给安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以为我之前去红南国什么都没得到吗?”
到此,安安脑中那根总也串不起的线终于全部接上了。
姜玄灵独身前往红南国,又于高墙之上送信鸽回炎国,而安安此前亲眼所见那信笺之中包裹的只一缕银发……
所以,银发就是姜玄灵的筹码是么。
“等一下姜玄灵!”安安还想同她谈条件,而公主大人享受着身后人急切的叫唤,头也不回的步步迈上地牢台阶,向着高处而去。
恶鬼声在牢门重重关上的一瞬顷刻增大,安安眼前的一切悉数被黑暗吞噬。
她不知道姜玄灵会如何将万俟风凪变作傀儡,但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
自姜玄灵来过后,地牢的门没有再次开启过,安安陷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数数辨别时日的法子因为心绪混乱而行不通,只能借助于探识海中的十日香焚烧到了何种程度。
今日,正是沧海镜中十日的最后一日。
安安许久未进粮水,这地牢里似乎有种能刚刚好让她不死过去却又能竭力折磨她的法阵,饥饿干渴的感觉越发强烈,恶鬼们嘶嘶的吼叫仿若在放大这些感觉。
一直垂着头的安安低吟了一声,下一瞬,地牢门久违的被开启,远处的号角声隐约传至此处,安安唇角微不可查的一弯,她认出那是妖兵的号角声,说明万俟风凪他们已经攻破了炎国周遭法阵,正往皇宫而来。
与此同时,响起的并非女子轻盈的脚步声,而是略显沉重的步伐声响。
安安大概知道是谁来了。
来者在安安面前蹲下,拧了温水打湿的毛巾给安安擦拭脸上早就干得结痂的血迹,动作很轻柔,过了好一会,那在安楚然面前一贯温和的声音才响起:“妖兵打进来了,我们得逃了。”
安安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装作晕过去的样子任由谭达奚替她擦干净脸。
谭达奚的声音温柔却低沉:“楚然,我带你一起走,如你所说,即便离了炎国不做官也行,我只要有你和阿娘阿姊在身边就够了。”
原来那日游舟之际她同谭达奚说的话,他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安安不知为何这人要这般执着只凭这张脸就认定她一定是安楚然,她分明否认过了。
可谭达奚,不知是不敢相信,还是不愿去相信。
谭达奚动作很轻,给安安擦干净脸后又给她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风,他起身去到石椅后方,探手去解束缚住安安手脚的铁链时有过一瞬犹豫。
在这一瞬之间,安安也屏住了呼吸。
好在谭达奚没有纠结太久,终于还是解开了对安安的所有束缚。
安安便马上歪了身子,装作没意识要侧倒下去的样子,谭达奚抬手扶她,便正是在此刻,安安猛地睁开了眼,一记手刀准确无误落在他肩颈,将人劈晕了过去。
安安让谭达奚稳妥的躺在地上,分了一抹目光给他:“对不起了,但是我是许之安,不是安楚然。”
安安冲出地牢。
按照计划,原本这时候她应该要自尽了,正好卡在十日香焚烧的最后一日,可现在她还不能!
她要去找姜玄灵,拿回万俟风凪那缕银发!
对付一个姜玄灵不成问题,安安只争分夺秒,要赶在十日香焚完之前完成她要做的事!
妖兵的号角声持续不断,玉面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
“你还在干什么?”玉面察觉到安安没有按照约定好的步骤进行。
“有件事我要去做!”安安奔跑着回答识海中玉面的声音,“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耽误计划的!”
玉面的催促之音变得更加急切:“谁准许你破坏计划的!不管你要去干什么都给我停下!”
安安不听玉面的话,而不远处姜玄灵的身影已经出现了。
姜玄灵提着一个包裹在侍卫的掩护下要离宫!
不行!
安安正欲冲去那头,可刹那间一个足有人形高大的气泡不由分说的裹挟住安安,将她困于其中。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回事!?
是白眉吗?可这气泡上的妖气没有白眉的气息,反而像是……
还不待安安确认想法,气泡已经带着她一道飘上半空,安安瞪大了眼睛看着下方一点点消散的炎国,不,沧海镜中的这方虚幻世界都在消散!
可识海中的十日香分明还焚着,怎么会这样!?
半刻钟的时间不到,下方的一切都化成灰烬,眼前的景象在一瞬之内转到了一方云雾缭绕的高山之巅,而这座山的界碑上刻着两个大字——
东境。
白眉的地盘?
是谁在操纵沧海镜中的世界?开启沧海镜的人是她,谁又能在她造就的天地中凌跃于她的识海之上?
气泡飘到高山之巅而止,安安一并落在劲风呼哧而过的山顶,周遭是成群的东境寒树,隐约间有好几道人影穿梭其间。
而待安安看清那几道人影时,她浑身猛然一颤。
银发,藤条,罗刹面具,红衣,长剑,还有重重魅魇之气……
是万俟风凪领着大妖们在对抗疯魔一般的白眉。
下一秒,安安只见万俟风凪抬手一挥,这些重重相叠的寒树便顷刻消散,天地巨变,这方东境之巅立马变成了古木横穿的落苍林。
少女猛颤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万俟风凪在操纵沧海镜中的世界。
原来,开启沧海镜的,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