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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被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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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香焚至半截。
安安前五日在竹笛居内过得可谓是百无聊赖,竹笛居好冷清,她的生活似乎已经变成了早上身旁无人的醒来,同浮玉唠唠嗑散散步吃吃饭,然后晚上又独自一人睡去。
无聊到了极致,心头难免烦闷,安安干脆不出房门,整日窝在房里睡大觉,许是因为识海里另一番空间中久久燃着的那炷香,竟是叫她渐渐变得难以分清日夜黑白,睡得头脑晕乎了起来。
夜色正沉,安安在床上翻了个身,搭盖在身的绸被往床下侧滑而去,安安刚要探手去捞,绸被已经先一步轻轻回到了她身上,她抓住的是一抹衣角。
安安手指一紧,撑开眼眸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她熟悉的好看的脸,还有散落在那人肩侧的银发。
“你回来啦。”安安用力拉他衣袖,引得站在床侧之人再俯身一分。
“嗯,休息吧。”万俟风凪轻轻抚摸她脸颊,他看上去有些疲惫。
安安惺忪的睡眼盯着面前人,没松手。
外头有妖兵整齐划一向着某个地方而去的动静,安安只听着那声响,并未分神去看。
安安借拉他的力半坐起来,微微蹙眉:“可是我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了,你又要去哪里吗?”
万俟风凪好一会都没回答她。
安安更加不让他走,眸中有些无法言说的不舍与未知,她拉着万俟风凪于床侧坐下,倾身两手搭上他肩膀,抱住他。
“你都好久没跟我说话了。”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在撒娇。
万俟风凪温暖的大掌顺着安安散落在背后的柔软青丝,声音浅浅淡淡的:“我会很快回来。”
安安下巴抵在他肩头,眉目微微蹙起,等了一会会才问:“是要去攻白眉了是吗?”
“嗯。”
他也不说谎。
安安能想到最近万俟风凪都不见人影,应该就是在与大妖一同筹备对战白眉之事。
所以啊,她更要尽全力在这沧海镜内完成与玉面约定之事。
安安解下缠在她手腕上的雾蓝色发带,拉开跟万俟风凪的距离再是侧转了他的身子,很快以此发带半束他的银发。
万俟风凪再次面向少女时,少女一个吻轻落在他嘴角,掺着决然又有一丝害怕与不安的笑意映去银发青年眸里。
她道:“早去早回,我们,尽快见面。”
万俟风凪轻嗯一声,只是那双深黑的眼眸始终叫少女看不出他真正的心绪。银发在半空扬起一瞬,他不再多做流连,顷刻间已于房内消了身影。
安安闭目深呼吸,手心冒出了细汗,房内静谧了好一会都没有丝毫声响。
趴在窗台上的小藤精并不迟钝,注目了安安一瞬便要飞进来问问她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她近日来总这般心绪不宁秘密缠身的样子。
“安——”砰的一声,浮玉起了个身才向着房内飞出一寸距离便撞上一层硬物,直接将它弹出十米开外。
强烈的不安感向着浮玉狂涌而去,它自当知道那弹走它的东西叫做结界,可安安是凡人,她设不了结界的!
浮玉冲回窗台边上,凝了妖力试图破开结界,可每当它破开一个小缺口,结界便会以迅雷之速修复,反而是在以这种方式消耗它的妖力!
“安安!”浮玉大喊,“听得见吗,安安!你到边上来!我救你出来!”
而房内的少女褪下了纯白睡袍,换上他人递来的一套黛绿舞姬裙装,青丝之上以青石发链点缀,额前坠下一串细珠帘,西域之色呼之欲出。
“安安你别吓我!你快点跟我说句话啊!”浮玉死命以藤身冲击结界,它见房内少女一点都不着急,比起安安是被人困住了,它脑海中产生了一种更可怕的猜测。
很快,结界内出现了那个戴着罗刹面具穿着一袭红衣的女子,浮玉所有的攻击都在这一瞬间停下。
是玉面。
玉面站去安安身侧,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再是递给她一张与黛色衣裙相称的薄面纱,而就在安安戴上面纱的瞬间,玉面抬手一挥,安安已经不再是安楚然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个陌生少女的脸。
浮玉呆住了,它终于明白原来安安跟玉面在计划着一些事情,而它,从一早就被排除在了计划之外。
安安换了容貌之后才将视线转到被隔在结界之外的浮玉面上。
少女向着窗台走近几步,虽然容貌已然不同,但眼神还是安安的,浮玉能看出来。
“小浮玉,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险,你就在这里等我吧。”安安比她自己想象的要淡定不少,“等我五日就好,五日之后,我就带你回家。”
“不要,安安别丢下——”小藤精着急的话还没说完,玉面已经动手将它吸纳进了结界之中,弄晕了它。
安安看一眼简单粗暴的玉面,这会并没有怪玉面所为。
安安将小藤精好好的搁在房内一株盆栽里,决然与玉面一同消失在竹笛居内。
前往炎国皇宫。
近日以来炎国境内百姓哀怨声多,多是联名上闹举报地方官-员不作为,年轻男女失踪的事情直到现在还没调查清楚,百姓渐渐意识到或许官-员们根本就没有着手处理这件事情,一时之间大街小巷之中贴满了对大小官-员的谴责谩骂,事情闹到谭达奚耳朵里,他不得不想法子为少女大批进宫寻个幌子。
加之驻守宫外四角的道士有报,有妖气逼近,谭达奚正好借着请西域高人的由头,将大批强抓的少女扮做西域美人模样,以西域人的身份光明正大从百姓自主巡守的街道送入宫中,助白眉速练傀儡。
安安,便混在了其中。
马车里燃着迷香,少女们晕了过去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安安虽然闭着眼睛,但神智再清醒不过。
玉面送她混进人群之前同她说过,是她开启的沧海镜,沧海镜会自动在她身上结下一层保护的作用,迷香这种程度的东西对她是不起作用的。
同时玉面在安安手心之中结下了一朵罂粟花钉,那上面融合了玉面自身大半妖丹之力,罂粟花钉在她掌心的这段时间会汲取她的鲜血,而安安需要做的,是看准时机,将其一举打入白眉体内。
马车跑动的声音逐渐变小,待马车有序的全数停去皇宫内部时,守卫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来往马车里一放,没过一会原先晕过去的少女们都醒了过来。
这场景安安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先前在落苍林混进要被练做傀儡的少女当中那会,少女们惊慌尖叫得厉害,这会却纷纷像被剥夺了六识之人,明明还不是傀儡,却如同提线人偶一般,丝毫不反抗,被侍卫领进白眉殿中。
一路行去,安安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姜慎。
姜慎身着黄袍,身形有些摇晃,步履显得十分僵硬,在小池边上来回走动,手中拿着投喂鲤鱼的鱼食,可半响也没见散出一粒。他身后跟着好些公公,行动也僵硬得很,只有在姜慎不会拐弯快要撞上石壁或者掉进小池里时才会出手拉他一把。
侍卫赶少女们走快些,安安只好收回视线,暗自摇头。
炎国到底是怎么会落到今日这番田地的,原本不可一世的姜氏又是为何会做了他人的傀儡却还丝毫不知不悟的,安安也不知究竟该从何探起。
后背被人粗鲁一推,安安一个踉跄跌进殿内。
安安悄悄抬了眼眸扫视四下一圈,碎裂的石像还没有被清理出去,殿内的陈设细节细化到摆了几顶蒲团,安安都一清二楚。
毕竟,她看见过白眉被心魔纠缠的样子。
很快,她们被带到后殿,这里有十一根白玉柱子,黑色的气流在其上盘旋涌动,仔细听的话,甚至能听见每分黑气似乎嘶吼的涌动声响。
少女们一一被绑上白玉柱子,侍卫退下,白眉终于现身。
步步踏来的白眉如恶鬼模样恐怖,面上皱褶不堪,皮肤宛如耄耋老人,头发也已经成了一半银一半黑,他走到每个少女面前挨个拧断她们的脖子,他长而尖利的指甲划破没了气息的少女的颈脖,让纠缠在白玉柱子上的黑气一溜烟蹿进少女体内,而没过一会,原本死去的少女已经再次站立,像是受到了指引一般,去到前殿趴跪了一排。
安安是十一个少女中的最后一人,她清楚看见了白眉的行径,心中只道看来他的妖术又精进了不少,此番练就傀儡根本就无需再去落苍林布阵。
安安努力保持淡定,尽管她这颗心早就因恐惧而七上八下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她装出双目失神的样子,老老实实等着白眉到跟前来,而白眉在她身前俯身的一瞬间同时紧紧掐住她两颊,手指一勾便扯下了她面上薄纱,逼得她眼睫因恐惧而微微颤了颤。
这一瞬间,殿内空气似乎凝固。
安安从白眉震惊的眼瞳中看见了她此刻容貌,她唇角微微向上扬起,看来这位妖王后人还没有走出心魔啊。
此刻,安安顶着的,正是阿柚的脸。
“子鱼。”安安含笑,淡淡吐出两字。
白眉瞬间猛地一颤,立马松手倒退一大步,他这张狰狞难看至极的脸狠狠抽动,连指尖都控制不住的轻颤起来。
“还记得我吗?”安安双手被绑在白玉柱子后方,说话之际已然按照玉面教她的那样化开掌心罂粟花钉。
白眉脚下微有踉跄,多盯了面前人一眼之后竟是下意识抬起广袖,企图遮挡自己这张丑陋到让人恶心的脸。
少女的轻笑声传出:“我不介意的,以前,你的脸也爬满了恶鬼图案。”
白玉柱子上的黑气一瞬间消减不少,反而是安安掌心的红色妖力缓缓增长起来。
安安只见白眉的广袖抬降不一,似乎他心里正在经受着很大程度的斗争,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在面对阿柚这张脸时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此,安安便帮他一把。
“从前他们说你是怪物,要把你杀了喂饱猪狗,只有我选择保护你。”安安一字一顿慢慢说。
而才说了一句话,她面前便瞬间袭来一股霸道的阴冷之气。
“住嘴!”白眉已经瞬移到了她眼前,狠掐住她纤细的颈脖,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其活活拧断!
“你骗了我!你跟他们都一样!”白眉双目暴涨猩红,咆哮而出,“去死!你也该死!”
“可是我们成,成亲了……不是么……”
白眉势要尘封的记忆又被提起了。
“子鱼哥哥,你……不要阿柚了吗?”
白眉手上哪里还有力气可言,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美丽的脸,心智动摇得厉害,这是他第一次付诸真心相待的女子啊。
在他以一抹妖力之身飘往东境之后,他甚至还曾折回来找过阿柚。当时究竟是想向阿柚报仇,还是单纯的想再见见她,活到如今的白眉早就分不清了。
阿柚那个卑劣的女子算计了他,夺走了一分他的妖力,那是不是说明她会跟他一样长久的活着?
所以,眼前的女子或许真的是他的阿柚,对吗?
安安将白眉瞳孔剧烈颤动的模样收入眼底,他动摇了啊……
于是安安学着阿柚的样子,向面前人再展露一分笑颜。
便正是在这一瞬间,白眉眸中的所有动摇倾数湮灭,转而为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恨意与仇怨。
在他被修士的大火团团围困之际,站在火海之外的阿柚,便是对他露出了这样看似纯良却实则致命的笑!
白眉十指生出利刃,一把掐住安安的脖子,将跪着的她连同白玉柱子一并拎了起来。
利刃陷入安安血肉之中,逼得她吐出几口血来,而与此同时,她的双手得以挣脱束缚,将罂粟花钉化开到极致,毫不留情将其一把打入白眉腹部。
白眉瞬间甩出安安,一退再退撞倒了后殿之中的所有白玉柱子,他也一并跌坐在断柱之中。
罂粟花钉的力量,恐怕正在侵蚀他的脏器呢。
安安跌趴在冰冷的地面,脖子周遭鲜血直流,方才因为白眉的一击,沧海镜保护她的力量以及玉面加在她身上的易容术全都被打散了。
白眉几乎要咬碎牙齿,怒火盖过一切理智:“又是你……安楚然!”
安安侧脸贴着脏冷的地面却是咧嘴笑开,血从她唇边流下,她应一声:“是我。”
任务,完成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