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小骗子》柠檬阿玉

4、第 4 章

　　宽阔的中空客厅，似乎还有余音环绕。

　　楚夏维持嘴巴张开的动作，在这个可以荣评为自己年度前三社死现场，长久地处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

　　莫封庭倒是淡然，平静地收回目光，长腿不紧不慢地迈开，一步步走下楼梯，转去另一侧餐厅方向。

　　留下楚夏独自凝固在客厅里。

　　不知过了多久，楚夏终于活过来点，原地踌躇半晌，还是迈着机械的步子，挪了过去。

　　西餐区咖啡机前，男人单手抄裤袋，一双长腿格外有存在感。

　　咖啡机发出嗡嗡的运作动静，醇厚浓香渐渐盈满这一方空间。

　　楚夏却不敢大口呼吸，规矩拘谨地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假装跟刚才那个憨憨的自己不认识。

　　莫封庭也没出声。

　　两人之间安静。

　　眼见一杯意式浓缩就要制作完成，男人那好看的手伸过去。
　　楚夏呼吸一紧，硬着头皮开口：“那个……”

　　莫封庭端起杯子，倒没立刻回楼上，闻言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视线朝她扫过来。

　　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面料是棉质偏家居的那种。
　　不知道是这个缘故，还是咖啡香气氤氲，他看起来比第一次见面那晚，少了几分冷锐的锋芒与棱角。

　　因着这一似是而非的认知，楚夏多了一丢丢勇气，讷讷开口：“可，可以……加一下您的微信吗？”

　　*

　　夜空格外明净，月亮黄澄澄的，还缀有许多星星。

　　一路回到家，楚夏仍是飘飘然不敢置信的——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加上了！

　　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忍不住又点开手机。
　　指尖戳了两下，将莫殊背诵《三字经》的视频发过去。

　　想到莫封庭不会回复，又很是体贴地，在后面紧跟上一条：【莫总早点休息[晚安]】

　　可没想到的是，过了不大会，手机就响了。

　　莫封庭：【转账】

　　……？
　　望着那一大笔钱，楚夏正懵然眨眼，手机在这时又进来一条：【莫殊的课时费】

　　……所以是为了弟弟，才加的她微信？

　　也是，总归血脉相连，肯定还是相互关心的，只不过总裁比较高冷，不善于将这种关心表达出来而已。
　　不然弟弟也不会那么仰慕他。

　　楚夏缓慢地点了点头，似是了悟到什么。

　　另一边，莫封庭回复完那两条，便进了浴室冲澡，出来时，手机罕见地，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他边擦头发边拿起随意扫了眼，里面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以一年三班为前缀命名的群，不时有消息冒出来。

　　再往下，躺着楚夏的几条消息：【莫殊的班级通知群、交流群和学习小组群，都帮您加上了，您记得改一下备注哈：27号莫殊哥哥+电话号码】

　　【班级通知群是班主任发布重要消息用的，要求家长置顶不能屏蔽，不过这个群我随时关注留意着，有消息会第一时间报备给您，所以您可以屏蔽，偶尔关注一下就可以。[笑脸]】

　　【班级交流群是老师发布学生在学校日常的群，您可以在里面看到莫殊今天在读书交流会上的身影哦。[爱心]】

　　【学习小组群是家长上传作业、回应老师消息的群。另外还有个英语预学群，活跃度不高，加不加意义不大，您如果也想加的话，我可以将您拉进去[加油][点赞][咖啡]】

　　四条长消息，字斟句酌，连表情包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楚夏觉得自己可以说是十分的体贴周全加善解人意了，消息发送后，喜滋滋地等着莫封庭的反馈。

　　果然没多久，回复消息就进来了，楚夏迫不及待地点开——

　　莫封庭：【这么会自作主张，顺便把我删了吧。】

　　“……”

　　虽然莫封庭看不到，楚夏还是在这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

　　那几个班级群热闹得很，在莫封庭回复楚夏的这么一会，又涌进来很多消息。
　　有家长今天给班级买了小奖品，班主任打头，号召其他家长表达感谢。
　　家长们纷纷在底下响应。

　　其中一条尤为显眼，不仅点赞鼓掌爱心天使各种表情包捧场，还发表了一则感谢小作文。

　　27号莫殊姐姐159XXX：【感谢言言妈妈送的暖心礼物，一年来，莫殊在一年三班这个温暖的大家庭下，不仅收获了知识，更懂得了爱和包容，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相信在老师和家长们的共同守护下，孩子们一定可以更快乐、更健康地成长！】

　　“……”
　　莫封庭目光在“一年来”和“更懂得了爱和包容”来回扫了几遍，无声轻哂。

　　从班群退出来，列表最上面多出两条消息。

　　楚夏：【您要是介意，就删群吧。不过能不能别删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后面紧跟着一个熊猫瑟瑟发抖脑袋爆汗的表情包，上面配文：【好久没这么害怕了】

　　“……”

　　上位者做久了，加上本身清冷孤高的性格，莫封庭的微信很干净，甚少出现这类乱七八糟的表情包。
　　也不知是嫌弃还是怎么，他眉心微微敛了敛，指尖操作几下，随手将手机丢去一边。

　　从楚夏这里，是可以看到莫封庭退了群的，至于是不是连她一块删了，明面上看不出来。

　　她一时也没有勇气去转账验证。

　　夜深人静，最是拷问灵魂。
　　楚夏抱着枕头捶床，就是两个字——后悔。

　　为什么不坚定不移地认为总裁冷血无情，反而自作多情地给他立个外冷内热的人设？！

　　为什么？！！！

　　这种悔恨与忐忑交织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再来到莫家。

　　辅导完莫殊，楚夏没立刻离开，坐在客厅陪莫殊，时不时瞅一眼楼上。

　　吸取昨天的教训，她今天特意向莫殊打听了一下，了解到莫封庭是回来了的。

　　所以总裁什么时候再下来接咖啡呢，像昨天那么晚么？

　　楚夏吸了口气，做好了枯等的准备，却没想到今晚早了许多。
　　莫殊上楼后不久，楼梯转角便出现了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形。

　　楚夏眼睛一亮，腾地站起身，殷勤小跑上前：“我帮您泡咖啡吧？”

　　莫封庭侧眸瞥她一眼，倒是没拒绝。

　　咖啡机全自动，操作简便，精萃意式浓缩，一点奶泡都不加，想想都苦，真不知道总裁大人是怎么喝得下去的。

　　楚夏点完触屏转过身，撞上那双深黑的眼睛，呼吸都下意识屏了屏，稍稍缓了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的微信，您删了吗？”

　　“没有。”莫封庭声音淡淡。

　　楚夏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又听莫封庭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

　　“……”
　　楚夏有点懵，干巴巴眨眼，就见莫封庭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进裤袋，掏出了手机。

　　“！”
　　楚夏霎时反应过来，尔康手瞬间伸出去：“别，别删——”

　　不料，这一下有点用力过猛，手直接覆在了莫封庭手上。

　　“……”

　　——嗯？奇怪，这么冷血的一个人，手竟然是温热的欸。
　　思绪一闪而过，楚夏很快回过神，忙不迭收回自己毛毛躁躁的爪子。

　　“对、对不起……”

　　与她的慌张相反，莫封庭平静得过分，维持身形微微倚靠岛台的姿势，动也未动，甚至连捏着手机的动作都没变。
　　眸光微垂，落在她脸上，颇有两分“我就静静看你作妖”的意思。

　　楚夏用力咽了下喉咙，试图自救：“我是想说，我不止可以做咖啡做家教，代驾、跑腿，打游戏陪练，照相拍写真，或者剪视频也都可以的，没准您就有需要的时候。”

　　“所以……能不能不删我？”

　　女生仰脸望着他，一双清澈的眼睛有些怯，又透出近乎恳求的希冀。

　　静默几秒，莫封庭：“别再发表情包。”

　　楚夏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眼睛里瞬间盈满亮晶晶的光，随着用力点头的动作，晃动的碎钻一样。

　　恰逢咖啡制作完成，莫封庭收回视线，没再多言，直起身。

　　不过是个联系方式，删不删，甚至加不加，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只是她的主动性太强了。

　　或许是想看看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索性如了她的愿。
　　摆在明面上，总归简单一些。

　　*

　　第二天莫封庭有个应酬，去饭局的一路上，助理都欲言又止。
　　快抵达时，才终于斟酌着开口：“莫董这两天一直想约个时间和您谈谈。”

　　一声“莫董”完全是尊称，事实上，他早已被自己儿子架空。
　　这次突然动了结婚的念头，不知道是不是想按月从莫家基金里领生活费时，增添个人头。

　　莫封庭一针见血：“转告他，再婚可以，再生子的话，默认为自动放弃莫家基金。”

　　“……”

　　助理垂首应是，心绪复杂。
　　果然是对付“管生不管养”的狠招。
　　老板能接纳一个莫殊已是难得，毕竟都不是一个母亲……

　　天色渐暗，夕阳只余浅浅一层，残留着傍晚的气息。

　　饭局上推杯换盏，莫封庭没推辞，快结束时，拒绝了助理帮他叫车的请示，操作手机发了两个字出去。

　　【代驾？】

　　莫家别墅，楚夏这会儿已完成今日辅导莫殊的工作。

　　近几年国家教育施行双减政策，不准学校给一二年级的学生布置作业，但班主任会要求家长每天在群里打卡，上传学生口算、朗读和运动的视频。
　　好在如今莫殊配合了许多，楚夏早早带他做完，抱着等莫封庭下班和他套近乎的打算没离开，刷了会手机。

　　班级群里班主任@各位家长，给打卡的小朋友挨个点赞，不知道是忽略了，还是怎么，独独隔过了莫殊。
　　楚夏又往前划拉好几页，也没看见有@莫殊姐姐的。

　　隐隐有种感觉，班主任不太喜欢莫殊。

　　也是，毕竟一个安静到有点孤僻的孩子，对她教育工作的展开也造成了一定难度吧。

　　楚夏不自觉地抿紧了唇，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看到手机里弹进来莫封庭的消息，她不敢置信的同时，心情也瞬间上扬起来。
　　下意识想回个大力点头的表情包，想到对面总裁表情包过敏，忙又改为文字：【是的！】

　　【现在么？我随时有时间的！】

　　两个大大的感叹号，欢欣雀跃从屏幕里透出来。

　　包厢里，你来我往间资源置换，耳边充斥的无非是社交场上的奉承说辞。
　　莫封庭似是有些倦懒，身体往后靠着椅背，目光在手机上停留数秒，才动了动手指，发了地址过去。

　　楚夏想了想，确认道：【我问一下，是您需要代驾吧？】别人的话，她可是要拒绝的呦。

　　莫封庭瞥见这条，略微顿了顿，回复十分简洁：【嗯】

　　楚夏喜不自胜，连忙抛了个大大的ok表情包过去。
　　刚发完又猛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点撤回，怕莫封庭不高兴，还弱弱找补了一句：【对不起，我好像得了传说中那个不配个表情包就害怕意思表达不到位的大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