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长生记》廿四桥

8、第八章

　　淮南王一行不过数十人，没有乘轿，也没有驾马，难怪大家都没发觉。
　　待我们也纷纷跪倒时，他们又朝我们走近了些，一个面如冠玉的黄袍男子翩然而出，冲众人微微颔首。
　　小尹把头凑过来，对我耳语：“淮南王当真俊雅。”
　　我仔细看了看，忍不住说：“果然好相貌。他身边的人也非比寻常，尤其那位紫衣人，气宇轩昂，绝非凡夫俗子。
　　我刚说完，眼角的余光马上觉察到有点不对劲，那种感觉太熟悉了，我不信邪地偏头看了一下，果然是……太子。虽然隔了半块纱巾，但他那嘲弄的表情就是易了容我也能认出来。他居然和我们一般装扮，就一直在我身旁不远处潜着。
　　小尹还没发现这边的异样，仍然兴奋地说：“紫衣人？笑得怪模怪样那个？好像很面熟啊。”
　　我尽量不去注意太子的目光，暗想着怎么找机会挤到淮南王跟前说两句。这时又是一阵喧哗声，刚要起身的众人重又摆好了姿势迎接圣驾。
　　皇上是坐了辇车上山的，抬过我们身边时，我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世子和皇子们都不在身边。
　　皇上和淮南王聚到一处时，淮南王一行人都跪下见驾，连身着黄袍、头戴玉冠的男子都伏地不起，却只有紫衣人云淡风轻地站着，一边捋着一小撮胡须一边笑眯眯地平视着皇上。待皇上走近了些，他才微微作揖道：“皇上别来无恙？”
　　“托五哥的福，朕一向安好。”
　　小尹扭头对我吐吐舌头，我也惊讶不已。说淮南王行事与众不同，果然不假。
　　他兄弟二人干巴巴寒暄了几句，似乎就没话可说了，皇上在铺好的软垫上坐下，接了随从递来的茶碗，随口问：“太子何在？”
　　我旁边一抹青色动了动，终于还是站起来说：“父皇，五伯伯。”
　　“岂有此理。珏儿，你身为储君，又是珉儿琦儿的兄长，理应为众人表率，怎可如此荒唐行事？”
　　“皇儿知错。”
　　我正幸灾乐祸，又听皇上叱喝道：“大清早你就不见人影，又是跟这帮侍读们混在一块了？说说，你究竟是在做什么？”
　　这本来跟我并无关系，天天跟太子混在一块的应该是佘阆中吧。可我前面跪着的一群人竟然都齐刷刷往我身上瞅了过来，连小尹都光电闪石地瞄了我一下，我心头猛地一跳，不会牵扯到我吧，这种时候，我可不能在将来东家面前失了体面。于是我心虚地把膝盖往后挪了两步，头也往下由勾了勾，一面暗自安慰自己，皇上怎么也不会在众人面前给自己亲生儿子脸上抹黑吧。
　　“皇儿只是想和五伯父开个玩笑罢了。”
　　“胡闹。”皇上似乎有些暴躁，“你近来上窜下跳地，忙得都不分尊卑了。”
　　我怎么都感觉皇上这话不是冲着太子的，一颗悬着的心也稍稍放安稳了些。
　　山脚下忽然传来几声高呼 “皇上！”的嘈杂声，紧接着，一小队人马分开众人，急匆匆跑上来面圣。
　　“启禀皇上，玳世子出事了。”
　　皇上和淮南王齐刷刷站了起来。我也跟着紧张起来。却听侍卫焦急地说：“玳世子与二皇子结伴前来西山，途中，二皇子的马忽然失控，冲撞了玳世子，玳世子如今昏迷不醒，御医正在山下诊治。”
　　众人都“呀”了一声，淮南王更是面色苍白，急急说道：“快，快带路。”他身边的随从立时牵了马匹过来。
　　淮南王一跃而上，对皇上一拱手就跟了侍卫匆匆去了。后面井然有序地跟了他那拨随从。
　　皇上愣了一愣，也登上辇车，命人火速下山。太子紧随其后而去。
　　我心中记挂世子的状况，想跟了去看，又怕不合规矩。好在邹兰坡先开了口，提议大家都该去探望一番，一众侍读顿时纷纷同意，于是我们一群人徒步下山，遥遥跟在车马后头。
　　到山脚时，远远地就看到文武百官在行宫外头守着，贾太傅也在，正和皇上身边的王公公说话。
　　没人理会我们，贾太傅也不愿细说，只是摆摆手，叹了口气。于是众人四散开找各自的亲眷打听。小尹不敢找尹将军，拉了我去找他几位兄长。
　　我倒是第一回见到尹大哥，一看就颇具大将风范，虽然一身便装，也显得英姿飒爽。小尹向他打听，他一样也是摇了摇头，并不开口。倒是他身边的随从拉了小尹到一旁说话，小尹招手让我跟着。那随从也不计较，小声地对我们说：“小少爷，二皇子这回可闯祸了。玳世子这一摔，怕是……废了。”
　　我心头砰砰一阵乱跳，只想着，不会的，吉人自有天相，玳世子为人纯良，不至于到如斯田地的。
　　尹大哥的随从还继续说：“刚开始刘公公说，玳世子好像摔傻了，我们还不信。后来王公公出来时，果然说了，世子眼神都涣散了，淮南王叫都叫不应。淮南王独此一子，怎会善罢甘休？”

　　再过了一阵子，二皇子整个人捆得跟肉粽似的被押出来，往外头柱子上一拴，几名侍卫就扬了软鞭准备开打。二皇子怒目而视：“谁敢打小王！”那些侍卫果然动作一滞，侍卫长面不改色地说：“二殿下见谅，圣上口谕，小的们不敢违抗。”
　　“父王怎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此事明明是有人暗算于我，父王竟如此不察。”
　　那侍卫长已一鞭子抽下去了，二皇子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等委屈，顿时大声嚎叫起来，众人都纷纷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我心下暗想，皇上此举自然是有息事宁人的打算，二皇子身强力壮，若肯为了皇上的颜面多挨几鞭，兴许皇上过后还赞许有加。如今他这样大吵大闹，皇上如何下台。这种事查来查去，总逃不过是他们自家人在兴风作浪。
　　果然不多时，皇上就怒气冲冲疾步而出，身后跟了同样乌云压顶的淮南王。
　　“畜生！你将玳儿害成这样，竟还敢在此大放厥词。给朕往死里打。不打残了不准放下来。”
　　“父皇，您这是在维护谁？那匹马跟随皇儿多年，从未如此暴躁，定是有人做了手脚。父皇一向不疼爱皇儿，皇儿心中明白，也毫无怨言。可如今父皇此举，未免太过偏心，皇儿不服。”
　　皇上正待发怒，一旁的淮南王眉头微皱，沉声说。“珉儿口口声声说是有人暗算于他，皇上何不查个水落石出以正视听？”
　　兴许是没有回旋余地了，皇上终于开口说：“朕问你，你说有人暗算于你，所指何人？”
　　“皇儿所指，便是太子元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