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长生记》廿四桥

9、第九章

　　人群中议论声四起，正往外走的太子也一时愣在那了。
　　“可有证据？”皇上看了众人一眼，压了压嘈杂声，一字一顿地问。
　　“昨夜太子府上的裴友亮送了一批马鞍来，皇儿并未细查，就差人送到御厩去了。今早皇儿上马时就觉得有些不妥，如今想想，便是那马鞍上做了手脚，望父皇详查。”
　　我看向太子，只见他一脸愕然，但并未开口辩解。皇上似乎怒气更盛，当场传了御马监、大理寺卿和裴友亮上前。裴友亮一脸惶恐，匆忙上前说：“万岁明鉴，昨夜下官奉命将马鞍送到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和玳世子处，一路上都有王公公相伴。下官途中，并未曾打开箱子，王公公可为下官作证。”
　　王公公也忙跪下说：“小的昨夜确实与裴大人同行，只在二皇子府外，小的在外等候。然而当时，也有二皇子府上的管家刘伯在场。”
　　听这样说，显然送马鞍的应该不是太子，否则不会劳烦王公公与裴友亮同行。这样一来，皇上倒成了最大的嫌疑。众人都安静了，淮南王的眼神更加复杂起来。
　　二皇子也不开口了。不多时，他的马被送了过来，御马监的大人们上前，仔仔细细检查了几遍说：“启禀皇上，马鞍并无不妥。二皇子的马应是受了惊吓或是吃痛才半途发癫。”
　　“那么如今，你又认为朕是在包庇谁？一路之上同行的还有何人？”
　　二皇子眼神又是绝望又是不甘，半天都没有开口。皇上又逼问了一遍后，他才嗫嗫嚅嚅地说：“除了五伯的二位家仆，都是皇儿的人。”
　　皇上长叹一声说：“从今日起，我皇室之中再无二皇子元珉。”
　　我暗自叹气，短短不到半天的工夫，世子成了废人，二皇子成了庶民。然而，二皇子能保住性命也算万幸了。现下的情形，若淮南王一定要皇上杀子以报世子之仇，皇上只怕也无话可驳。
　　“五伯伯……”二皇子几乎是哀求地看向淮南王。
　　“住口！”皇上盛怒，背过身去，冷冷地说：“将他带走。”
　　淮南王开口说：“玳儿如今的情形臣着实放心不下，请圣上恩准，让玳儿随臣返回藩国静养，臣自当遍寻名医，只望回天有术。”
　　皇上转过身来，扶了淮南王的胳膊叹气说：“朕由来喜爱玳儿，一直留在身旁，视之如亲儿一般，如今玳儿出事，朕难辞其咎，也无颜再做挽留。一切听凭五哥的意愿。”
　　淮南王硬邦邦地说：“臣谢圣主隆恩。”就撇了皇上，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没等多久，淮南王的随从们和世子刚入宫的二位家仆就推了玳世子出来，玳世子在马车里坐着，看不清样子。一干随从都是面色凝重，让人不敢上前。
　　皇上愣了一愣说：“这便走么？待朕为五哥和玳儿践行，过了这佳节再出发不迟。”
　　太子几步上前，一手握在马车的踏板上，神情十分哀伤，让人见而动容。
　　淮南王却毫无买账，只是尤为疏离地说：“圣上的美意，臣心领了。”
　　皇上又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场面话，见淮南王毫无反应，转而说：“玳儿在宫中多年，可挑几名趁手的使唤带着，一路上也好照顾。”
　　“多谢圣上美意。臣在淮南，人手勉强够用。”

　　“皇上，王爷，小人不才，恳请皇上恩准小人随世子同去。”我从人群中挤出来，伏地而拜。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我不得不争取。
　　“你是读书殿的？”
　　皇上竟然对我有几分印象？还是看了我这身打扮？我没再细想，抓住机会说：“是，小人姓纪，名唤长离。世子宽厚待人，小人十分敬仰他。”我定定心神，从怀中摸出世子的扇坠，说，“世子未受伤前，曾允诺将小人收为己用。小人感激涕零，如今更不舍世子离去，小人愿追随左右，为世子当牛做马，以报答世子的知遇之恩。”
　　淮南王身旁的家仆上前取了扇坠，递给淮南王说：“王爷，扇坠确实是世子之物。”
　　淮南王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却默不作声。那名家仆便将扇坠递回给了我。
　　皇上忙说：“即是如此，五哥就了了他的心意吧。”
　　淮南王只是语气平淡地说：“听凭皇上吩咐。”

　　都来不及跟小尹告别，我就这样晕乎乎地顶了皇上御封的是淮南使头衔，跟着淮南王一行人上路了。
　　我不善骑马，马车只有一驾，只得厚了脸皮窝在马车前方的踏板上占了个座，淮南王也未作计较。一路上，大家都是一脸乌云，我也不敢开口乱说话。
　　我不惯出远门，坐在踏板一颠一晃的浑身都酸痛了，又不能换姿势。走了许久，我以为众人都未进食，总会找个地方落脚吃些东西再走。谁知大家竟都是铁打的。大半日水米未进，本就有几分虚脱了，山风一吹，更是饥寒交迫，十分难熬。
　　也不知撑了多久，日头都开始西斜了，一队人马才停了下来。我看看周遭，四野荒凉，不觉有些迷惑。探头细看，发现大家只是在马背上就地歇息，纷纷掏了干粮和水袋出来充饥。我舔舔干裂的嘴，小心翼翼地开口说：“王爷，各位大人，小人……下官去溪边喝口水。”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我撑着虚弱的皮囊，小心地从车上爬下来，往小溪的方向试探地迈了一小步。“砰”的一下，我怀里多了一袋干裂和一只水袋，我吓了一大跳，抬头看看，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扔的，只能对着空气称谢不已。
　　又饥又渴，我急急打开水袋要喝时，猛想起背后的世子，他也是滴水未进，也不知如何了。说到底，我此行还有护送世子的重任。这样一想，我忙伸手去挑车帘子。怎知手还未到，一根绳索就扑过来，将我的右手牢牢绑住了，我惊愕地回头，是淮南王身边的侍卫，正扯着一根长长的绳，远远地盯着我。
　　“做什么？”他的声音冰冷，表情更是肃然。
　　我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架势，心头怦怦乱跳，壮了胆说：“我只是想问问世子要不要水。”
　　“我家世子不需你们来惺惺作态。”他松开绳子，傲然转过头去。
　　我明白了，我这个淮南使，说到底就是个代人受过的出气篓子。
　　稍作休息后，队伍继续前行，一路上走的都是偏僻无人的荒野小径，秋来遍地都是落叶，萧条得很。离京城渐行渐远了，前路，一片迷茫。

作者有话说

　　俺周末重温《随园诗话》，挖出一个萌物来，刨了个新坑，在隔壁，叫《将军，饶命！》，广而告之一下^^
明天开始会很忙，不知道能不能日更了，如果不能，预先道个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