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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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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他说的是那几首情诗,忙说:“不敢。小的也是迫于无奈。”
这时小尹在我身旁跪下说:“殿下,这一定有人栽赃嫁祸,我跟长离天天在一块,从未见他私藏过这些。再说了,长离家贫,哪里得来这些东西?”
我听听觉得有几分不对,稍稍抬头看了一眼,顿觉浑身血往头上涌,这次真是栽赃了。太子手里捏着的除了那些索稿信和诗稿,竟然还有几张露骨的春宫图,一本子艳情读本。这是读书殿的大忌,比其他人的闲书要严重上百倍。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一副清高正经的样子,骨子里这么下作。”佘阆中终于开口了。
舍监又往我枕头处摸了摸,把那些碎银也摸了出来,喝道:“还说家贫,这些银子是怎么回事?这明明是外头流进来的钱,不是宫里的库银。”
“大人不是看了那些信么?小的不过是为京城里一些公子哥代个笔,给家里贴补家用。这些闲书,真不知是怎么来的。”我据实相告。
太子沉默了一会,内侍监的大人说:“这是读书殿的事,恐怕要请几位先生裁决。”
太子说:“这个我也能猜到,无非是说斯文扫地,要尽快赶出宫去。”
我顿时觉得有几分解脱,反正我的年限也快到了,与其到时一个倒霉去当了太监,不如现在就卷铺盖走人来得自由。因此我忙说:“小的再辩解也无济于事了,甘愿就此出宫。”
屋子里静了好一阵,我悄悄抬头,看到太子若有所思的模样,以及不知何时挪到他背后的佘阆中一副如愿以偿的嘴脸。
好一会,太子终于开口说:“你在宫中也呆了有年头了,就这样赶走,未免残忍了些。再者说了,你也算个可造之材。有句话说,万恶淫为首。我看,你且到内侍监去清净两年吧。”
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我又惊又怕,心里咚咚乱跳,抓住最后一线希望,哀求他:“求殿下开恩,小人确实无罪。若殿下不信小人,便从此逐小人出宫。”
太子站起身,往前逼近几步,我的额头都几乎触到他的脚了,感觉他的腿有意无意地碰了我几下,我汗毛倒竖,忙往后缩了几分。他不容置疑地说:“你十二岁入宫,过几个月就五年了,我早有打算安排你到内侍监听差。如今不过是提早了些。不必再说了,再过几日,你便去徐公公跟前报道,他会安排好一切的。”
我听到自己牙齿相撞的声音,拼命把指甲掐到手心里不让自己掉出眼泪来。直到他们一行人走远,我已经爬不起来了,头脑里嗡嗡直响,只听到小尹愤怒的吼声:“佘阆中,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竟敢这样嫁祸长离!”
“凡事要有真凭实据,不要黄口白牙的。”佘阆中似乎也很不满,哼了一声就一路踢开椅子上床了。
小尹拉起我,不住摇着我说:“长离,长离别这样,我们再想想法子。”
他拉起我,扶了我的胳膊一路到咏柳亭。
夜风阵阵,月牙儿斜斜挂在天边,显出几分凄楚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不是常这样对我说么,振作一些!这事总能水落石出的。”小尹用力捏了捏我的胳膊,我感觉有了一些力量。
水落石出又如何?太子果真相信我私藏□□之物么?我其实一直都猜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还没等我想到应对的方法,太子的旨意就提前下来了。
和小尹倚在石凳上看星空时,我想起,我十二岁入读书殿时,小尹比我早来了半个月,那时他也才十三岁,整个书殿,就数我们二人年幼,也是这样,我们很快成了好友。一晃就过了四年多,以后,怕是再没机会这样一起看星星、一起偷看闲书、一起到园子里逮蛐蛐了。他日,他出入天子殿堂,我则成了任人欺凌的小太监,当真是云泥有别。
“对了,我可以去求我爹啊,让他先收了你在府里做些差事。皇上有时也会给我爹几分面子呢。”小尹忽然拍了腿,振奋起来,“只是将军府里都是舞枪弄剑的,怕会委屈你呢。”
我如溺水之人拣到一根稻草,忙说:“绝不会委屈。若能进你们将军府,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
小尹拉住我的手说:“一言为定。”他松开我就一路往外跑,一面喊,“我现在就去找徐公公,晚上得回家,可能先不回来……。”
我心底暗暗有几分喜悦,若真能这样,再圆满不过了。这宫里头,小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从来没什么大志,只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就好了。早些年刚入选读书殿时,也确实有意气风发过几日,待进了宫,见了盛气凌人的各位同窗,我便醒悟过来了。这些年见多听多了,更是明白,当今天子并非任人唯贤,若指望太子日后登基,怕到时光景只会更糟。
当晚我失眠了。一会担心不能出宫,果真被净身绝了后,一会又隐隐期盼到小尹家的日子,一会又存了一丝侥幸,想着回家乡与父母亲人团聚,守着清贫好好度日。这样折腾到天亮,仍然没有一丝睡意。
想来我也不用去读书殿碍眼了,索性留在房里不出门。坐立不安地等了一整天,小尹都没回来。到了晚上我特意到园子外等他,等到夜深露重了也不见他的踪迹。
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听着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我都不想看到他们了,干脆窝在被窝里,把头向着墙。再过了好一阵子,悄无声息,想来大家都走了。我翻个身坐起来,却正对上佘阆中探究的眼神。我没理会他,又靠了墙发呆。
他大概也看得无趣了,慢慢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说:“你……”
难不成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落井下石两句?
他顿了顿说:“你不如去求求玳世子,他的府邸在外头,安置个人而已,无需净身。”
我愣住,转头看他,他已经离开了。
也许他这回说的是真心话。我在宫里留着,对他而言,也是个眼中钉。我离开了,对大家都好。
然而若能就此离开这些皇亲国戚,我便万般贫贱也不愿再回头了。
我再呆坐了一会,终于想起去找徐公公打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