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阁》天桥之下共白头

2、洛都求学

　　她刚满十六就被放逐，从北拉赞到洛都，走走停停，前后竟花了两个多月。

　　金秋十月，河面凉波表示该添衣物了，寒冷的落日彻底潜入地底，街边飞扬的柳枝昭着寒风来袭。

　　杨明凭着无敌的不要脸以及令人叹为观止的天赋，顺利“登堂入室”，成为了洛都萧三爷、萧净音目前唯一的弟子。

　　全然被遗忘在前堂耳房的林何在戌时孤独凄凉的醒来，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不在身边，心想“这怎么跟我预想的不一样？不科学啊？”

　　索性她的药性还没有完全散去，又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

　　至于后事如何，杨明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拜师之后，她就没有见过这人了，再见之时，又是另一番境地。

　　且说她这有钱师父，本以为真的只是有点小钱，却不曾想，在洛都的地位还挺无人敢招惹，名声简直比天阳的长雾山还高。

　　这是捡了个大便宜啊！不仅包吃包住还不用交学费，还能学到东西，我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可以说杨明当时的心情是飞在云端的，甚至还在蹦哒。

　　萧琛确实只有这一家医馆，但这医馆的后院之大，与话本子里那些个天潢贵胄的王府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门面看着朴素，后院却是别有洞天，楼阁、花园、假山、池塘、还有不可少的药房。无不透露着“我很有钱，很有格调”。

　　但这偌大的府址，却只有前堂的那两个药童，本着不懂就问的优良习惯，杨明就问萧琛：“师父，这里就只有两个药童，再无其他的人吗？”

　　她师父怎么回答的：“嗯，省钱。”

　　她表示：可能真的是她穷太久了……

　　本就已是秋冬季节，天气冷的直让街边的柳树掉光枝叶来温暖自己的根茎，可惜扫街人不让它如意，偏生生给它扫一边去了，整的街头柳树每次都奋力的扑棱着仅有的无叶荆条，似乎在讽刺扫地人多管闲事。

　　静怡馆的位置不错，从后门出去，再往右走不久，便是洛河，听说这条河最终会流入多情谷，汇成痴情湖……

　　当今世道安宁，没什么妖魔邪教，小混混倒是不少，但这些人就没有一个不怕河畔洗衣的大妈的。

　　也有小青年不怕死的，看到了一位河畔浣女貌若天仙，就没忍住：“姑娘是哪家天仙？可否允我这凡夫子一同游赏这洛都繁荣之景啊？”

　　说着便要用那扇子去挑逗姑娘的下巴，结果旁边一位大妈直接赏赐捣衣棒：“滚球！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个玩意儿，人模狗样，配得上人家小姑娘吗？整天拿着个破扇子就真以为自己风流倜傥了？啊呸！臭不要脸……”

　　还没等大妈说完，“人模狗样、风流倜傥”就连滚带爬消失了……

　　萧琛时常叫上杨明一起，便宜师父是真便宜，从不带她下馆子，唯一的消遣就是——看大妈们精妙绝伦的表演。看完还得交一篇观后心得……

　　杨归尘想不到，有关写心得的“演员”，除了大妈，还有一群中年糙汉子！！！

　　此时已是入冬了，修仙者不分四季，抗冻抗晒，这也是杨明努力修炼的原因……

　　一如往常，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大妈们却不在，而是几个中年男人在——洗衣服！

　　杨明表示不懂：“师父，这又是个什么习俗？”

　　永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萧净音：“岁月静好的修行。”

　　杨明就看着高冷少言的幽默师父，负手而立、一本正经的讲些她不懂的话：“啊？”

　　萧琛转头望了她一眼：“安居乐业之后的人，总会有更高的追求。比如——平等。”

　　杨归尘问号：“平等？”

　　萧净音望着洛河对岸或是更远的地方：“嗯，同市场里钱货两清一样，相爱的两个人，即便共同生活在一起许久，也会在一些方面划清界限，将两人的付出与拥有分的清楚明白。”

　　萧琛那没有聚焦的眼神，不知道该往哪儿安置，却又久久的、漫无目的的盯着一处……她在想，也许她和林何也就这样了吧，已经分清楚了。

　　杨归尘道：“爱怎么可能分的清楚明白？这又不是用了金钱物件就能换来的。”

　　杨归尘还没等到萧琛的回答，就被前方的谈话吸引……

　　男一号：“哎，兄弟，真巧啊，昨天还在赌桌上见过你呢。”

　　男二号：“能不记得我吗，赢了你三两十钱嘞！”兄台笑的嘴角都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男三号：“老大哥，你不厚道啊，去玩耍不叫上我。”

　　男二号：“你媳妇精得很，还和我媳妇是青梅竹马，我叫你了就等同于叫我媳妇了……”

　　男三号：“谁是你媳妇！别吓哔哔！。”

　　男二号：“不叫就不叫，谁稀罕。”

　　男一号：“这……”

　　男二号：“见笑了，他这人就这样。”

　　男一号：“那个……我昨天在观楼看见这位兄台玩的还很高兴啊？”

　　男二号望向男三号：“说！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有这癖好了。你这……”语无伦次，仿若被至交好友背叛。

　　男三号：“我……就看到有位小哥长得还挺……那啥，我就进去看看，喝点小酒，有没干别的。”

　　然后又对男一号说：“你倒是勤快，怎么哪儿都有你？”

　　男一号：“咳咳，实不相瞒，这两处都是我大舅子家的产业，当然，我也有点股份……我吧，没事就喜欢去自家的门店里逛逛。”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丝毫不耽误手下功夫，几盆衣服也就不到一个时辰，走的时候还互相交待自己接下来要去买菜、进货、扫地啥的……

　　杨归尘愕然：“师父，这是安居乐业族的修行天花板吧？”

　　萧净音：“嗯？”一脸冷漠的发出疑问表示我不理解你说的啥。

　　杨归尘：“这八卦之心，这谈吐举止，这穿着打扮，要不是声音暴露了他们的性别，我差点就以为是一群八卦的婆婆了……”

　　萧净音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画面了：“浮世万千，地平线也不止一条。”所以眼界放宽些，一脸的爷早就看透了这些。

　　正欲打道回府，就瞧见那三个男人各自端着洗好的衣服走了过来，走中间的男二号独树一帜的端着两个大盆：“萧三爷，又来散步啊？”

　　萧净音望向他们三：“最近过的不错啊，三位？”

　　男一号：“三爷说笑了，如今天下太平，日子自然得支棱起来啦！”笑得憨厚，怪不得会输钱。

　　男三号：“是啊，当今世道太平，又有像三爷这么厉害的仙师镇守，我们可不得过的这般安逸嘛！这位便是三爷前段时间收的徒弟杨姑娘吧？”

　　说就说，怎么还扯上她了？杨明想着，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正是在下。”

　　萧琛左手搭上她的肩膀：“她有些认生，见笑了。”但从她脸上丝毫看不出“见笑”的歉意。
　　然后三人知趣的回家各司其职了。

　　风吹涟漪，寒月探头，这份静谧像是某种放肆的前奏。

　　杨明：“师父？不回去吗？”师父今天在那几人走后就吹起了萧，有恢宏大气的，也有玩转灵动的，最后刚刚结束一段低沉抑郁的……

　　萧琛收起了萧：“回吧！”声音很低，感觉这不太像是在回答杨明的话，而是在向另一个人的呼换。

　　每个人都有故事，但这不代表这个故事必须讲给你听。杨明没问，萧琛没说，两人就这样回到了静怡馆。

　　寒灯节
　　萧琛不太关注过节，杨明也对这些节日不感兴趣，但那两个药童是个喜欢热闹的，萧琛便给他们放了假，然后自己喝酒吹箫去了。

　　杨明以为这是自己难得的清闲，结果师父大人有话说：“归尘，你来此处求学，也有两月有余，凭你的天赋，为师相信你担得起这大任。”然后，她就成了静怡馆的坐诊医师。

　　想来也是人们要讨个吉利，大过节的不想上医馆抓药，这一天看的病人也没几个，来的都是实在撑不住的人，有一个倒是突出，高烧的脸通红，人也已经昏睡过去，看着像是富家子弟，被两个仆人抬进来的，说是掉湖里了……

　　杨明想说，大冬天的，搞啥子冬泳哦兄得！

　　但作为医师，她得有职业素养：“你们把他放那儿，再去整套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我去配药。”退烧驱寒的药都给支棱起来。

　　付钱的时候，本着过节加班双倍工资的原则，杨明将三两的药卖到了十两，图个吉利，十全十美。

　　钱货两清，正准备送客时，‘大好的天气’下起了暴雨……

　　人家来时绿色出行，没带雨伞没做轿车，这……要不要收他们避雨费？杨明暗想。

　　仆人一号：“杨医师，可否然我们在此处先避一避雨？”

　　杨明本着“医者仁心”，让他们在一旁歇息。

　　实在无聊的杨明：“敢问，你们家公子为什么往湖里跳？”

　　仆人一：“哎！我家公子其实，嗯，为情所困吧。”

　　仆人二：“可不是，那张公子……哎！”

　　杨明本来脑补的是这王公子深爱着一名普通出身但却姿色出众的才情女子，然后又被那女子伤了心，爱而不得，想寻短见，可听这两人欲说不说，其实什么都说了的话来看，这故事比她脑补的还要激烈啊！吃瓜前线！！！

　　然而还没等她细问，这雨就停了，心里把这鬼天气咒骂八百遍。

　　唯一的消遣又走了，杨明开始抄起老本行，把自己的宝贝魔琴拿出来，许久未弹，有些生疏了。

　　这段时间在医学方面有所心得，杨明便把这种奇妙的感觉融入音律之中，竟不想让琴音升一个档次，琴音不再只是具有攻击力，柔和之下，竟有再生之力——是治愈！

　　杨明表示，这算得上是她独创的第一个心法了吧，叫个啥名呢？净尘吧，以师父之字加自己的字，师徒携手天下无敌！去请同师父，萧琛来了一句，你的心得自是你怎么来都行的。

　　不愧是我，连师父都觉得这名儿好，杨明彼时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