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桃俗李》洮邪邪

25、第 25 章

　　声音终于有了起伏，我却不敢再唱了，抬着头面向窗外，任那酸涩的液体落下，渐渐将面颊全部沾湿。我不敢回头，我很怕被别人看到自己哭，但眼泪上来又忍不住。

　　一双小手突然伸了过来，用小手接过我脸颊的泪水，我被惊了一下，顺着那双小手转头看向小手的方向，只见那个瘦弱的孩子将小手上沾着的泪水送到嘴边，发黄发青的舌头伸出嘴，舔了舔手上的泪水。

　　瘦骨嶙峋的小脸上，那张干的裂开的小嘴因为微咸的泪水显得更加沟壑分明，看那孩子还在舔手上的泪水，我终于反应过来。

　　我忙拿起车上带着的小竹筒，这是外出带水时用的，我将小竹筒上的塞子扒开，递到那孩子面前。

　　“别喝那个，那个不干净。”说完我又觉得这话有点无用，就连平时吃的水都是生水的他们，又怎么会觉得泪水脏呢？

　　那孩子看着面前的竹筒，抬头盯上我的双眼，我被盯得又是一阵鼻子发酸，但却没有刚才那么难以控制，我没再流眼泪。

　　见那孩子不动，我便将竹筒凑到他嘴边，慢慢往他嘴里倒水，那孩子感觉到水流进嘴里，立刻就反应过来，咕嘟咕嘟地往肚里咽水。

　　那孩子一直往肚里咽，我也不敢停，但又觉得一口气喝这么多也不好，我便慢慢将竹筒收回，可那孩子却完全没有收势，伸出了她的两只小手，死扒着我的胳膊。

　　见他已经喝下去大半筒水了，我便皱起眉，强行将竹筒收回了。“行了，先喝一点一会渴了再叫我，咱们不缺水，不用一次喝到撑。”

　　那孩子却不听我说的，伸手要去抓我手里的竹筒，我眉头紧蹙，将竹筒举高，没想到那孩子见自己够不着竹筒，便直接爬到了我身上，我一时站不稳，人连着手上的竹筒一起翻了。

　　“小心！”莫离本来是闭上眼睛假寐的，却被我和那孩子的动静吵醒了，可他出声时已经晚了。

　　不大的马车里一时狼藉，半筒水洒在马车里，我倒在莫离身边，那孩子却迅速趴在地上去舔洒在车里的水，莫离将我扶正，小四川和荣荣也被车内的动静引了过来。

　　一时间，原本就狭窄的马车里更显得寸步难移，小四川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马车里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你们……弄了啥子？”小四川看了好几圈才开口，荣荣倒是没多看，瞅了一眼车内的景象，便摸了摸鼻子扭头继续驾车。

　　“我……”

　　“他……”我一时间竟找不出形容的话语，组织了好久语言，我才说道，“他……他，他喝水把我给撞翻了……”

　　小四川看了看我，看了看依然在低头喝水的小家伙，“他？撞倒你？咋个回事？”

　　我叹了口气，将刚才的事情又组织了一遍，于是我小四川和莫离的目光便聚焦到那个小家伙身上。

　　“我就觉得奇怪了，这娃身上的伤明明跟其他人一样，为什么别的都没命了，他却还留着一口气？”小四川说道。

　　我将那日在酒楼里的情况又说了一遍，小四川和莫离便都皱起了眉头，确实，当时没有细想，明明是同一批孩子，为什么其他人都已经脑死亡了，他却还有一丝神智？

　　奇怪的点还不止如此，阿珏晌才问我那些管子是不是用来放血的，让我想起了，如果管子是用来放血的，那为什么我们在酒楼里见到的孩子身上还会有大片大片的血迹呢？

　　尤其是被救出来的这个孩子，我回忆起在孩子堆里找到他时的情形，他身上就沾满了血。而且之后小四川检查他的身子也发现，他身上除了被钉入身体的管子留下的伤口以外，都找不到别的伤口。

　　我揉了揉太阳穴，越来越看不懂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显然，那个叫做老天的听到了我的想法，干脆派了一个死给掐断了我的思路。

　　马车的马不知被什么给掐断了去路，一阵嘶鸣，马车也跟着好一阵晃荡，我和莫离尚且还坐在马车一侧的座子上，但小四川和那个小孩就没那么好受了。

　　小四川直接被马车颠的脸着车厢底，那小孩也没好到哪去，直接从车头滚到了车尾。

　　伴随着马车的颠簸，荣荣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无力，“你是什么人？！”

　　外边拦车的人没有理荣荣，直接勒了马，大步向马车走来，莫离反应迅速，向那人的方向放出一道灵力。那人也不多，大约是知道魔力放出去的灵力只是警示他的。

　　马车的隔帘被人掀开，那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脸上还有一块刺青，劫匪？

　　那男人目标十分明确，伸手就捞起了小四川，小四川尚未反应过来，人就被大汉给扛走了。

　　？？？？？？

　　我一脸震惊的看着那个劫匪，小四川一脸懵逼的被人扛着，荣荣整个人都傻了，就连莫离的表情管理都崩了，什么情况？

　　我愣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不是说劫匪干不出劫人的勾当，实在是，哪个劫匪会一个人跑来劫马车啊？而且目标还那么明确。

　　“顾白冼？”我看着那个劫匪，总觉得有点奇怪。

　　那劫匪在听到我喊他顾白冼后，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继而加快了脚步。

　　我一个箭步冲出了马车，拉住了试图逃跑的“劫匪”：“顾白冼？”

　　那人被我抓着衣角，干脆直接脚一蹬地飞了起来，绝对是顾白冼没错！这厮上次就是这么跑的！

　　“莫离大哥！帮我拦下这个流氓！”我拦不住顾白冼，便想起了莫离。

　　莫离听到我喊那人顾白冼，似乎有几分犹疑，但这份犹疑并没有持续很久，莫离迅速出手，拦下了试图劫走小四川的顾白冼。

　　“哎呦！”顾白冼被莫离的灵力拽着直接从半空被拽了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索性莫离用灵力接住了小四川,次是小四川仍旧处在死机状态中。

　　顾白冼被莫离给治着了，小四川却愣了好久才回神，小四川回神的期间，莫离正问我，为什么说那人是流氓，我刚要张嘴回答莫离的问题，小四川就回神了。

　　小四川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我的嘴给捂上了，还冲莫离说：“你听错了！”边否认边打哈哈，试图蒙混过关，但莫离却不买他账，追根究底。

　　小四川被问得不知该怎么解释，便开始编胡话：“其实是，之前我们在安国府就碰上过这劫匪了，结果他当时啥都没说就亲了张与生，这不就被娃娃当成流氓了嘛……”

　　我呸！

　　我一口咬上小四川的手：“你丫瞎说什么？！”

　　我脑子轰的一声爆炸了，“不是！被亲的人是小四川！”

　　莫离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和了然，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也欲哭无泪，解释不清了。

　　索性我就把气撒到顾白冼身上，找来绳子把顾白冼吊在树上，还在他脸上写上流氓俩字儿，顺带还严刑逼供了一把。

　　我问他干嘛跟踪我们，结果这货倒是上套，看出来小四川害怕别人知道他被强吻这个事，索性开始胡扯，说什么当初在安国府跟“我”的那一吻深深印在了他心里，他就想拉着“我”私奔，浪迹天涯。

　　用脚趾头想都晓得，他这话是说给小四川听的，但偏偏这货是对着我说的，我就笑不出来了，感觉再怎么问这货也不会老实交代，索性换了个问题。

　　“你这个是易容？还是什么变形术？”我问顾白冼。

　　结果那小子眼神一下就变了，满眼写着想不通，“你怎么认出我的？”

　　“你先说你这个是怎么弄的。”

　　那家伙盯着我看了好大一会，最后皱了皱眉说道：“是变形术，我能变成我见过的每一个人。”

　　“这么厉害？那你现在变成一个小孩的样子，不就能从树上下来了？”我问。

　　顾白冼翻了个白眼，“那位大能把我的灵虚给封住啦！我用不了。”

　　“这玩意是靠灵力搞的啊……”我恍然大悟。

　　“行吧……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跟顾惜辞什么关系？”我两手掐腰站在被挂起来的顾白冼面前。

　　“这个嘛……也不好说，顾惜辞之前是我们张家的少主，后来他叛出师门，我们家就跟他断绝关系了……他没跟顾家断绝关系之前，算是我大哥。”我倒是没想到，他还真交代出了有用的信息。

　　其实他跟顾惜辞认识，只是我猜的，实在是我穿越过来就碰上了这俩姓顾的，也就那么一猜，没想到还真蒙对了。

　　我盯着顾白冼，想着他对顾惜辞的态度，他在交代这些时，并没有刻意隐瞒，回避，答的时候也没有比较明显的表情变化，给人的感觉就是，对顾惜辞此人不感冒。

　　但怪就怪在，他既然对顾惜辞不感冒，又怎么会去安国府？阿珏的洞察力惊人，此人绝不可能是一直跟踪我们才去的安国府，那此人去安国府的行迹就很可疑了。

　　“你跟顾惜辞关系好吗？”我盯着他看了许久，问他。

　　他这次倒没直接答我，而是看了我很久，我被他看的发毛，将双手环在身前，“怎么？不能说？”

　　顾白冼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发现吧，你人没多大，做事问话倒是挺老成的嘛……”

　　我皱了皱眉，可不打算接他这话茬，正打算在说些什么，他却突然开口了，“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行了，不用一点一点得问，自己在想破脑袋想些有的没的。”

　　我被他呛得不知该说什么，他倒是开了玉口，“你想知道什么？我跟顾惜辞？顾家跟顾惜辞？顾惜辞的老巢在哪？”

　　我一阵诧异，“你晓得？”

　　“哼~你让我跟着你们一路我就告诉你。”这厮嬉皮笑脸的，嘴里没一句靠谱的。

　　轮不到我拒绝他，莫离和小四川就先否决了，小四川否决他八成是怕这厮再油起来，爬他床上，莫离否决八成是觉得此人跟我们一路，行迹可以吧。

　　我挑了挑眉，看着被挂起来的顾白冼，小样儿~就这？垃圾。

　　“你们别拒绝的那么快嘛！我真的有内部资料啊！顾惜辞的过去啊！独门资料啊！考虑一下啊！而且，我很能打的啊！我还会易容术！带上我不亏的！”那厮见我们一行人真的没了理会他的打算，还驱车离开了，他就绷不住了。

　　说实话，他如今这幅德行，还真是跟青楼拉客的姑娘有的一拼。

　　我坐在马车上，听着顾白冼的叫喊，一手支楞着脑袋，想着这厮要是不这般烦人，带着他也是不赖的，能不能打的不重要，反正都没阿珏能打，但他那个易容术确实是香，要是能骗过来倒是有大用。

　　不过拐不过来也没事，自个回头琢磨琢磨，应该也能摸出点门道来。

　　小四川在一旁骂骂咧咧地说那人变态，流氓啥的，还劝我少跟那种人来往，我古怪地看着小四川，“你自个不还说过你喜欢男人的嘛？”

　　莫离有些吃惊地看着小四川，小四川一时噎着，手比划了半天才说道，“我那不是……为了赶走那个江家的大小姐嘛！”

　　“哼~是吗？我老家那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心理投射，你就是心里想着这个，慌乱时才会说出这个的。”我笑眯眯地看着小四川。

　　“你你你！我跟你说，那些个民间传说啊啥的可不能乱信啊！什么心什么投射的，乱讲！听都没听过！”小四川一把拍在我头上，好一顿说教。

　　我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留下顾白冼的，他说的那些真的太闹人了，总感觉这么大的瓜吃不圆满好像也不是那味儿。

　　我看了看莫离，又看了看小四川，假装咳嗽了两声，坐直了身子，“那个……我还是想知道顾白冼要说啥……而且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嘛……”

　　我边说边仔细打量着莫离和小四川的表情，莫离有些惊讶，但也就惊讶了一下，便坐正了听我怎么说，倒是小四川瞪大了眼睛，骂我咋想的，咋就好奇心还害死猫了呢？

　　倒是驱车的荣荣，隔着车帘说道，“我同意哥哥说的，师父你呀，一个人带着我和哥哥就已经很辛苦了，好不容易多了个莫离大哥跟你一起，结果还有添了一个小的，还这么能闹事儿，多一个大人……”

　　“闭嘴！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不等荣荣说完，小四川就训起了他。

　　我看着小四川，眨了眨眼儿。

　　“难道这会我们把他绑上了，等他灵力恢复了，就不会跟过来了？”我说道。

　　这话属实堵上了小四川的嘴，莫离听完我说的也垂眸想了一会，觉得我说的没错。小四川哑口无言但还是试图阻挠，“那什么……他，他可是强吻过你的变态呀！你就不怕他再对你下手吗？”

　　我揉了揉眉头，“那我跟他做相好，不让他霍霍别人，他霍霍我，就不算变态了吧。”

　　小四川被我的话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莫离也大感意外，莫离开口说道：“你想让他跟着我们，就叫他跟，但你可千万不要拿自己开玩笑，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你放心他跟着我们我肯定不会让他动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