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桃俗李》洮邪邪

24、第 24 章

　　当天夜里，我和小四川陪着世子去埋葬了安国侯和夫人，世子见到被肢解的尸体时，没说一个字，看他时才发现，他的嘴角已经被咬破，留下一道血痕。

　　我们陪着世子在老侯爷夫妇墓前守了一夜，第二日世子开了口叫我们回去，他要为他父母守灵。

　　我们没再打扰他，给他留了些吃的，便回去了。

　　睡不着，所有的事情都堵在心口，呼之欲出又无处发泄，我很害怕那个世子被仇恨蒙蔽双眼，丧失对这个世界的善意，但那些尸体又不断在我眼前浮现，怎么可能不恨呢？就连我这个局外人都快逼疯了。

　　我突然就觉得那些想穿越的人，都是一帮没脑子的傻缺，你以为你是主角？你只是这个世界手里的一枚棋子，丢掉还是接着前进都只是在无畏挣扎。

　　选择死亡是最容易的。我突然就想起了这句话，我自嘲的笑了笑，但能够坦然面对死亡的人却很少，就连刚出生的婴儿都在努力活着，我们制造了那么多的牵绊就如同一条条锁链，将我们牢牢的锁在这世间。

　　我是个不孝的儿子，但昨日我看到那个世子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就像我的离世会让父母伤心一样，他们的离世也会让我崩溃，至少我不用承受这份刻骨铭心的心痛。

　　想到此处，我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自私，竟忍心让父母承受这份痛，可我无能为力，我只能在这个世界里默默为他们祈福。

　　至少要让他们放心，哪怕是一丝希望，我想让他们能安心入眠，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现在一步也不能停。

　　我和小四川歇了一晌，又去瞧了一眼世子，给他留了吃的，便决定去找下一个黑衣人的窝点。我们收拾了行李，与掌柜的结了租子，想了想还是留了间房给世子，我们预付了十日的租子，又多给了些钱，交代掌柜帮忙照顾一下世子。

　　这一行依旧是我小四川莫离和荣荣，只不过又多了一个世子救出来的孩子，分开半月余的分别恍如隔日，只是如今莫离重伤，不能策马了，所以这一程我们买了马车。

　　我们没有太多线索，到目前为止，我们手上有的七零八落的线索，不过是之前在崖边遇见的黑衣人有可能是顾惜辞，黑衣人抓孩子完成祭祀仪式，以及孩子们说的城西的村子似乎出现过黑衣人的身影。

　　其实还有两条线索，一条是黑衣人的祭祀仪式，这仪式的形式我们大致能猜到了，但我们都没有查这类线索的途径，所以这条线索算是废了。

　　还有一条就是从世子带出来的孩子身上拔下来的管子，那种特殊的金属也许可以查出出处，但同祭祀仪式一样，我们没有查这条线索的途径。

　　但我没想到的是，小四川一直有和农家的狄长老联络，我们见到的祭台，被仪式摧残的孩子以及孩子身上插的管子，小四川都告诉了狄长老。

　　遗憾的是，狄长老翻阅了农家的藏书阁所有古籍，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记载，又一条线索被堵死，我烦躁的抓了抓头，找不到原因，却不能放着那群黑衣人继续残害生命。

　　就在我烦躁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阿珏？”

　　“我在。”阿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种仪式有没有可能是从中庭或者上庭传出来的？”

　　阿珏许久无声，我正奇怪她为什么不答我，她就又出声了，“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件事。”

　　“有一个点我很奇怪，就是那些孩子身上插着的管子，它们究竟是用来干嘛的，我总感觉那些管子的位置不简单。”阿珏不答我的问题，却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我陷入沉思，阿珏说的这点，其实在我看到那些孩子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我想不到，这些管子的位置有什么深意。这些管子是做什么用的？

　　我突然就愣住了，说实话，看到那些管子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管子是用来放血的，我急忙伸手摇了摇身边正在跟荣荣说话的小四川。

　　“那些被世子救出来的孩子，还有安国府发现的那些孩子的尸体，身上都还有血吗？”我突然凑到小四川身边问道，赶马车的荣荣和小四川都吓了一跳。

　　“瓜娃子！吓死老子喽！”小四川被我突然拍肩吓得一个趔趄，“问这个干吗？”

　　“少废话！到底有血没血啊？”

　　小四川眉毛一跳一跳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半天才说道，“张与生！我忍你很久了！屁大点小屁孩天天呼来喝去的！老子可是你长辈！”

　　突然被小四川训，我整个人都蒙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四川又瞪了我一眼，哼哼说道，“小爷我今天不回答你丫半个问题！今天你别来烦我！”

　　说罢他便将我推回车内，把帘子一扯，闹起了脾气。没问出结果我只好悻悻坐回马车里，我摸了摸鼻子，自问小四川对自己是真的好，自己对人家却一直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确实不好。

　　坐在车里叹了口气，一抬头却对上了莫离的眼，在车里他就把面具给摘了，一张柔和的脸上有几道伤，应该是前些天爆炸的时候划到的。

　　莫离见我瞧着他，便抬起自己一只伤得不是很重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脸被炸花了不好看了？”

　　“怎么会……”我盯着人家的脸，没觉得有一丝不妥，“这么好看的脸，不会丑的。”

　　莫离柔柔地笑了起来，笑骂我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上这么多道伤，却说他好看。我还是盯着他，一个手支起了脑袋，看了好久，看的莫离都不敢在与我对视，微微偏过头去。

　　我看他尴尬，便笑了起来，伸手捧起他的脸，却见他突然往后撤，反应很大，我愣了一下，笑出声来，“你知道吗？这世上不是只有完美的东西才是美的，真正美的东西都是介于完美和不完美之间的。”

　　莫离明显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半晌没理我，我一时尴尬，才反应过来，这样的话从我一个十三岁小屁孩的，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莫离莞尔一笑，说了一句，你看的还挺通透，我讪讪一笑，不知该接什么话。眼睛便飘向了缩在一旁的那个孩子，真的太瘦小了，孩子的胃上之前还被插了根管子，如今虽然缝上了口子，但还是吃不了什么东西，每天只能吃些汤汤水水的。

　　小孩从救出来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不会是吓傻了吧，我心想。“应该不是。”

　　耳旁突然出声着实吓了我一大跳，镇定下来才问阿珏怎么今日主动跟我说话了，本还想听后续，阿珏却突然不说话了，空气又安静了下来，着实是安静的可怕。

　　我不晓得这会该干啥，刚刚说了一圈话，好像把能跟我说话的人都给惹毛了，这可真是，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啊。

　　“唉~”我长叹了一口气，你看，活该我没朋友。

　　这时我才体会到，没有手机电脑和小说的无趣，没人跟我讲话，我便也安静了下来，靠在马车一边的小窗前，透过帘子缝看着沿途的光景。

　　“日出又日落，深处在深处……”

　　“一张小方桌，有一荤一素……”

　　“一个身影从容地忙忙碌碌……”

　　突然眼前的光景就变得不真切了，泛着水光模糊不清，突然有一种回到了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的感觉，孤苦无依，茕茕孑立。

　　我小时候很爱哭，不说假话，我虽然是个男孩，但小时候我缺钙，经常平地摔，摔的疼了就会哭，倒不是为了引起关注什么的，大概只是感受器比较敏感吧。

　　但真到伤心处，却总是不敢哭，或者说不敢哭得那么明显，所以我有时候就会明明呼吸和语气都异常平静，眼泪却会悄无声息的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