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桃俗李》洮邪邪

14、第 14 章

　　与我而言，汲流是一道疤，而荣荣就是每当那道伤口结痂止血时，再次将其撕开的利爪。

　　很难去形容我对汲流的感情，是救命稻草是依靠，是雏鸟心理，更是我对这个世界不再彷徨的一剂良药，可现在我把他弄丢了。

　　那之后的大会，我都没再说话，小四川和荣荣全权阐述了我们的所见所闻。说是交流信息的大会，但大会上真正接触过黑衣人的人并不多，能获取到的信息也不多。

　　但这帮所谓的仙门百家却一口咬定了，凶手就是魔都的人，我无心与这些人理论，只想快点离开这大殿。

　　一通宣扬斗志的陈词和高歌之后，那个掌门终于宣布了大会结束，并为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客房，就在我跟着领我们去客房的人准备离开时，一个人拦住了我。

　　“师弟！你还要置气到什么时候？”先拦住我的是那人的手，轻轻地在我肩头一拦，那声音里尽是担心和责怪，但此刻的我谁都不信。

　　“怎么？逐出师门也要有仪式吗？那赶紧的，我张与生就是废人一个，哪个大佛都抱不起。”我不领那人的情。

　　那人拦在我肩头的手明显僵了一下，甚至有收紧的趋势，但这人忍了下来，“就算你如今身负重伤，师父也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不等他说完，我便撤了一步，“师父为何收我为徒你还不清楚吗？如今我已是废人一个，就不拖累他老人家了。”我抛下那人，连小四川胖道士和荣荣也都抛下了。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身后有一个脚步不远不近地一直跟着，我也不想去管。走累了便找了块石头坐下。

　　“你到底在气什么？”许久没有听见阿珏的声音了，我没有理她，伸手探了探顺势在石头上躺下了，远处的脚步站了一会后，便渐行渐远，我翻了翻身沉入了梦境。

　　我是被阿珏拽入梦境的，被拉入梦境后我也依然是沉默不语，我索性瘫倒了地上，不去管不远处站着的女神。

　　阿珏朝我走了过来，蹲在我身边，那如缎的黑发垂在我头上，自我脖颈处落在地上，她顺势坐在了我的身边，伸手抱起我的上半身，将我拥入怀里，用一种近乎慈爱的声音说道，“哭吧。”

　　我终于嘴硬不起来了，嚎啕大哭，我不得不承认，哭可以带走心里的苦水，我在生气，但不是气任何人，我是气自己的无力，懦弱，还有不思上进。

　　“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会？”

　　“为什么我连一个孩子都看不住？”

　　“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哭尽了便开始胡闹，闹吧，如今的我不过十三岁，尚可哭闹的年纪。

　　阿珏像一位母亲一样，一手拥着我一手一下一下的拍着我的背，我就沉浸在这样的怀抱里，放纵着我的弱小恐惧和无助。

　　再次醒来时，我的脸颊上尽是被风吹干的泪痕，泪水过后是神清气爽，我会找到汲流的，找到他之前，我只有不停的强化自己，和为他祈祷。

　　我让阿珏帮我寻了一眼泉水，冷冽的泉水瞬间唤醒了发蒙的大脑，鼻子微微发酸，但没再流泪。我的紫竹昨晚被我抛在一旁后，便不知所踪了，我也没了找它的兴致。

　　“张与生。”阿珏的声音突然响起，“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很多种。”我知道，就像我与阿珏同生共死，我与小四川一见如故。

　　“瓜娃子！可算找到你喽！”小四川的声音由远及近，“咋个去个茅厕人还跑没了！”说话间，小四川便来到了我身边，原本听到他第一句话是有点小感动的，结果第二句一出来就不想理他了，“荣荣呢？”

　　“跟着狄长老去找吃的了！”

　　“谁？”

　　“就是农家的老祖啊，人家姓狄啊！你跟了人家大半天连人家叫啥都不晓得？”

　　胖道士姓狄啊。

　　小四川发现我紫竹子不见了，还给我好一通训，跟狄长老碰面后，还那我不知道他姓啥好一通告状，好在老乡不在意这个。

　　我们一行五人找了处小亭子吃了些东西，便决定离开凌霄道宗了，狄长老是代表农家来的，围剿贼寇这些事他们农家向来插不上手，他也不打算多留。

　　小四川倒是彻底与我结上伴了，我笑他快二十的人了还跟着一帮小屁孩瞎混，他说他这是给我们当家长，当善人带孩子呢。

　　临走前，昨日拦我的那个人又想拦下我们，被狄长老挡下了，跟那人说，这孩子也算死了一次了，就让他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被狄长老这么劝着，那人也只好放行了。临行前，狄长老告诉我们，他回去翻翻书库，有没有什么跟我说的比较像的阵法，还告诉我们，实在不知道怎么找，也可以去魔都看看。

　　左右我们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查，就决定先去魔都看看了。由于我们知道的只有他们绑小孩这一点信息，如今也无法确定汲流的安危，我们便没再耽搁出发了。

　　出发后，我才听小四川说起，魔都其实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群被名门正派除名的修士自己组织的团体，主要经营一些皮肉生意，消息买卖，还有买凶啥的生意。

　　除此之外，有一些医术很好的但行医背德，或者是脾气古怪的能人异士，也时常会聚集在一起，后来干脆就把他们也归在魔都里了。

　　魔都虽然声名远扬，但怎么找到魔都却一直是一个难题，一方面是魔都的聚集点都做得很隐蔽，另一方面则是与魔都做过生意的，大都不愿暴露自己，自然也不会说出去魔都的方法了。

　　我问小四川那我们怎么进去，小四川却不搭理我。

　　我们跟着小四川租船行了三四日，不知船行至何处我们下了船，一直等到夜半，小四川才将我们领进了一处院子。

　　一进这处院子，阿珏便提醒我到，这院子里足有百余人。我一个机灵瞬间打起了精神，小四川不知从哪里领了几个手牌，叫我们带好跟他走。

　　我们跟着他七拐八拐，不知拐到了何处停下了脚步，只听小四川正色道，“三七。”只听我们站着的前头，一个老叟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是客人。”

　　那人嘬了一口烟，才接着说道，“坐吧。”

　　小四川引我们坐下，才对那人说道，“问鬼医安！”

　　“什么事？”

　　“今日打扰，为三件事，其一，请鬼医为我这小兄弟瞧瞧，他的眼是毒是诅咒，其二，我想问这次的黑衣人与咱们可有关系，其三，还请鬼医为我这小兄弟瞧过眼再说吧。”

　　那老者闷哼一声，起身朝我走来，两只枯枝一般的手在我的脸上戳着。看了一会，那人嘬了一口烟，才幽幽地道，“是诅咒，不是什么难的诅咒，但时间太长了，眼睛已经没办法用了。”

　　“……不是说我的眼睛没问题吗？”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没错！你的眼睛还好的很呢！但就是不能用了！以后只能当瞎子了！瞎一辈子吧！”那老头突然怪叫起来。

　　小四川连忙说道，“鬼医别气，就是小孩子家，什么不懂就问什么，小孩子顽皮，该教训的。”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人会在魔都了，怕是没自己的患者给搞了吧。

　　“哼！小孩子！不过就是个皮包骨头的肉蛋子，炖了吃我都嫌没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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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鬼医，他的眼睛有办法治吗？”小四川好脾气道。

　　“能治。桀桀桀桀……不过治成什么样就看你出多少了……”那老头怪笑道。

　　“我们没钱。”小四川说道，“没钱你来着！给我砍了！砍了！”那老头疯叫到。

　　“但我可以帮你救人，我也是大夫。”小四川说道。

　　“砍了！给我拖出去砍了！”

　　“我师父是席匮。”小四川淡定的说道。

　　“你说你师父是谁？席匮？那老东西能让你来找我？”那老东西安静了一会，突然怪声怪气的问道。

　　“席匮死了，我杀的。”

　　我被小四川的话吓懵了。

　　来自法治社会的我，很难想象杀过人的人，为什么还能活的这么洒脱。

　　“你把他杀了？你怎么能把他杀了！把他给我剁碎了喂狗！剁了给我剁了！”那老头抓狂的叫着。

　　“你找他他也不会救你的，倒是我，可以考虑跟你做这笔交易。”小四川淡定从容地说着。

　　那老头终于消停了，“你？”那老头嗤的笑了一声，“就凭你？”

　　小四川说，他是席匮的徒弟不错，但他也是席匮的药人，是席匮用来养毒的容器，也包括那个鬼医所中的毒。原本从制毒上讲，这种毒是无解的，但小四川是药人，是容器，因为体内的毒够多，所以可以中和掉这种毒的毒素。

　　他可以帮鬼医解毒，代价就是之前的那三个问题。

　　鬼医沉默了一会，絮絮叨叨的坐回了原位想了一会以后，才同意了小四川的提议。幸好，这是个惜命的人。

　　鬼医可以治我的眼睛，并告诉我们，他不确定这次的黑衣人不是魔都的，但至少不是他这的。他说魔都的人向来行事小心，几个领头都是一年才见一次面，所以除了知道对方都是谁之外，他们这一年里都干了什么，彼此都是毫不知情的。

　　治眼睛的方法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就是换眼球，对于这个所谓的鬼医来说，这种事情简单的很，但对我而言，亲眼见识过现代的眼球手术，我就极为不淡定了。

　　眼部那么多神经，那么多血管一一照齐，还有血型，抗体，这么多不确定的因素，让我实在是淡定不下来。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对小四川说，其实看不见也挺好的。

　　“别怕！一会一坛子酒灌进肚里，你就啥都不怕了，连疼都不会疼一下的。”我本来就不怕疼！我猛地想起了这一茬，我的视觉和痛觉应该是一起坏掉的啊！

　　“我不治了！不治了！唔！”我心中警铃大作，没有痛觉这一点我可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也就说那个鬼医看出来的只有我的眼睛被诅咒了！

　　“阿珏！阿珏！”慌乱间，我喊出了阿珏的名字。然后，在一片黑暗中，我见到了阿珏。

　　“……”

　　“……”

　　“怎么办？”我问阿珏。

　　“看情况吧……”阿珏也不知如何应对。

　　“如果诅咒是单一的，那也许他可以帮你恢复视觉，但痛觉依然不在。”阿珏说道，“但如果这是个复合诅咒……那很可能非但找不回来视觉，反而会牵扯更多……”

　　这也是我害怕的，我甚至更绝望的猜想，这会不会是一个针对五感的诅咒，最先失去的是视觉，接着是触觉，只不过触觉中，痛觉的流失感是最快最强的。

　　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阿珏，但阿珏确立可否决了我的猜测，阿珏说，可以做出这样的诅咒的，起码得是上庭的人，而且灵力的消耗量极大，而根据之前小四川说我的眼睛还没事的时间推算，我中诅咒应该就是落下断崖前不久的事。

　　如果真的有大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对我下这么大的诅咒，那阿珏在崖下定有感知。而且，上庭的人不能到下庭来，至少在阿珏的认知里是这样的。

　　我问阿珏，就没可能是上庭的人，将诅咒的方法传导下庭来的吗。阿珏说诅咒本身并不复杂，就相当于是利用灵力制造了一个定时炸弹放在人的体内。

　　但要让这个定时炸弹精准的在一个固定的点上爆炸，就很难把握，更何况是作用于感官。或许下庭最顶尖的人能够研究出，诅咒作用于一个感官的方法，但他们绝不可能在下庭完成组合诅咒，原理就和之前她说过的灵力浓度有关。

　　我开始糊涂了，我消化了很久，也没有理清楚诅咒的头绪，是算一种灵修吗？诅咒不就应该是各种各样的减益效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