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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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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妆睁开眼睛,只感觉到腰肢酸软,她没死?
这是怎么回事?!
把霸着她小胸脯,差点把她抱死的微生砚推开,这家伙勒得也太紧了,要不是看他是真晕了,她铁定要照着他脸上来那么几下泄泄愤。
星芒剑无比委屈的摔在一边,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剑沧桑了许多,是在不满为她所用吗?
手指轻点,归鞘。
哎呀,还有这个男人,放着不管会死的吧,虽然自己本意如此,但是刚刚他好歹救了她一回,就像当初在幻境里一样,明明不会武,还是奋不顾身的替她挡住了那扇门。
此处临海,看起来是个小岛,目光所及,人迹罕至,最瞩目的就是那高耸入云的柱子,撞毁鱼船的罪魁祸首。
银妆收拾着船上掉下来的破烂,把能用的归拢归拢,遇到那些摔得不成人形的遇难者,就好心的动手埋了。
晚上寻了一处山洞,用烨石升起篝火,煮起鱼来,拿个磕碰的坑坑洼洼的小铁锅子熬了点粥。
“唔呃。”赵忆醒了过来,他右侧头部一溜的血,虽然已经止住了,也让他很不舒服,一转头看见火堆旁的人,面上一喜,目光灼灼的瞧着。
“你醒了啊?喝点鱼粥吧。”银妆用几个幸存的木碗盛了碗粥。
赵忆看着她的嘴一动一动的,笑着说:“小姐,你怎么……”
开口后他愣住了,温和的笑容就像烧过头的炭火一样慢慢熄灭了。
因为他发现不是小姐没有出声,而是他听不见小姐的声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连木柴在火焰下燃烧的噼啪声,风吹过岩洞的呼啸声,海浪拍打滩涂的哗啦声,都听不见。
“微生砚,你怎么了?”银妆秀眉微蹙,因为是篱砂的脸,有几分娇嗔的味道。
赵忆的脸上那种哀莫心死的样子,银妆似曾相识,那时候的他坐在轮椅上,在无人时总会露出这副神情,此时的悲惶比之当初,犹有过之。
“啊——!”赵忆惊呼一声,双脚在地上乱蹬,呲溜呲溜,往山洞深处退去,留下一道道用脚后跟刨过的轨迹,直到埋入阴影中,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抱着头,不管不顾的哀嚎,他的心态已经濒临崩溃。
“微生砚!你到底怎么了?”银妆被这一变故吓得打翻了手里的粥,索性丢在一旁,慢慢的接近他。
银妆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第一次被躲开去,她也不恼,耐心的蹲到他旁边,又一次把手放上去,轻轻的拍打,就像母亲哄孩子一样。
因为长时间缺水,赵忆的嗓子早就残破不堪,鬼哭狼嚎叫了那么几段就沙哑了下来,不过仍不停歇,她只好强制的控制他停下这无谓的喊叫。
拉过他一只手,在上面写,“别怕!”
聪明如她,已经明白微生砚为何如此了。
接下来的一天里,微生砚都缩在这个角落里,一动不动,装尸体,银妆简直有些受不了了,此前断了腿也没见他如此自暴自弃过,起码日子还是照常过。
银妆终于忍不住了,把人提溜着直接丢到海里,想着给他清醒清醒。
冰冷的海水一激,赵忆清醒了一些,感觉这个静悄悄的世界,并不是那么的糟糕。
几日的不动弹,他下巴的胡茬子也冒了出来,身上的鞭伤因为缺乏营养,完全不见好,反而有溃烂的趋势,银妆控制毛巾给他擦拭的力道缓了缓。
躺在简易的被子铺就的床上,用刀子剜腐肉的时候,他痛的嘴都咬出了血,上好药,身上缠满了绷带,痛过头,累过头,反而沉沉睡去了。
这样的他,毫无戒心,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
银妆手指一动,干净的毛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薄汗,说实话,自他失忆后,她自始至终没想过再和他产生什么瓜葛,有的,只不过是对他那份痴恋的小小愧疚。
他在睡梦中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抱着被子呢喃了一声:“辛姨……”
听微生砚说梦话并不是第一次了,早在百里梦境中,微生砚就说过一回,那种话并不是讲给她听的,更似对自己所做的承诺,他对承诺看得很重,即便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也一直耿耿于怀。
船上的被褥很多,银妆把干净些的都收了起来,其实不光被褥,还有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酱醋茶,能将就的,挥挥手都搬了回来,就像当初不舍得微生砚的鱼船,恋恋不舍的分手了,却还是把船上的东西搜刮了一遍,她很喜欢这种勤俭持家的感觉。
靠着岩壁,银妆也沉沉睡去,难得的梦到了哥哥,带着她一起逛集市,在满山遍野的鸢尾花间坐着歇息……
这个梦的点点滴滴都让银妆倍感亲切,一切都好像没有变过,直到阳光照进岩洞,打在她的脸上,她才悠悠醒来。
那边本应躺着微生砚的地方,空无一人。
他听不见,又不会武功,会去那里呢?
“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醉意醒,辞别再无相见日,终是一人度春秋。”
这是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坐在鱼船的残骸边,却有一种任它风吹雨打,我自闲庭信步的洒脱。
银妆迈着步子走近他,那人转头轻浅一笑,“篱砂姑娘,又见面了。”
凤眼修眉,是个光明磊落的长相。
宿华,那个接手微生砚府邸,一跃成为平亭首富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银妆在他不远处停下,这个男人让她感觉不简单。
“我听说损失了一条鱼船,所以过来看看到底是人为还是故障,毕竟平江侯已经把鱼船送给我用来做生意了。”他张口闭口离不了生意二字,可是脸上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篱砂姑娘作为当事人,可不可以跟我讲讲这事故是怎么发生的?”他指着一地残骸。
与其说是询问,更不如说是试探。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操作失灵,鱼船来不及转向,才撞到那根柱子。”银妆指了指岛上那根山柱。
“哦~,仅仅是这样吗?”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站起来,摸上已经残破的龙骨。
“那你认为这应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银妆看他那样子,明显心里已经有了揣测,但是却不明说,也是有些不悦。
“不,姑娘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怀疑姑娘对此事有所隐瞒,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主控室的零件中会出现这东西。”他费力的拉出一个匣子,踢倒在地上,然后倒出里面的东西。
不过是寻常的齿轮,轴承,皮带,还有一些碎石子。
宿华拈起一颗石头给她看。
“就是这些不起眼的小石头,卡住了齿轮,才导致的操纵失灵,这是一次蓄意谋杀,姑娘难道事先……没有一点察觉吗?”
“这我并不清楚。”银妆摇摇头。
“我原以为好不容易找到了其他的幸存者,能多知道些事故的线索呢,原来姑娘也毫不知情啊。”他惋惜了一句。
“你既然已经问过旁人,就知道我这船上运的不过是些日常之物,前有劫匪,后有杀手,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又或者说他们本是冲着我来的。”宿华叹了一口气,“承蒙平江侯器重,我接替了微生砚的位置,可并不是人人都服我,有些宵小暗中生事我也料到了,至于这一次,他们真的有些过火了,居然把心思动到了篱砂姑娘头上,连累了姑娘,还请见谅。”
“你说他们是想通过伤害我来打击你?”银妆觉得他这个说法未免有些牵强了。
“篱砂姑娘与乌缘大人是好友,乌缘大人又是平江侯手下得力干将,一旦篱砂姑娘在我的鱼船上出事,你说平江侯会怎么待我?”
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这些关系倒是让你摸得门儿清。
“我受点委屈倒是没什么,不想微生公留下的产业,还有这独一无二的鱼船,竟然要在我手中断绝了。”他假惺惺的叹息着。
“鱼船再造不就是了?”
这宿华明明看起来是个挺稳重的人,怎么感觉这么小气,什么事都要计清楚,微生砚可比他豪气的很。
“那可不同,篱砂姑娘可知这鱼船来去如此方便,为什么没有人效仿?”
“因为微生砚不允许有人造出和他一模一样的东西,可他现在已经不在了。”银妆想起她刚来平亭的时候,微生砚给她置办衣服和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多余的布料和未瞧上眼的同款通通付之一炬。
“?”宿华听到这个回答有些始料不及,继而发笑,“哈哈哈,这种说法倒是新奇,还挺有几分道理的。”
“有什么奇怪吗?”银妆也不生气,她倒要听听这人有什么其他解释。
“确实,垄断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获得行业领先优势,但是烛犀为什么不把鱼船归入他的名下?”
微生砚确实聪明,却也没达到无可代替的地步,为什么烛犀能这么容忍他做大,是觉得微生砚一个贱民永远不可与他比肩吗?
“不管是鱼船还是军队,都是微生砚在背后负担起来的,只不过一个在名义上是他的,一个是烛犀的……这样是为了让鱼船的能力更大化。”银妆有些明白宿华的意思了。
“鱼船民化,那么四处敛财,收集情报就会方便的多。一旦烛犀要动用军队,使用鱼船也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这就是他们的谋划。”
烛犀和微生砚,互相勾结,早就有了把控宿川的心思。只不过一个自恃身份高人一等,结果被人暗算,一个苦心蛰伏,却被情爱乱了心智,到头来本以为的强强联手,终是落得个一无所有。
“当然除了这些,这金鱼的饲养之法也是其中的关窍。”宿华轻轻一笑。
“哈?”那些人连鱼都不会养吗?
“普通的鱼,或许可以长得比微生家的金鱼更大,但是它们一生只能逐水而居,可微生家的鱼船却能凭虚御风,直上万里云霄,这就是他的底气,烛犀也拿他没办法。”
银妆脑子里浮现出微生砚勤勤恳恳喂鱼的场景,从巴掌大喂到小山那样,难怪他家里那么大个塘,感情是用来养鱼的。
“咳恩!”宿华打断了她的神游天外,因为她的神情分明不是大受震撼,反而是陷入了深思中,这分明和他预料的不是一个方向。
“而且这些金鱼不是宿川的原产物。”
“诶?”银妆正思考要不要自己也养一条,反正微生府里应该有人知道怎么养,结果幻想马上破灭了。
宿华指了指天上,“听说来自天上,五百年前,诸神避世之地。”
什么?
宿华没有继续解释,不过为了表示歉意,主动表示要送银妆一程。
船上还有几个眼熟的人,想来是有特殊的保命之法,才能在之前的空难中活下来,微生砚也已经上了船。
这家伙居然敢无视她,哼!银妆有些不高兴了。
“赵忆!你过来一下。”宿华暧昧的用手指冲着他勾了勾。
“宿先生有什么吩咐?”
宿华拿过他手里的纸笔,在上面写:你非我的家仆,不必如此卑躬屈膝。
“那里的话,小人对宿先生是衷心敬佩。”
明明昨天还在自暴自弃中,现在却能和人言笑晏晏,微生砚你还真是有两副面孔呢,银妆看不下去了。
宿华在纸上又写了四个字:随你高兴。
微生砚笑容拘谨的看着那行字,马上说了自己的要求,“小人能借些书看看吗?”
宿华点点头,还差专人给他引路。
银妆有些怀疑宿华可能知道微生砚的身份,所以才刻意讨好他。
宿华突然凑到银妆旁边感叹:“赵忆还真是无辜,明明不是他杀得,却要承担杀人的后果,你说是不是?”
银妆的脸色有点难看起来,微生砚,确实不曾亲手,但总是一切阴谋的元凶,这比那些亲自动手的人更让人畏惧,更让人心寒。
银妆语气不善的反讽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宿华有些炫耀的讲下去,“明明是晏青杀了娄贾,那些人却以为是他杀的,这是什么先入为主的思想啊。”
先入为主的思想。
银妆还以为对方说的是微生砚以前做的那些事呢。
那么哥哥的事,也是她先入为主的思想吗?
自从玲珑当众揭露墟婴和神主的事,一切都失控了,微生砚的谋划再也不可能成功了,合灵石也被他拱手送出,就算哥哥不答应,她也已经决定和他成亲,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杀了哥哥呢?
当日他握住星芒剑,说出的那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一心求死?
银妆踉跄的捂着头,靠在船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