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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有些事即使忘记了,在脑中也还是会留下些刻骨铭心的痕迹,喃喃的提醒你,它存在过。

      大红嫁衣,锥心一剑,玉殒香消。

      “你可曾有过那么一个瞬间,是真心想要嫁给我的吗?”

      “有过,但被你自己给毁了。”

      ……

      满目白光乍现。

      “嗬!”赵忆从梦魇中醒来,心神恍惚不定,大口喘息着以让自己稍稍冷静。

      恍然的伸出手在眼前翻复,这不是梦,是真实的光,是现实。

      身上的热度是那样的真实,还有脑部的混沌感,口唇干裂,每次呼吸,寒风入口,喉头犹如刀割。

      明明是人间,却要忍受地狱般的折磨。

      身上的鞭伤交错纵横,深浅不一,痛极,又痒极,犹如万蚁噬心,可他也只能咬牙哼哼两下,因为在此时此地,没人会爱他惜他,倒多得是人嘲他笑他,但他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门咯吱一下开了,赵忆目光不善的看过去,他对这船上的人已经不抱有什么仁慈之心了,恨不能杀之后快,不过重伤的身体却没有几分力气,单单是坐起来就让他气喘不已。

      “你醒了。”顾小鸽拎着冒着热气的水壶走进来,往桌上的茶壶里注满,然后倒出一杯凉着,端到他旁边的小桌子上。

      “你知道吗,你都睡两天了,要不是还在喘气,我还以为你挺不过来了呢。”他上去把枕头立起来靠墙,然后把人扶起来,细心的把被子掖好。

      “呵呵,我贱命一条,阎王爷也不收。”赵忆自嘲,眼神里的笑深究起来让人后背发寒,是什么样的人在遭遇这种事后还能笑得出来,不是真傻,便是真狠。

      顾小鸽沉默的看着他,又把视线移开,咬着唇,欲语还休,最后也没有说。

      “你再等会儿,喝点水,粥马上就熬好了。”顾小鸽提着水壶轻手轻脚的掩门。

      “诶,可以麻烦你把晏青叫过来吗?”赵忆嘶哑着声音叫住了他。“就是之前和我们一起的那个年轻人。”

      “你找他做什么?”顾小鸽显然不明白赵忆是怎么想的,那家伙又是做卧底,又是杀人的,还不敢承认,让你就这么抗了下来,你居然还要找他?

      “我有些事不明白,想问问他。”赵忆没有直说。

      “好吧,我知道了。”顾小鸽关上了门。

      晏青很快就来了,谭力和顾小鸽不屑于提他做卧底的事,其他人自然也无从得知,尚且还留得一条小命。

      小船舱里烧着小火炉,晏青坐在床尾,没吱声。

      “被绑的是你什么人?”赵忆披着衣服先开口了。

      “我妹妹。”晏青木然的看着地板,好像要看出花来

      “亲生的?”

      听到这,那好似丢了魂的人才又回神了,“我是被收养的。”

      “难怪你这么上心,他们想必待你极好。”赵忆低低的笑了。

      “本来打算今年过年……就把亲事……办了的。”晏青抬起头,在那边回忆。

      “我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的。”赵忆的眼神仿佛隔了浓浓的雾传过来,让人看不真切。

      “你为什么这么做?”晏青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

      “因为你已经足够惨了。”赵忆相当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晏青好像明白了什么,眼中的光亮渐渐暗沉下去,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门口的银妆将刚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在这站着有一会儿了,说到底她还是有点不确定微生砚到底是不是真的忘记了,还是说这次在船上相遇真的只是巧合?

      她摇了摇头,他的城府太深太深了,玲珑和火屠辛,十七年来都在他的监控下,平江侯烛犀,有宿川地火之称的霸主,还不是在他的算计下丢了命,银葭、哥哥还有大祭司,每一个人,无论是意念、武力、权利,他都能想方设法的一一击破,更遑论整个平亭都在他的控制下,没有事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遇到他,不,就连遇到他之前,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有意为之,那么他会没想到现在这种结局吗?

      总以为他忘了银妆,就能够重新来过,但原来并不是,他与火屠辛不一样,不会把痛苦淡忘,笑对人生,他会深深的刻在心里,并花费冗长的时间去谋划复仇。不是没有人对他好,只是在小小年纪时,他的眼里……就只装得下对父亲的恨。

      他母亲和念光阁老阁主想必待他都是极好的,可是他不感激老阁主的收养之恩,反而恩将仇报杀死了他,从中不难看出他的心狠手辣,凡是忤逆他的,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会毫不手软的除掉,他已经被虚无缥缈的造神计划蒙蔽了双眼。这种人,骨子里早已熏黑,再多的爱也浸不透,洗不净了,自己居然还觉得他可怜,都是他的爱让自己产生了犹疑。

      银妆扬起脸,她已经有了一个决定。

      门再次打开,等了略微有些时间,银妆才迈着步子进来。

      赵忆的眼睛先看见的是精致繁复的曳地白裙,然后往上对上那张冷脸,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目光一触即分,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那天……冒犯小姐了。”赵忆盯着自己脚尖方向,小声,近乎羞赧的快速说出这句话。

      银妆扣在剑格上的手指听到他的话又缩了回去,那天,是哪天?

      “实在是迫不得已,不过小的绝没有对小姐有什么逾矩行为。”赵忆大着胆子直视银妆以表清白,喉头骨碌了一下。

      银妆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大概是自己被迷晕的事,明明是在房里,醒来的时候却是盖着薄被躺在鱼船的吊楼里,原来是他把自己搬出来的。

      银妆看着他那种生涩腼腆的模样,明显透露着喜欢的目光,眼睛有些发酸,这种直白的爱意让她不忍心对他下手。

      杀,或不杀,她决断不下了。

      她一直认为有爱慕之人,必有一副软心柔肠,是所谓爱屋及乌。

      他确实如他所说,捧出了一颗真心待她,面对火屠辛长时间的犹豫不定,她也已经决定要放弃了,当时是真心想嫁给他,并未如他说的把真心当做猪粪,这一切要怪就怪他城府太深,猜疑心重,以为所有人都如他一般耍手段。

      喜欢说谎的人竟然也会害怕谎言?真真滑天下之大稽!

      “为什么这么做,你喜欢我?”银妆一语挑破了他的心思,弄得赵忆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呆愣了那么会儿,然后一双眼睛和一张嘴,都不知道该往哪瞟,该怎么开合了。

      他大概没想到这位看起来高贵美丽的小姐,居然会有这样坦率的性格。

      “小人哪敢有……”这种非分之想。可是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去了,他颤着手端起旁边的茶杯递到嘴边,神不守舍的抿了一口,结果烫得他咋舌,只好漫不经心的吹吹,一双眼睛自不敢再看向银妆。

      微生砚这种样子倒是不常见,在府里,总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倚着台子老神在在的喂鱼,悠哉悠哉的饮茶,吹着热气,还透漏着小傲娇模样,那时候他活着,却那么的死气沉沉,好像已经七老八十的模样了。

      外面有一些嘈杂声,倒显得他们两个所在的房间更加安静了。

      看着他这种混乱不做作的样子,让银妆想起了火屠辛,看起来行事粗糙,但粗中有细,大智若愚,和他先祖火屠克一样是个敢作敢当的男子汉。

      “你很聪明,在那种场合下明明有机会自保……”为什么能让人鞭打成这样。

      “我没想到那迷丨药的作用如此好,让小姐睡了这么长时间。”他看起来有些后悔的样子。

      这话说的银妆不好意思起来,她自从用了篱砂的壳子,总是易困易累,她本来以为是意识转换的后遗症,后来才明白,这大概就是篱氏能力的副作用。

      “那你怎么不说明是晏青杀的人,这样他们就不会打你了。”

      船体陡然倾斜,银妆始料不及的摔到赵忆怀里,赵忆手上端着的一杯水就这么倒在了他身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赵忆就这么呆住了,屏着呼吸,两只手缩回被子里抓着褥子,一动不敢动。

      “撞上了,撞上了!”

      “逃命要紧啊!”

      船直直的撞上了一根天柱。

      金鱼发出一声呜咽皋鸣。

      哗啦,房子里的东西都倾覆到一侧,赵忆当然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快,迅捷地揽住银妆把她抱上床,靠到最角落,撑着两手盖在她的上方。

      “晏青那小子疯了,你快进去。”顾小鸽踢了一脚还在救生舱门口堵着的谭力,呲溜一下紧随其后关上了窗口。

      银妆躺在床上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上面的木板已经支离破碎的砸了下来。

      赵忆闭着眼睛,就义般的抱住了银妆。

      看着那跟柱子砸在微生砚头上,银妆心想:好吧,这一下,微生砚不死八成也会砸成傻子了。

      鱼船四分五裂,金鱼失了束缚后,飘飘悠悠的往平亭飞走了。

      他们两个失重往下掉的时候,银妆被赵忆紧紧的护在怀里,看着他那落拓模样,银妆没有推开他。

      也好,这辈子渡不了你,也未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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