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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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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和元一驻跸在平江侯府,在玲珑的神力下,被墟婴侵蚀的女子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治疗。
平亭经此一役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民生上都受到了极大的损失。
“玲珑,这么多天下来,你也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元一扶住有些眩晕的玲珑,心疼地把她揽在怀里。
“我没事,刚刚起快了,有点头晕。”玲珑靠着元一,听着他的心跳,感觉踏实许多,这些天来,她超负荷使用神主之力,已经筋疲力尽了,可是她们所做的也仅仅是杯水车薪,有些事情,即使元一没有明说,她还是能知道一些,随着元氏造神这件事传出平亭,宿川的局势变得越来越紧张,各路诸侯蠢蠢欲动,谁都在等最佳的出手时机。
时辰尚早,可平亭的天已经暗沉下来,狂风卷集起乌云,在天空上盘起一个漆黑的漩涡,一道亮白的闪电撕裂虚空,尾随着隆隆的雷声。
这天终于做出了决定,要对平亭来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
“我曾以为我还少年,只要励精图治,任用贤臣能将,必能干出一番伟大事业,重现元氏辉煌。当我一腔热血奋发向前,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谎言上,我是多么的不敢相信,有过羞愧和迷茫,想过一走了之,也想过用我这罪孽的血脉,最后救一个值得的女孩。正是那些天的与世隔绝,让我想了很多,我一步步走来为何如此顺利,现在才明白我不过是被人牵着鼻子走,那人要把我困在昭都,做一个傀儡君主,我岂能让他如意。宿川将有一场大乱,神主、元氏、贵族的地位都会受到波及,重新洗牌,有些将会不那么高高在上,有些将会不那么神圣不可侵犯,有些将会不那么一成不变,最终的角逐就看谁手上的资本更多,是吧,微生砚?”
微生砚坐在元一对面,气定神闲地揣着手。
“这么说君上是要和我联手。”
“并不是联手,而是你无条件的襄助我!”元一保持着上位者的口气。
“呵。”微生砚轻嘲,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端起已经煮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雨一点一滴,落在地上,渗入青石地板,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直到天地都融进这片墨色中。
玲珑这一觉睡得既香且沉。
“我可以赦免你的罪,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微生砚用无辜女子造神,资助平江侯壮大,揭露神主谎言,一切的一切,不就是想让他退位,好建立新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些元一心知肚明,可他作为这一切的受害者,被微生砚如此算计,没有马上杀了他,已经能说明他气度不凡了,加官进爵的事完全没得商量。
“我把已经绝迹的神主重新造出来,带到了君上身边,这还不能提现我的用处吗?君上不嘉奖我,却要治我的罪,是何道理?”微生砚装得低三下四,好似受了委屈,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人,他讨价还价的手段也是一绝。
“放肆,是天意让我找到神主,让你的一切阴谋都不能得逞。”
“哦?”微生砚站起来,看着檐下滴落的雨水,伸手接了一捧道:“若是天上不下雨,君上此刻伸出手,能接到雨水吗?”
五指一张,手上的雨水滑落下去,元一忙伸手去接,好像落下的不只是一捧雨水,更是一个人。
“看来君上心里很清楚,我的作用,还有玲珑的作用,只不过有些评估的并不是那么准确而已。我八岁入念光阁,那时神主已经绝迹近五百年,侍奉神主的念光阁依旧代代相承,时至今日,梦盏居然还拥有如此完整的的教导体系来训练玲珑,你们一点疑心都没有吗?”
“念光阁人不是可以读人的记忆吗?历任阁主都可以继承上一代阁主的记忆。”元一没有被微生砚的话带着走,一旦顺着微生砚的话和思路,心绪就会被牵着走。
“那我换一种说法,十七年前,君上认为我和我师父谁的本事更胜一筹?”微生砚看元一在那踌躇,又加了一句,“那时我还没有依附烛犀。”
“说了这么多,你是想让我明白,你师傅是有意纵容你造出神主吗?”元一气势汹汹的看着这个心思诡谲难以捉摸的人,只感觉他说出的真相让人恶心。
“哈哈哈,说的一点没错,没有神主,念光阁便没有存在的意义,在这五百年的等待中,谁不想一睹神主芳容,明明有这种神奇的能力,谁甘心一直隐姓埋名,做个碌碌无为之辈,不得不说,君上,你的运气简直太好了。”
“住嘴!”这种真实到丑恶的真相,元一实在不想再听下去了。
一切都连得起来了,微生砚在二十几年前,不过是个普通孩子,后来却能知晓忆晶中的上古秘辛,都是得益于老阁主的教导,老阁主并没有把这些事告知梦盏,这没有必要。
“师傅他老人家还真是煞费苦心,怕梦盏一个人不好过,就此沉沦下去,还委托篱砂照拂梦盏,真是尽心竭力。”微生砚有些恨恨的说。
“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你一面之词。”元一的心里有一丝松动。
“这些事情除了我再没人知道,经过上次的事,我发现有些事情藏在心里不说,或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至于信不信,那就只凭你自己的判断了。”
微生砚一向喜欢在真话里面藏上几分假,好显得自己情真意切些,元一也有所领教。
“陈年旧事已无从查起,我保留意见,眼下你是否忠心,是我最大的问题。”
“烛犀已死,平亭的军队当然会听从君上调遣,至于军费,自是照旧,这些日子商铺的亏损,我也会给他们一一补上。”
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易就此达成。
出了平江侯府,雨还没有小下来的趋势。
“好雨啊!”看着天上兀自不停的雨,微生砚又一次做出与他身份性格不符的举动来。
豆大的雨砸在脸上生疼,很快就打湿了他的华服,他闭着眼仰起脸来,突然落在脸上的雨停了,原来是一把伞遮在他头顶上。
“先生,这雨颇大,小心着凉。”伺候他的小厮战战兢兢的给他撑伞。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不是那个跟着他身边多年的管家了,这个年轻人不像老孙那样洞悉他的心思,看那小厮进退两难的样子,微生砚主动拿过了对方手里的伞道:“伞给我,你坐车回去吧,替我备好浴池。”
“是。”小厮不敢违命,冒雨走向马车,爬上去坐在车夫另一侧。
看着小厮的种种举止,看来管家有好好嘱咐过他,微生砚看着马车驶去,收起了伞,丢到了身后,自有一群泼皮无赖一拥而上,争相抢夺。
平亭,还是没有变,再大的雨,也冲不干净这平亭的罪孽,冲不走我微生砚做下的种种,让人好不甘心!
师傅,为什么偏偏是我,抛弃我,你有没有后悔过?
梦盏,元一,烛犀他们生得真是好命,不用谋划,不用争抢,不用努力,那些阴暗的事,肮脏的事,罪恶的事,通通由我代劳,利用我,榨干我,最后杀死我,这就是你们至高荣耀的来源。
泪水混杂在雨水中,这样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成了他最后宣泄的方式。
“一把年纪了,还跑出去淋雨,活该你着凉。”宿华监督他吃药。
披着毯子,端着黑漆漆的药,微生砚的眉毛拧成了一股绳,他这人不怕疼,也不怕人威胁,单单怕吃这苦药。
“没放甘草吗?”他哑着声,有些低迷。
“甘草?我这药可是祛风除寒的,放了甘草还有什么疗效,快趁热喝了吧。”
微生砚那对眼珠子哀怨的瞅了宿华一眼,又看向旁边伺候的小厮冀春。
冀春瑟缩了一下脖子,小心翼翼的说:“府里新采买了些果脯蜜饯,要不我去取些来?”
“哎,那我是特地买给银妆吃的。”宿华没想到,自己招的人,居然会胳膊肘往外拐。
“取来了。”管家自外边急匆匆的跑进来,呈上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宿华走过去,装得无意的凑过去瞧,原来是用玉做的一根小管子。
管家把这管子细细的用热水烫了,然后用夹子放到药碗里,微生砚才纡尊降贵的把那碗凑到嘴边,叼着吸管,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干了。
宿华看老孙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不愧是管家,就是机灵,等她看到老孙从怀里掏出一包时兴的蜜饯时,宿华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再招个管家,毕竟这老孙已经是别人家的了,希望她现在招人还来得及在她累死前教出一个合格的管家。
桌上那些堆的一尺高,整整三叠,都是来找她追讨说法的,要不然她是不会冒着被感染的风险,留在微生砚这屋里的。
那些人唯恐一张纸上写的不够多,不够密密麻麻,都练就了好一手蝇头小楷,这纸上几无立锥之地。
在奋斗了两刻钟后,宿华皱着脸,把纸团吧团的丢到了地上,暴躁道:“这什么垃圾玩意,我的眼睛都要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