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情事》M大明白

8、大闹泰和

　　从此后，宜襄便像是换了一个人，开始有了笑脸，不再动辄打骂奴婢，还遣散了面首，每日里只是同那至善法师讨论佛法，阖府上下都欢喜不已。
　　至善也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他每日睁开眼就盼着宜襄的到来，宜襄来了，两个人就或躺或靠地说会子话。宜襄照顾他更是细致入微。他本不愿她做这些，但她坚持，日子久了，除了她就再没人能把他的身子伺候的那么熨帖，再没人能给他轻松舒坦的感觉。
　　这些人里，只有了尘知道真相。他知道的真相就是公主是真妖魔，迷住了佛祖转世的至善师叔。他人在屋檐下，不敢正面与公主抗衡，更重要的是，前些日子所受的鞭伤到了如今遇到阴雨天还麻痛不已。他也劝过师叔，可师叔他鬼迷心窍，再要解劝便食不安寝、夜不能寐地犯了喘疾，要是师叔受不住圆寂了，那可怎么办，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其实至善除了和宜襄待在一起的时候快乐些，其他时间无不承受内心煎熬。他自小入佛门，但那并非他自主选择，尽管如此，深受佛教教义约束这二十余年，清规戒律早深入了骨髓，让他如何不矛盾？又该如何自处呢？
　　与宜襄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早就不再讲一句佛法、念一句经文，他觉得自己不配，可是每到初一十五回泰和寺讲经的惯例却不能破，他深受其苦，内心的矛盾和煎熬无以复加。
　　身在泰和寺佛堂，端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呈说法手印，然而至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额头冒着冷汗，眉头深深皱起，嘴唇打着哆嗦，就是说不出话来。
　　下面听经的信众开始骚动起来，听在至善耳中这一切声音大到快将他淹没，他眼前泛起一团一团的黑雾，终于吐出一口鲜血，不省人事。
　　又是雨天，电闪雷鸣，天光骤暗，宜襄捂着耳朵，瑟缩在床脚，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回放自己被北齐老王呈大字形绑缚在床榻之上，他用蜡烛、用鞭子、用匕首折磨她。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北齐老王将她当众羞辱的场景，如今仿佛又重演一遍，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些刑具冰凉可怕的触感，甚至能听到那些刺耳的叫声、笑声。
　　每到这时她都会将侍从奴婢统统遣走，她不能让他们知道这耻辱的秘密，甚至皇帝哥哥，她也没有说。她是公主，事关天家颜面，皇上知道了定要出兵雪耻，可是大凉崇佛轻武，一场恶战要回宜襄已经大伤元气，她怎能再动摇国本，拿江山社稷开玩笑？她又是妹妹，这样的屈辱告诉了哥哥，岂不是逼着他生活在悔恨和遗憾中么？！她不忍心，一切一切都让她来承受吧。好在现在有了至善，可是……“至善，你在哪里？”她神志不清地呢喃着，紧接着再次堕入一片黑暗。
　　了尘见至善在佛堂昏了过去，觉得这事再瞒不住，便将自己看到的并自己认为的全部向主持方丈做了汇报，住持听了大怒，将至善关了起来。可怜至善又是悔恨又是思念，病体孱弱至极，却连禅房也出不得半步。
　　公主乃是皇亲国戚，如何惹得起？主持大师几经思考，便将计就计禀告圣上说至善身染重疾无法再入定安公主府，特地推荐至隐禅师代替至善为公主讲经。那至隐是至字辈大弟子，比方丈小不了几岁，是以方丈觉得较为稳妥安全。
　　话说至善晕倒在泰和寺一事早就传遍大街小巷，武帝稍加询问便深信不疑。待召来宜襄，将方丈大师的话原样告知，可宜襄却拒绝除了至善以外的任何人讲经。武帝虽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深想，不要便不要，等那至善康复再命他为公主讲经便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就此搁下了。
　　这边宜襄早知至善病倒在泰和寺，只道他身体虚弱，待得回府再好生调养便是。现在听说要换人来府讲经，便担心起来，难道是病得重了？越想越放心不下，需得亲眼看一看至善才能放心，于是带了几个亲随来到泰和寺。
　　未入寺门便被拦住，不教入内，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主持大师带着了尘走出来，双方客套几句，宜襄便说了此行目的。
　　主持说：“公主殿下乃是女客，行至内院探视本寺和尚实在不妥，公主还是请回吧！”
　　“他……至善禅师可是病得很重？”
　　“病重不重，都是各人既定命数，有劳公主殿下挂怀了。”
　　“本宫只远远看上一眼，还请大师通融。”
　　“公主请回！”主持大师目光如炬盯着宜襄，寸步不让。
　　“殿下自重！”了尘轻蔑地说了一句，彻底惹恼了宜襄。
　　“尔等怎的如此冥顽不灵，本宫偏要进去，看谁奈何得了我？！逼急了本宫一把火烧了你泰和寺！”说着便要硬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