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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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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宁离开清和殿,见到韩奕时对他道:“随我去芜春园走走吧。”
芜春园是宫中的一处花园,此时花开正盛,园中一片清香,但与那精雕细琢的庭院楼阁相比,这里的景色便只能算不入流了,也没什么宫人光顾。
赵宁儿时时常来此吃茶赏景,图个清静。
韩奕看着赵宁面色,意识到此次恐怕不止散步这么简单。
“你可知我当初为何会怀疑姜鹤山的死因?”赵宁心中的大石放下,也有了闲谈的心情。
“臣不知。”他有过猜测,但没有结果。
“姜家意图谋反,我早就知道此事,所以才觉得他死的蹊跷。而我之所以关心他的死因,是因为害怕我的秘密也被陛下发现。”
赵宁现在也明白皇帝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除掉姜鹤山,若是姜家还掌握着京城守军,那行事需得万分小心。
姜鹤山必须死的有理有据,丝毫不能叫姜茂看出破绽,狗急跳墙发动叛乱。即便姜鹤山树敌颇多,可想要嫁祸给那些人也非易事,何况想杀姜鹤山也没那般简单。远道而来的冯远舟与姜家素无恩怨,又一向君子端方,的确会令姜鹤山放松警惕,的确是步好棋。赵宁唯一不知道的是,皇帝如何知道姜鹤山在看到冯婷烟的第一眼就会要把她收进房中。
而突然闻听此事的韩奕,也终于变了颜色,他与祁王共为荣辱,现在祁王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赵宁饶有趣味的看着韩奕变脸。
“你大可放心,陛下没打算追究。这天下只要还姓赵,他就不会在意。”
赵宁本来并没有这份自信,所以在与皇帝交谈之前一直胆战心惊,如今摸清了皇帝的底线,他也松了口气。
就算皇帝不介意,祁王又为何要把这样的密辛告诉自己,韩奕在心中思量。
“我发现姜家在城南养兵时,便将自己那五千人撤走了,从穆南川那里得的银子,便是为了此事。”
“原来如此。”韩奕恍然,那五万两银子竟是用作遣散的费用。
可赵宁下一句话便打破了他的思索。
“我将人迁到了齐州,而我将这些事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去齐州为我训练这些人手。”
当初他看中韩奕,也有那四品都尉的加持。
韩奕能做刺客,便是没把生死存亡放在眼中,可今时不同往日。
“待万事尘埃落定之后,臣亦想全身而退。”
为赵宁练兵倒也无妨,赵宁能登顶帝位便是最好的结果,若是赵景继位,却不能保证他会放过赵宁养的私兵,他牵连进这件事,便是把命也赌了进去。
赵宁微眯起双眸:“这话倒不像你了,你如今可是有了牵挂?”
韩奕没有否认。
赵宁饶有兴味的看着韩奕,想开口揶揄两句,可对着韩奕那张端肃的脸,又悻悻打消了这个想法,说起了正事。
“此事你亦可放心,就算我失败了,也不会危及你的性命。如今月照一统北方部落,隐有犯我大梁之势,照你当年在静远城的表现,秦王但凡有点脑子,也会留你一命去对抗月照。就算他没有……”
说完这句话,赵宁忽然笑了,“就算他没有,他身边的那些大臣也不是吃素的。想指望张世清那个草包去对抗呼德考,无异于将承天府置于月照铁蹄之下。我即便真的失势,朝中也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大臣,也会力保你。”
韩奕被说动了,他不觉得自己的能力在呼德考之上,此人征战近十载,又天资卓绝,实力远非寻常兵将可比。有此强敌环伺,他活着的确比死了更有用。
“齐州之事,臣自会尽力而为。”
“你为何忠心于我?”赵宁问。
赵景和无霜阁的那点恩怨的确算是一个原因,韩奕想保全无霜阁上下就要让他坐上皇位。可韩奕对他的忠诚,却不像是只被一点利益勾结着。
他方才那一番话里有多少是凭空画出的大饼,赵宁自己心里清楚。月照虎视眈眈不假,可谋反之罪同样不是能一笔带过的小事,他那些话或许能说服一些人,可其中利害却远非如此简单。
韩奕未曾真正经历过宦海沉浮,或许能被他忽悠过去,可此人眼中的那一点决绝又不像全然相信了他的那番话。
韩奕没想到赵宁有此一问,但这事在他心中早有答案,并不需要多做思考便能脱口而出。
“殿下可以做个好皇帝。”
赵宁先是一愣,韩奕没说他“会是个好皇帝”,只说“可以”,这几乎算不上是个恭维了。他愣怔之后便大笑起来,笑声在空阔的园中回响,甚至引来了远处守卫的目光。
韩奕静立在一旁,看着赵宁的笑声渐渐消隐。祁王思维敏捷,恐怕已经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但凡对祁王稍有了解之人,便能知道赵宁并非悲天悯人之辈,甚至能称得上是心狠手辣,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又有治国之才。
他幼年时父母死于战乱,其后又踩着月照人的鲜血在朝廷谋了官职,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或许能算得上酣畅淋漓大快人心。
可若能有别的选择……
大梁兵强马壮,国泰民安,四邻秋毫无犯,于他而言才是真正的幸事。
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赵宁能令四海升平,便值得他冒死。
唯一令他割舍不了的,只有穆南川。
他难得想为自己寻条退路,他虽不精通官场权谋,可也明白利害,这退路算不得稳妥。但与他日后可能得到东西相比,这样的风险值得一冒。
“在臣去齐州前,还有件事要先处理。”
“何事?”
赵宁几乎是立刻便想到了韩奕那个心上人。
“卢副典军的父亲卢尚书死于刺客之手,他曾找臣调查真相,臣现在有些眉目,想要试上一试。”
“竟是为了这事,你可能找到杀死卢酌的凶手?”赵宁讶然道。当年卢尚书之死他也想查明,却未曾查出结果。
韩奕:“只是一试,不敢作保。”
他查这事本就是为了穆南川,当初答应卢长均若有机会愿意帮他问一问,现在机会到了。他如今为祁王做事,行事之前需先向祁王请示,他不能把穆南川牵扯进来,只好借了卢长均那事来做掩护。
赵宁点点头:“你行事小心些,就算查不出也没什么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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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奕前几日曾收到师父来信,言说温师妹正在泉州,泉州到京城不过两日路程,便让她顺路来京协助自己。
韩奕要去齐州为赵宁练兵,温戍寒来此倒也正好保护祁王,又能解一解柯眠的相思之苦。
赵宁在那之前也得知了此事,便问道:“你这位师妹武艺如何?”
他对男女倒不在意,但既是来保护他,总要有些本事。
韩奕实话实说:“府中侍卫没一个是她的对手。”
赵宁满意了,已经有些期待。
“她样貌……如何?”赵宁不免好奇。
他还从未见过女刺客。
“天姿国色。”韩奕道。
这是他师父宋均成的评价。
赵宁更期待了。
温戍寒进府那日,频频遇到驻足观望之人,她没在意那些人,只暗中打量这府邸的布局构造。
今日不需动手,她穿了一身黑色长衫,将袖口系紧,打扮如同男子,长发及腰利落的束在脑后。即便是这样雌雄莫辨的打扮,也丝毫不损她的姿色。
赵宁乃是天潢贵胄,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就说他那位长在深宫中的姐姐,与他从小一起长大,论起相貌也不在温戍寒之下。可赵宁见到她时还是一时间惊艳的说不出话。
“见过祁王。”温戍寒先开口,行的也是男子礼节。
赵宁回过神道:“起身吧,无需多礼。”又抬手示意道:“坐。”
温戍寒道过谢,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
温戍寒来时赵宁本就在书房处理公务,既然韩奕信任这个师妹,赵宁也就没避嫌,直接叫人来了这里。
“在得知你要来此的消息后,我便让人给你准备了一座院子,与你师兄的院子相邻。”
“多谢殿下。”
这位温姑娘简直就是第二个韩奕,面上没有多少表情,也比韩奕惜言,赵宁只得自己找话。
“听闻你先前在泉州,莫非……”
“是去杀人。”温戍寒见他停顿,接话道。
被人家姑娘压过一头,赵宁也挑了下眉,便问她:“可杀成了?”
温戍寒点头。
赵宁见她进来时行动如常,应当是没为了这事受伤,又道:“你日后做我的贴身侍卫如何?只可惜不能授你官职。”
“戍寒来此本就是要保护殿下安危,但凭殿下吩咐。”
她声音如珠落玉盘,每一个字都仿佛落人的心里。赵宁不明白这样一个如珠似玉的姑娘怎么会去做了刺客。
“温姑娘可想去皇城里面看看?”赵宁问。
温戍寒的面色终于动了:“可有机会?”
她虽为皇帝做过事,却从没进过皇宫,每次来到京城也只能站在远处看着巍峨的宫墙和里面露出的殿宇楼阁那华美的廊檐。
“那便请温姑娘随我一起去上朝了,虽进不了正殿,可也能在宫墙之内观摩一番。”赵宁笑道。
温戍寒注视着赵宁,竟露出一个笑容。
她面容本是极柔美的,偏偏用一张冰冷的面孔硬生生压了下去。可也正因如此,才更令人心折。
赵宁不过给人找了一件差事,没想到歪打正着博了美人一笑。
韩奕未曾告诉赵宁,在一众师兄妹中,想哄温戍寒开心是最简单的,她的爱恨从来简单明了。
既然温戍寒已经到了,韩奕也能开始调查买凶杀陆回和卢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