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帘栊》春归无寻

12、第12章

　　容湘一瞬间心跳失速，几乎以为容汐是不是看穿了什么，但抬头却发现她低头拨弄着手炉，似乎就是随口一问，便又放了心。

　　“他瞧不上我，难道要我上赶着讨好他不成？我便是这辈子嫁不出去，也绝不做这样的事。”

　　容汐失笑:“你就是被父亲惯坏了，也就因为那是晋王殿下，你奈何不得，倘若换成别人，你还能忍？”

　　容湘被说中心事，噘着嘴不吭声。

　　“你最好装装样子，否则太后那里不好交代。”容汐把手炉塞回袖中，看了容湘一眼，“主动权在你手中，就免了太后苛责，至于结果如何，就看晋王殿下了。”

　　容湘想到这个就心烦，可是又别无他法，只能应承着。

　　容汐又道:“晋王素来敬重圣上，他未必会抗拒指婚，但太后却要你私下去迎合他，就说明亲事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要笼络住他的心。”

　　容湘顿了顿:“这个可装不来。”

　　“我只是提醒你。”容汐慢慢坐起身，“不要忘记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容湘说完看着她，转了话题，“听说最近那位孙美人风头很盛，圣上是不是很久没来瞧姐姐了？”

　　容汐没说话，她不开口，身后侍奉的宫女也静默无言。

　　容湘沉不住气:“姐姐为何允许她如此？这可不是姐姐的风格。”

　　容汐轻笑一声:“你当圣上还是从前的圣上么。”

　　容湘不解:“什么意思？”

　　“薛拂烟一死，去了圣上半条命。”容汐重重叹了口气，“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这都是事实，所以这个时候切忌再生事端。”

　　容湘拧了拧眉。

　　“不是我允许孙美人出风头，而是借她转移圣上的注意力。”容汐涂着蔻丹的手指白皙又修长，边说边端过桌上的茶盏，但顿了顿又放下，“年前我去过一次锦襄苑，当时面对圣上，我甚至都有些害怕……”

　　“我从未想过，薛拂烟死了竟然比活着更让我如履薄冰。”

　　她语气平静，但眼里还是流露出不甘，容湘也不服，甚至有些动怒:“薛拂烟死有余辜！凭什么！”

　　容汐摇摇头:“君心难测。”

　　“那姐姐难道就任由孙美人这么作威作福？万一圣上真被迷了心窍就晚了。”

　　“你也太小看圣上了，不过……”容汐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薛拂烟能让我不得安宁，同样也能让别人招灾惹祸。”

　　“到底是谁被迷了心窍，很快就知道了。”

　　*

　　薛拂烟再度进宫时先去找了张常侍的小徒弟李棠，请他帮忙归还岑冽的衣服，李棠才入宫不久，年纪小，热心，了解事情原委后爽快答应了:“我正好也要带人去四姑娘那儿取桃花醉，请姑娘提前准备好。”

　　薛拂烟问:“上回内侍监拿走了那么些，还不够？”

　　李棠摇摇头:“这都半月了，哪里够？圣上就指着桃花醉解闷呢。”

　　“那也不能……”薛拂烟皱了皱眉，“纵然解闷，到底也伤身，梅大官都不劝的么？”

　　李棠道:“听说梅大官也愁的很，只是圣上并不误其他事，所以也不好过分干预。”

　　薛拂烟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待会儿见着岑大人代我道声谢。”

　　“好嘞！”

　　薛拂烟心事重重地回到琅花苑，萧璟的境况和她想象中有很大出入，哪怕上一世还未入宫时也未曾见过他失意这么久，那人向来游刃有余，算无遗策，到底是什么事脱离了他的掌控？

　　同一时间，凌玉阁。

　　孙雪槿正翻看尚服局送来的衣服首饰，林司衣在旁边笑道:“因为明日淑妃娘娘在庆阳宫举办花宴，所以潘尚服差奴婢提前将衣饰送到，请孙美人自行挑选。”

　　“潘尚服有心了。”孙雪槿心下欢喜，面上却克制着淡淡的，衣服她早已相中了紫色，现下正对三套头面犯了难。

　　一套珍珠，一套翡翠，还有一套赤玉，都珠光宝气，耀眼夺目，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手里摸着翡翠，眼睛却时不时瞟向赤玉，她为了在人前自显矜贵一直保持冷淡，殊不知眼神早已暴露了一切。

　　林司衣是宫里的老人，看破不说破，笑道:“今年因为忙碌圣上并未在后宫设端阳宴，所以明日是美人第一次面见其他嫔妃，奴婢觉得应当隆重些。”

　　孙雪槿听了有道理，不由自主地又去端详那套珍珠头面。

　　林司衣接着又道:“美人配珍珠倒也合适，但圣上喜欢喜庆些的。”

　　孙雪槿便不再犹豫，手指往那套赤玉头面一点:“就这套吧。”

　　*

　　次日上午，薛拂烟往点玉湖取水时瞧见孙雪槿坐着步辇往庆阳宫方向走，她知道秦淑妃今日举办花宴，再加上只是远远一瞥，因此并未在意，然而回去途中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走进琅花苑才骤然反应过来，脸色霎那间变得苍白。

　　另一边，孙雪槿已在宫人的搀扶下走进了庆阳宫，秦淑妃喜爱荷花，殿门口就有一个大池塘，此刻微风轻拂，数十枝粉荷亭亭玉立，清香扑鼻。

　　因天气炎热，设宴地点就在池边的风灵阁，孙雪槿到的不算迟，但走进阁中一看，其他嫔妃差不多都已经到了，只除了容贵妃。

　　秦淑妃作为这场宴会主人，第一个笑道:“孙美人来了，快入座。”

　　孙雪槿入宫后确实是第一次面见其他嫔妃，丝毫不敢有错处，先走过去行了礼，然后才在椅子上坐下来:“淑妃娘娘举办宴会，嫔妾倒来迟了，还请娘娘恕罪。”

　　秦淑妃容长脸面，俊眼修眉，见孙雪槿态度谦逊不由笑道:“孙美人太见外了，今日不过是诸位姐妹聚在一起取乐，图个热闹而已，不必拘谨。”

　　“孙美人现在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便来迟了也不打紧，哪里像我等姐妹，早早的便来坐着，同人不同命罢了。”正在这时另一道声音响起。

　　孙雪槿抬起头，只见说话的是跟她一同入选的叶才人。

　　这话说的夹枪带棍，孙雪槿哪里能忍，当即便道:“我也不是刻意来迟的，淑妃娘娘都不计较了，叶才人犯不上这么着急寻不是。”

　　叶才人眉毛轻挑，似笑非笑看着她:“的确是妹妹说错话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妹妹特地赔个不是，请美人姐姐恕我一遭儿，谁让妹妹没有眼力见儿呢，美人姐姐识大体，以后多教教妹妹。”

　　“你……”孙雪槿气的脸面通红，却说不出反驳之言。

　　毕竟叶才人这话是阴阳怪气了些，可明面上却挑不出一点错。

　　她甚少面对这样巧舌如簧之人，又是这种境况，忍了忍，到底忍了下去。

　　忽听环佩之叮当轻响，紧接着一阵幽香浮动，众人都抬起头，只见容贵妃走了进来。

　　除秦淑妃之外，其他嫔妃悉数站起身行礼:“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容汐坐在椅子上，一脸平和:“都起来吧，不必拘礼。”

　　众人重新落座，容汐目光在孙雪槿那红艳艳的赤玉头面上掠过，接着转头问秦淑妃:“刚才是有人在争吵？”

　　孙雪槿和叶才人听了心中不禁有些忐忑，毕竟容贵妃现在管理后宫事务，这事可大可小，就看她想不想追究。

　　两人都仔细听秦淑妃接下来怎么说，不过秦淑妃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已然响起一声高喝:“圣上驾到！”

　　孙雪槿心中一喜，觉得像看到了靠山，为此还暗暗涌起一点委屈。

　　有圣上在，谁还敢给她脸色瞧？

　　她是真把自己当成萧璟的宠妃了，以至于没发现他看到自己时眼中骤然掠过的风暴。

　　待萧璟入座，众妃行礼之后秦淑妃才以玩笑的口气把刚才的事说了出来。

　　孙雪槿这会儿毫不畏惧，甚至略带挑衅地看了一眼叶才人。

　　叶才人倒也不慌不忙:“臣妾确实和美人姐姐开了个玩笑，若有失礼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她说完，萧璟却没有应声。

　　众人抬头，只见他正盯着孙雪槿头上戴的赤玉首饰。

　　那红通通的珠子，映着孙雪槿白皙的皮肤，煞是好看。

　　萧璟看的很专注，几乎目不转睛。

　　当着众人的面，孙雪槿羞得耳根都红了，但心下一片窃喜。

　　“你过来。”

　　她听到萧璟低沉的声音，当即起身，莲步轻移，至他跟前盈盈拜倒。

　　她以为萧璟会把自己扶起来，哪知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深邃的眼眸如利刃般锁着她:“你戴的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