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帘栊》春归无寻

11、第 11 章

　　薛拂烟被岑冽带着落到地面，因为呛了几口水脸色十分苍白，眼下这个时节穿的衣服少，且薄，被水浸湿后若隐若现的，岑冽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水榭里一干人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的目瞪口呆，一片静寂中孙秀槿最先走上前，向岑冽盈盈施了一礼:“多谢岑大人对舍妹救命之恩，秀槿感激不尽。”

　　岑冽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

　　说完低头问薛拂烟:“四姑娘怎会突然落水？”

　　话音刚落孙芳槿也抢着道:“是啊四妹妹，这里这么多人，你也太不小心了些。”

　　薛拂烟抿着嘴唇，虽然被岑冽用外袍罩住了身体，但头发仍滴着水，形容狼狈，她缓缓抬头看了看周围一众光鲜亮丽的女子，最后目光定格在孙芳槿身上:“若我没记错，三姐姐方才是站在我身后的吧？”

　　孙芳槿不明所以:“对啊，怎么了？”

　　“除了你还有谁？”

　　“那可多了，有刘姑娘，梁二姑娘，还有苏七姑娘等人，怎么了四妹妹，你到底想说什么？”

　　薛拂烟看了岑冽一眼，尔后垂下眼眸:“多谢岑大人仗义施救，但落水并非我不小心，而是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下。”

　　此言一出，引起一片哗然。

　　推她入水？

　　若果真如此那八成是蓄意谋害，一时间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孙芳槿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四妹妹？你怀疑是我推你落水？”

　　薛拂烟:“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那样问？”孙芳槿性子直，从来不是能忍气吞声之人，“我见四妹妹落水好意关心一二，没想到却惹来怀疑，我为什么推你落水？对我有什么好处？”

　　薛拂烟默然不语，确实没有好处，不止她，这水榭里任何一个人都犯不上跟孙玉槿过不去，对方在世家千金中毫无存在感，对她们构不成任何威胁，但在圣上那里却举足轻重，坑害这样一个人，图什么？

　　温芸不屑地撇了撇嘴:“玉妹妹都说了没那个意思，你还上赶着认领，莫非心虚不成？”

　　孙芳槿一听，更加了不得了:“没做过的事还不允许否认吗？温姑娘深明大义，我却受不了污蔑，四妹妹，走！我们现在就回家，找父亲当面理论清楚！”

　　她一边说一边去拽薛拂烟，这时岑冽开口了:“孙三姑娘。”

　　孙芳槿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心里一噤，忙松了手。

　　岑冽问:“你有证据证明没推四姑娘入水吗？”

　　孙芳槿愣住了。

　　没推就没推，还要什么证据？而且听这意思他也怀疑自己是凶手？

　　众所周知武德司独立于任何部门，直接听命于圣上。而总指挥使岑冽更是圣上心腹，权柄甚重，倘若有证据证实她是凶手，那么他甚至可以无需关押审讯直接将她定罪。

　　想到这里孙芳槿不禁恐慌起来。

　　岑冽继续道:“你没有证据，就说明有推四姑娘落水的嫌疑，不止你，当时在她身后的人都有，但同样，她也没有证据证明究竟是谁推的她，所以这件事情需要调查，但你却断定她污蔑你，委实有点太急躁了。”

　　“是，大人教训的是，的确是我太着急了。”孙芳槿冷汗都下来了，说完悄悄瞥了一眼薛拂烟，谁知却怔了怔。

　　分明还是那张脸，甚至比平时还要狼狈，但不知为何却多了几分雍容气度。

　　“依我看是个误会吧？”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众人都循声望去，薛拂烟也抬起头，只见说话的是容湘。

　　“刚才大家都往这边挤，不小心推着碰着也正常，应该就是无心之失，毕竟孙四姑娘可是圣上身边的红人，谁敢跟她过不去呢。”

　　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一时间众人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孙芳槿更是有了底气:“四妹妹，你别是记错了吧？”

　　薛拂烟看着她没说话。

　　“记错也好，无心也罢，你身为姐姐到现在也没询问玉妹妹身体有无不适，可真是够关心呢。”温芸说完直接拽着薛拂烟走了出去。

　　外面日头正盛，香迟立在廊檐下，一看到薛拂烟便着急忙慌跑了过来:“姑娘，我恍惚听见有人落水了，不会是……”

　　话未说完注意到她身上，不由瞪大了眼睛:“还真的是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温芸也问:“你确定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你？”

　　薛拂烟道:“虽然当时人多，但无心和刻意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温芸不禁皱了皱眉:“可到底是谁会坑害你呢？”

　　“也不一定是为了坑害我。”薛拂烟说，“今日这种场合，或许只是想让我出丑。”

　　香迟脱口而出:“咱们姑娘都这样了还……简直其心可诛！”

　　温芸忍不住一笑:“好个嘴快的丫头。”

　　笑完仍是不解:“不过说的倒也没错，今日这么多人，让谁出丑不好偏偏让你？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薛拂烟想了想，摇头道:“我都不认识几个何谈得罪？罢了，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

　　夜幕降临，寿安宫内一片肃穆宁静，明太后看了眼端坐在面前的女子，一身淡粉色素锦宫装，外披一层薄纱，佩戴的紫水晶耳铛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今天可见着晋王殿下了？”她接过苑瑾手中的茶盏，抿了口茶润润嗓子，慢慢问道。

　　容湘垂眸回答:“见着了。”

　　“说了什么？”

　　“……并不曾说什么，殿下都不拿正眼看我。”

　　明太后听了将茶盏放在桌上，不轻不重的一声响，令容湘心里微微一颤。

　　“到底是他不拿正眼看你，还是你不屑搭理他？”

　　容湘抬眸对上明太后威严的视线，不敢还言，只能小心地喊了声:“姨母……”

　　明太后不为所动:“你是半点不把哀家说的话放在心上。”

　　容湘觉得委屈:“我虽然未同他说话，但他瞧不上我也是事实，为何偏要我去俯就他？”

　　“哀家让你做的事还需要理由吗？”明太后怒其不争，“这是个多好的机会，结果你……哀家当你是个有本事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容湘落泪道:“姨母说的我不敢不听，只是这桩亲事即便成了也不会有幸福，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强求？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晋王殿下的风流韵事。”

　　明太后看着她:“所以你是怪哀家不为你着想？”

　　容湘一惊，忙道:“是湘儿言错，请姨母恕罪。”

　　“这天底下哪家姑娘的姻亲不是听凭父母做主？至于幸不幸福那是看自己本事，你觉得身不由己，但谁又不是？再身处高位又如何，那薛皇后什么下场？你姐姐看似是赢家，但这几年因为薛皇后受了多少委屈？你想要别人迁就你也容易，寻一门微末人家做亲，肯定一辈子不敢违抗你，但那也得你母家有权有势，倘若一朝没落，性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一席话说的容湘无言以对。

　　明太后接着又道:“哀家若是不为你着想，大可以建议让圣上赐婚，但那晋王殿下脾气执拗，万一不肯，到时候你脸上岂不是无光？所以才让你私下多和他接触，男人嘛，无非都喜欢柔情曲意，你顺从一点，不怕将来当不上晋王妃。”

　　容湘低着头:“姨母教导的是，湘儿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明太后语气也软了下来:“这才对，行了你今日也乏了，哀家让人送你出宫。”

　　容湘忙道:“天色还早，我打算去瞧瞧姐姐，待会儿从姐姐那边走就是了。”

　　明太后看了她一眼。

　　容湘莫名有几分心虚，但还是强撑着笑道:“听说姐姐这几天心情不好，我有点担心。”

　　明太后慢慢道:“去吧。”

　　待她起身离开后，苑瑾摇了摇头:“二姑娘这心思……”

　　明太后叹了口气:“想控制一个人容易，但想控制一颗心，难上加难，即便亲事真的成了，她若无心，又有何用处？”

　　苑瑾便劝道:“二姑娘性子直，且多少有点娇惯了，慢慢教导她，会明白的。”

　　明太后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但愿吧。”

　　*

　　丽云宫内，容湘絮絮叨叨地说着白天发生的事，言辞虽有所保留，但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容汐歪在榻上，不紧不慢地问:“晋王殿下是只单单不睬你，还是所有姑娘都不屑入眼？”

　　“哪儿可能呢。”容湘撇了撇嘴，“那人什么名声姐姐还能不知道，整个一蝴蝶，万花丛中过的。”

　　“那你别编排人家了，自省去吧。”容汐说的毫不留情，“他只瞧不上你一个，显然是你的原因。”

　　“我……”容湘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事实上她自己也纳闷的很，按理说她这般美貌，身份又尊贵，以萧琼风流的个性来说就算不喜欢也不应该轻视才对，结果却恰恰相反。

　　真是见了鬼了。

　　“那你呢？”容汐接着问，“为何排斥晋王殿下？莫非已经有了意中人？”

　　容湘心里倏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