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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番外5(宫宴突变+携手街市) ...

  •   快满十四岁,他自偈州归来即被敕诰为‘岳王’,如此蒙得眷顾,是有些官署不曾料想到的。她别过禁庭,终于是踏踏实实的侍在他身侧了。两载未见,她仿佛变了,又好像事事如昔日。譬如她时常跟他提起家常的趣事,央求他绘竹给自己瞧,就像是新婚的眷属那样亲密。他这几日略染风寒,她不许自己随意出门,几乎算是软禁,他颇为无奈的守着她的‘禁足令’,希望这般平静安稳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是日她端了药汤来,他又嫌药苦不肯喝,谁知她抢去便灌了两口,“殿下若不肯服药,只能奴来代劳了。”他见状彻底慌了,“药也是能随意吃的!我照医嘱服药就是。”她闻言喜悦,再不曾这样做过。

      几日后,他的病果真痊愈了。自从受册为亲王后,议事不停。谈起韬略、忙起繁杂政事,总是会疏忽她一些。然而她却不在意,每日高高兴兴的看着官署们来去,就像是自己的锦绣前程。有日他夜里硬要讨她的龙团茶吃,她觉得夜里吃茶伤脾胃,起先并不肯,最后他说:“在爹爹那里便只有哥哥得了茶吃,在府邸里我仍没有……”

      她听得心疼,便起身去做了盏茶,他满盏饮下后,当真如她所言毫无睡意了。便留她在寝房里陪着说话,“阿眠,这两年你过的可好?我知道,定是很艰难。若非如此,内人们便不会趋之如骛,避之不及了。”她眨眨眼,颇有小女儿的狡黠,“那殿下是不是很佩服奴?”他不禁失笑,“是。我很敬佩你。”她没想到他答的这般认真,又枕着双臂靠下来,“奴亦很敬佩您呢。战场上刀枪无眼,将军百战死,我整日整日的忧心……但好在殿下如今回京了,就在奴眼前。”他将她搂上来,与他一齐躺着,并将一半的被褥给了她,“我回来了。从此若无谕令,我再不会离开你。你守着我,我亦守着你。”

      她双眸阖着,约是睡着了。他又替她盖实了锦被,并没有辗转难眠。有时只瞧着她,便觉得十足安心了。此刻数着她究竟有多少羽睫,不起眼的小事,只要在她身上,便是一桩趣味。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去做,即使要伤损自身亦毫无怨言。

      翌日。他要赴宫宴,她早早便起身替他寻衣裳。因是偈州回来的初次筵席,她无比重视,连挑了几件也不觉完全合意。后来他指压在最底的墨绿色竹叶长裾,“就这个罢。”她尤要再规劝,他却说:“你今日亦着青色,如此正是应景。”

      她随他上了车驾,途中偶见街坊的喧闹,真是妙趣横生。若五岁时不能被觅入禁庭,她大抵此刻便是一个绣娘、一个沽酒女、或一个采桑妇罢。他的手覆过来,“前两日事忙,这两日赋闲,等散了宫宴我们便在市井间逛逛,可好?”

      她欣然首肯,宫门前是赴宴的世家子弟在攀谈,见是他便赶过来寒暄,为首的魏家三郎是出了名的风流,常是流连花街柳巷,“哟!殿下何时纳了侍妾啊?瞧着……”岳王直截了当的喝斥他,“放肆!你口中放尊重些,孤的人也是你能评断的!”说罢示意赵思懿跟紧,魏三郎讨个没趣,此刻才有人告知,“那是岳王殿下的随身女使。可比侍妾还要蒙殿下眷顾呢!”

      魏三郎望着那窈窕的身影,心底仍是蠢蠢欲动。等到了无人处,岳王又停下来安慰她,“你莫听他胡诌。他这人口无遮掩惯了,连爹爹都惩戒过的。”她摇摇头,“旁人说的奴不在意。奴只在意殿下所言。”他握了握她交叠的手,“我知道。来日我定替你处置了他。”

      今日宫宴便算是半个集英宴了,不少待字闺中的世家姑娘均在席,看着清朗隽永的岳王不免心旌摇曳。自然,崔家嫡长亦陪同崔皇后列席,见他来崔皇后便笑道:“阿沅,还不去陪表哥坐?”岳王却起身揖手:“还请孃孃恕罪。臣席量小,只怕屈就了崔姑娘。还是请姑娘随在孃孃身侧罢。”崔沅断感羞恼,两人婚约在前,他何必这样下她的情面。今上却说:“梓潼。既岳王不愿,就不必强求了。”接下来连同崔沅也食不甘味了,觥筹交错,时有世家子弟携待嫁的女眷来拜谒他,他俱是客套有余,对那些世家女却都不屑一顾。

      直到酒意渐浓,他顾首,见陪侍的思懿不见了,叫来何隽问:“思懿去哪儿了?”何隽只道她嫌憋闷,出去散散了,“大抵是在外歇神呢,臣去找找。”他颔首,何隽便得允出去,四面并无她的身影,何隽找不见,又去询问侍酒的宫娥,她们说有六署的内人过来寻她,她去说几句话。

      另一面。目送任雯玥离去,她才要回宴,却被人蒙住口鼻,本能的警惕不足以挣扎开,再醒转时有人在撕扯她的衣裳,她奋力睁开眼,见是方才言语轻薄的魏三郎,她拔下头簪狠向他手掌扎去,他吃痛,她便借机要逃离。他攥住她散出的鬘发将她扯倒,她疼的不行,却仍紧握金簪,时刻提防。“一个拿身子取悦人的侍女,有什么可矜持的?你能伺候岳王,怎么就不能跟我一次呢?好姑娘,你就从了我罢!我虽不能比你家殿下,但却能将你迎府作妾,并不委曲了你!”

      她双腿失力,几乎是颤抖着站起身,门是从外锁住的,她几次也推不开。“这里并无旁人,你的殿下亦救不了你!省省力气罢……”见他逐渐靠近,赵思懿横下心,双手使了十足力道扎在他肩头,鲜血四溅,迸到她的面颊上去,令她几乎看不清。她此刻又拿起破旧的茶钵去砸门,外头守着的内侍亦知她得岳王看重,畏惧岳王一怒下要了他们性命,也就将门闩轻插出些,顺着茶钵的力道,门便被撞开。

      她顷刻奔逃出去,两侧的内侍均是震惊。他几番等候不到,也就要亲自去寻。崔皇后急唤住他:“二哥儿要去哪儿?崔姑娘正向你敬酒呢!”他并不顾什么姑娘,只顾虑着她的安危。随行的小厮已在四处搜寻,直到有宫娥向他提及这里有一处废殿,他便着紧赶来。见青色的身影疾奔而来,跟随的内侍斥道:“哪里来的疯妇!还不退下!”岳王将他推开,已伸出双臂去环抱,“殿下!”见她额上,襦裙上血迹斑斑,他便知一二。复见魏三郎被两个内侍搀着,指着她说:“这贱奴扎伤了我!殿下可要给我做主啊。”他将她搂起身,交由内人搀扶。兀自抽出内侍方才收取的佩剑,利刃出鞘,他连眨眼都不曾,就向他脖颈处刺去。

      鲜血四溅,引颈而戮。他回身疾走几步去遮她的双眸,她就势阖眼。见她脸色惨淡,他便解下披风去遮盖她残存的襦裙,并将她打横抱起。今上与崔皇后已寻了过来,见此情状均是震惊。于是他的未婚妻子也亲眼目睹他搂着旁的女子,她依在他怀里,像是已失知觉。“魏氏意图玷污臣的人,已被臣斩杀。陛下若要赐罪,臣改日再领。”说罢他在众目睽睽下抱她离开了,从始至终,无人阻拦。

      回了府邸,所召的太医早已在恭候。替赵思懿抚脉后只说受惊后要静养,他命太医开了两副安神的药方便遣走了。他接过庆云手里的白绢,亲手为她擦拭着残余的血迹,一举一动皆是无比温和。她勉强睁开眼,见是他松了口气,“殿下……”他攥住她的手,“我在。”她强撑着,将想要对他说的话道完,“我是清白的。”他摩挲上她的脸颊,“我知道。”她转则阖眸,复沉沉睡去。

      今上到底是不曾惩戒。因魏氏着实是一孽障,原本就欺压百姓、强抢民女,还将贫寒百姓家的良女虐待致死,实是该杀。那日后崔沅对他的事亦不大感兴趣了,那日她忽地对崔太后说:“姑母。近些日我想了不少事。虽与他天赐良缘,然他并不心属于我。凡事为何偏要强留?若像您和陛下那般……便一定好么?”提及今上,崔皇后蹙眉深叹道:“可你要维系崔氏荣光,需得聘与天子,使皇嗣延续我崔氏血脉。我们身在崔家,没有选择。只能屈就于这样的命运,尽管……再也不能开颜。”

      崔沅倏忽后笑了,“我那日看着他和赵姑娘,忽也觉得很登对。除却出身,她什么都好,甚至赛过我。又那么心爱殿下,他们若能结缡,今后定能勠力同心。姑母能否代为恳求陛下,求他莫要指婚?”崔皇后默然良久,“只怕陛下很难答允。”

      她明白他强求的缘由,可无论如何,混淆死生,牵累儿女,终究是不能善了的。

      十日后。她已能随意走动,恢复如常。是日他问:“前些日说要去街市,可还想去么?”她点头,他便拿出一个幕离来,她会意,遮盖好才随了他出府。这时分街坊上的百姓不多,她只是四处环顾,对甚么都不曾表现出兴趣来。直走到拨浪鼓那里,她骤然驻足。他与她并肩而行,自然注意到,也停了下来。小时候的太多事都已忘掉了,只记得阿娘总拿拨浪鼓来哄自己高兴,摊贩是个年轻妇人,“主君,若娘子喜欢,便给她买一个罢!今后你们有了孩子也能用得上!”她听得称谓心底竟有些喜悦,只听他问:“娘子可喜欢?”她挑中一个,自去取钱袋,却见他已拿了银钱去给,那妇人连连道:“这太多了!”他却笑道:“只要我娘子喜欢,多少都不算多。”

      说罢他牵起她的手,“走罢?”妇人瞧着他们两个亦笑道:“定是新婚夫妻罢!这样如胶似漆的,我便祝你们早生贵子!”她缓缓垂首,他则携她前行,忽问:“喜欢弄璋还是弄瓦?”很久过去,她才回答:“妾喜欢女儿。”他顿住,希望此刻便是永恒,真正欢喜起来,竟然一时笑不出。他继续攥她手走着:“思懿,我多希望能一直和你这样走下去呀。”

      她阖眸,身在帝王家,太多事无法选,不能选。他如此感慨,实有道理。或许很快他便要遵圣谕,如期迎娶崔沅为妻了。今日这番放纵或许就是他们最后的甜蜜了。

      可即便她清醒的意识到两人的不可能,却还是愿意迎上前去。飞蛾扑火,听起来就无穷凄美。她曾感叹这世上多痴情女、薄情郎,小时候听痴儿怨女为情所困,多觉可笑。他的浓情就好像是围城,并不是不给出路。而是她明知如何能够逃离,却不舍得离开。

      帝后在紫宸殿手谈,听得言官谏来的“岳王携不知何处的女眷于街坊”时,今上但一笑置之。崔皇后见势便问:“陛下。他与阿沅才是真正……”今上抬手截断,“我已首肯他与赵氏。他二人均能踏过试炼,你又何必多事为难?不仅此刻,即使在朕大去后,也请梓潼待赵氏宽厚些。”崔皇后纳罕,他昔日并不喜赵思懿的,“您这样做有何用意?”

      今上置下黑子,看着已定的败局道:“有些事覆水难收了,朕大抵是岁数见长,总想着成人之美。大哥儿如今并无妻室,今后为他择内眷时,你也要多顾着些他的心意。莫要照着世家宗族的亲疏,一味的循着规矩办事。”崔皇后听的心惊胆战,起身拜倒:“妾不曾偏袒哪个世家,自入禁庭便与家里断了联系,还请陛下明察。”今上扶她起身,“朕知晓。梓潼为朕分忧解难数载,是最辛劳不过的了。可惜你想要的,我却给不了你。”

      崔皇后尤是震惊,不知他为何感慨万千,却见今上笑指棋盘道:“你赢了。这些年与朕对弈,梓潼从不敢赢。如今也让朕输一次罢。”

      这一生,她从开头就已经输了。从妹妹跳下紫金城楼的那一刻起,便败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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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番外5(宫宴突变+携手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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