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学院》欧阳糯米

15、第 15 章

　　“林倩倩，你给我出来！”
　　于紫欣离开后不到十分钟，季玉函抱着被迷昏了严晓沁怒火冲天的闯进了校长办公室，办公室的外间空无一人，只有那弥漫着淡淡哀怨的旋律一遍一遍若远似近的回响着。季玉函将严晓沁轻轻放在椅子上，取出挂在脖子上坠子里的钥匙，打开了办公桌的第五个抽屉，于是，绘着淡墨色兰花的墙壁在他身后轻轻打开了，那白光勾魂似的歌声越发娇媚起来。
　　季玉函不禁皱了皱眉，他向来不喜欢这种靡靡之音，就像他过去的人生，都浸淫在这种含混不清、侈靡俗艳、颓废迷惘的调子里，他和林倩倩曾经的感情就像那个时代一样，他以为是注定的，逃也逃不掉的，但严晓沁却像天上掉下来的珍宝一般，让他离经叛道，脱离六道轮回，也要得到她。
　　虽然，他承认在咖啡馆的那一刻，真的很想放弃严晓沁，但是一想到要面对林倩倩得意的嘴脸，他骨子里的骄傲和自尊心以及就此放手的不甘心在心里叫嚣起来。
　　季玉函重新抱起严晓沁，一步步走进监控室。林倩倩换上一身鲜红色的滚边旗袍，这件精工细作的旗袍已经有很多年没穿了，旧衣如新，她抹了胭脂，让两颊看起来充满血色，双唇在唇纸上抿了抿，沾染了艳色，她很久没有这样做了，像是某种仪式感，又仿佛回到那个下雪天一样，整个人异常醒目而突兀的坐在屋子里一圈闪烁不断的监控屏幕前。
　　“以前你常说我不化妆，穿红的最漂亮，不管你说多少次，我都只相信后半句。”林倩倩平平静静的笑看着季玉函，“直到遇见严晓沁，我才知道你说的那句不是恭维话。”
　　“都是陈年旧谷烂芝麻的事了，我基本上都忘了。”季玉函淡淡答道。
　　“呵呵，你真的忘了吗？还是因为内心有愧，不想再记起来？不管你信不信，玉函，我始终觉得我们是最相像的，最配的一对，严晓沁始终不是你所能掌控的人，而她也并不了解你。”
　　季玉函了然的一笑：“我爱她，就足够了。”
　　林倩倩没有说话，她仔细打量了季玉函一会儿，脸色微变的质问：“你、你还不死心吗？”
　　“消除严晓沁的记忆吧，你留下的疏漏，烦劳你自己补上。”
　　“多少年了，一次又一次都是这个结果，你不累？快放手吧！”林倩倩气得颤抖着站起身，一下子揪住负心人的衣领。“严晓沁并不适合你，要说多少遍你才明白，爱情不一定合适！”
　　“这句话正是我想对你说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绝情，这么恨我？！明明你才是最无情无义的！”
　　“是你将严晓沁推下了河！是你逼我们走到了这个地步，让这段纠葛反反复复持续着！”季玉函被林倩倩逼得上了火气，“当年，严晓沁，那么个孤高清傲、玲珑剔透的人儿，都为了我甘愿做妾了，你还是不放过她……”
　　林倩倩双唇抖动着，眼里像灯塔一样射出强烈的光芒，颤声说道：“不，季玉函，你才是那最自私最冷酷把我和严晓沁逼下悬崖的混蛋！当初你愿意娶我，不过就像为你们快要破产的季家买下一家免费提供巨额资金的银行一样，然后，再打算用我的钱和严晓沁过花好月圆的日子，不对吗？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把我林倩倩的人格和自尊看得也太轻了，做梦去吧！”
　　季玉函讥讽的笑了笑：“是啊，严晓沁为了我都放弃了自己的尊严，愿意为了我对另一个陌生女人俯就，我自然要好好爱她。你既然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从来不肯为我牺牲什么，还记恨到了现在！”
　　“你！！！反正怎么说你都有理由有借口！”
　　“林倩倩，你又逼我不得不出口伤害你了。不错，我确实曾经有过这个两全其美的念头，不过我不像你，还有良心，不忍心再伤害你，在你推严晓沁下河的那一天，我已经和她约好了……一起私奔，一起逃到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再回家求得我爸妈的认可。”
　　“什么？！”林倩倩倏地松开了季玉函的衣领。
　　“倩倩……”
　　林倩倩心口一颤，这么多年来季玉函头一次如此亲昵的呼唤她的名字。
　　“我真的、真的、真的……不爱你了……你也一样，爱已经被时间和等待磨平了，我在你眼里看见的只有恨、报复和不甘心而已。”
　　林倩倩欲言又止，眼眶的泪珠已经忍不住悉数滑落下来。
　　“你走吧……我会处理好一切的！”半晌，她转过身背对着季玉函，只有簌簌发抖的单薄脊背透露出她激动难平的情绪。原来如此，不过如此，如果这个男人自私到底，他们的感情尚有可期，可是他竟然想着要和那个女人私奔，抛下所有的一切，那她还有什么能力，什么办法去阻拦他们的爱情！
　　“严……”
　　“我说过！”林倩倩带着哭音大叫道，随即又竭力控制着自己，低郁地说道，“我说过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你放心，会让你满意……就像往常一样。”
　　“好吧，已经十一点半了，我先走了。”
　　季玉函不放心的看了看严晓沁，又看了看情绪激动的林倩倩，他知道他告诉她的真相有多么打击人，因此也不想再刺激对方，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监控室。
　　“玉函。”一声亲昵得让季玉函揪心痛楚的呼唤迫使他回过了头，与林倩倩哭得梨花带雨却浸在凄美笑意里的脸不期而遇，倾尽几生，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和严晓沁相比，只能是庸脂俗粉的女孩会露出这样凄艳的表情，仿佛直到这一刻，属于她自己的绝代风华才真正绽放出来，脑海里忽然跳出凄绝的诗句，那是他们曾经共同喜欢的徐志摩：
　　“一个人的漠然加上另一个人的苦衷，
　　一个人的忠诚加上另一个人的欺骗，
　　一个人的付出加上另一个人的掠夺，
　　一个人的笃信加上另一个人的敷衍。
　　爱情是一个人加上另一个人，
　　可是，一加一却不等于二，
　　就像你加上我，也并不等于我们。
　　这种叫做爱的情啊……
　　如果你忘了苏醒，那我宁愿先闭上双眼。”
　　他呆如木鸡的立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林倩倩那素白的脸上，点染了淡淡口红的双唇，突然内心升起一股复杂莫名的期待，渴望着那两片美丽的红唇再张开说些什么，说些什么……
　　然而，林倩倩却还是抿住了嘴，摇了摇头，不再看他，季玉函愣了好一会儿，才走了出去，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荡荡的感觉，如同在落幕前的伤感。

　　不管有多少悲欢离合，痛苦挣扎，转眼，在小鸟的欢快唧啾声中，黎明还是照样来临了，萧晓羽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还在那个又黑又小的帐篷里，遗忘在睡梦中的焦急与无助一下子又回到了身边。
　　萧晓羽慢慢的坐起身，从帐篷里走出来，仰头看着澄澈无比的蓝天，如果问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寻找严晓沁，继续孤身奋战，就连他自己也失去了答案，或许是还有期望，或许只是一种惯性而已……
　　与此同时，在305室被窗帘遮蔽的暗沉沉寝室里，季玉函也在惊醒了，心口隐隐作痛，无声的提醒着他昨夜上演的一幕又一幕，历历在目却又恍若隔世，记忆里最后定格的只有林倩倩那张凄楚哀艳的脸，让他的心没由来的抽搐了一下，这场戏绵延数十年，没有前世只有今生，不论林倩倩还是他，爱如执炬，一次又一次烧伤的只有自己。然而，终于要结束了吗？林倩倩久久地凝望着自己，终究没有再说一句话，那分明是帷幕落下前的表情。
　　对了，严晓沁！林倩倩没有对她怎么样吧？那么多年习惯性的担忧终究占了上风，季玉函一下子跳了起来，“砰”地一声甩开宿舍门，就冲了出去，留下朱冬远、王维方和许衡异口同声的抱怨道：
　　“真是的，自己心情不好，就把门开得这么大声！
　　“就是啊，害得整个宿舍都被吵醒，真是让人火大啊！”
　　“成绩好，长得帅就了不起啊！”
　　季玉函像疯子似的奔到校长办公室，然而，办公室大门紧闭，他想了想，就去了严晓沁所在的21号女生宿舍楼。
　　苏近月似笑非笑看着来人：“这么晚才来？”
　　“严晓沁呢？”
　　“之前有个小伙子也这么问过，看在不是我们的人份上，我什么也没说。呵呵，这个闺女可真有男人缘啊！”中年妇人略带猥亵的嗤嗤笑着，“可惜我家林倩倩空有一副好模样，就是不懂男人心，没什么吸引男人的魅力，对人死心塌地又有什么用……”
　　季玉函厌恶的蹙了蹙眉，不耐烦地催促道：“麻烦你让严晓沁下楼来。”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苏近月诡秘笑看着他，上了楼。
　　仿佛是等待审判日的来临，季玉函看着大厅里嘀嗒不断向前的时钟，即使是现在的他，依然得忍受着时光流逝的挫伤、荼毒与不可挽回。沁，你应该不认识我了吧，但愿、也许这一次是幸福的开始……
　　“严晓沁。”季玉函有些颤抖地呼唤着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女孩。
　　严晓沁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对方，忽然绽开了笑容：“玉函！你这么早就来啦！”

　　于紫欣微微拉开窗帘一角，窗外淡淡的晨光就像女人的一双脂粉未施的素手轻抚上了她的脸，也让那个静躺在床铺上，被半条被子半遮住鲜红色旗袍的身影显露出来。
　　这个女人真的很美，尤其穿上这身大俗的红的时候，奇迹般的将她骨子里透出的那股俗气压了下去。只有现在，于紫欣才相信她是那个年代的人，就像曾经见过的那些旧时女影星的照片里的，有些艳情、又带点纯真，有些妩媚，又憨态可掬。而一身牛仔裤、T恤的自己也站在这里，和她一俯一卧的情形，就像这两个时代，任何人都可以俯瞰过去，却永远也无法俯视现在……然而，无论如何，她们都一样，为了感情的煎熬，卷入了时间的漩涡里。
　　这时，在床上酣眠的人似乎被这缕晨光惊扰，身子微微动了动，双眼欲睁非睁，于紫欣突然发现一个小信封从林倩倩的领口处微微滑了出来。她大着胆子伸手取出那个信封，林倩倩猛然睁开眼，用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冷冷瞪着于紫欣：“你是谁？”
　　于紫欣微微一愣，随即冷静答道：“我是于紫欣。”
　　“我听季玉函提过你的名字。”林倩倩微微扬起眉，“不过，我怎么会在这里？”
　　聪明如于紫欣，她仔细瞅了林倩倩的神情一会儿，心里忽然猜到了什么，不知该感叹她的深情还是痴傻，但她还是答道：“林倩倩，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床位，我是你的室友。”
　　林倩倩冷笑道：“你是不是认知方面出问题了，我怎么会是那个女人，我是严——晓沁！”
　　果然！于紫欣心头一动，却淡然的说道：“哦，对不起，我弄错了。”
　　林倩倩径直下床，在发现自己穿着红旗袍时，呆愣了一会儿，自言自语：“我怎么会穿这种艳红的古装衣服？！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目送着林倩倩匆匆而去的身影，于紫欣打开了信封，映入眼帘的是几行漂亮的钢笔字……

　　季玉函沉默地接过苏近月递给他的书信，林倩倩那泫然欲泣的美丽面庞就像风中之烛倏地在他记忆中熄灭了，到头来，她所有挽回他的爱的方法只能让他更加恨她，或者根本不是挽回，只是报复而已。
　　“亲爱的玉函：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是你心爱的严晓沁了。可以想见你那一刻会多么地恨我，恨不得报告学校管理委员会，然后把我送进‘坟墓’，可你不能，这样你不光会失去严晓沁的身体，也失去了她的记忆。然而，请你相信，我依然爱着你，不是为了报复，只是再次用卑劣的办法，换取卑微的爱情。如果你还是恨我的话，请你看在严晓沁的份上，对现在的我好一点……”
　　“我要把她们调换回去。”季玉函看完信，面无表情的站起身，眼里闪着暗沉沉的光。
　　“站住！”向来言语轻浮的苏近月忽然沉声喝住季玉函，“你为了你所爱的那个女人还要伤害多少次至死都在爱你的倩倩的心？！”
　　“是她纠缠不休，不能怪我。”季玉函虽然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难道你从来都不觉得奇怪吗，从小就和倩倩在一起却从未见过她的亲生母亲？”苏近月突然问。
　　“没有。”季玉函简短的答道，“林伯父说你早就去世了，若不是林倩倩偶尔问起，基本不愿意提起你。”
　　“哼，原来这就是林家人的解释，我到现在才知道我已经死了那么久了！”苏近月冷峻的一笑，“果然啊，这就是我曾经相信了小半生的爱情？！”
　　季玉函没有说话，他回头看了看苏近月，这个中年妇人发黄的脸上布满皱纹和干瘪的痣，毫无姿色可言，真不敢相信她就是林倩倩的亲生母亲。
　　像是看出了季玉函的心思，苏近月了然而放肆的笑了，露出一口令人不快的被烟熏得像黄月亮的牙：“小伙子，如果倒退个九十几年，你定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的！我年轻的时候可是比倩倩还要漂亮迷人，懂风情和男人心……倩倩就是被那些装模作样的淑女教育给弄傻了的，不然，严晓沁那个脾气臭、架子大、姿色一般的小妮子还能把你从我女儿身边抢走？”
　　季玉函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这对母女容貌身段、言谈举止大相径庭，不过这种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腔调倒是如出一辙。
　　“在我堕入风尘之时，没人知道我原本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也无人相信我为了反对家里面安排的婚事，曾和商业巨子的林大公子一起私奔，隐居在小村庄里，过着恩恩爱爱如同夫妻般的日子，还育有一女。”
　　“哦，是吗？”季玉函素然讨厌苏近月惯了，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段纯真美好的身世，那时候，或许如她所言，像林倩倩一样美吧。
　　“那时我一直天真地以为，他只是为了回去看望生病的父亲，还有继承家业不得已才丢下了我，而且只要林家愿意承认倩倩为他的亲生女儿，我怎么样也无所谓。所以，即使在相依为命的父亲死后，家境窘迫到不得不卖笑为生，我咬咬牙还是没有去找他。直到后来看见报纸上有他和别的女人结婚的消息时，我才知道他另娶他人，不要我了。可我不甘心，因为我们之间还有个女儿，就算他不要我，倩倩不会不认吧。
　　直到，有一天，我在怡红楼看到了他。他依然是宝带轻裘，英俊潇洒，挥金如土，只不过脚步有点乱，看起来醉熏熏的，在珠环翠绕、左拥右抱下，一脸色急的要见头牌。
　　那头牌就是我。我不知自己是如何整理衣衫，怎么微笑着，莲步轻移，不急不缓地向他走去的。他一动不动看着我，渐渐地，眼睛有些发直，半晌，说出了这辈子最让我痛不欲生的话：‘你就是香月，真漂亮！’
　　然后，将一大把的大洋当着众人的面塞进了我的衣服里……我想他不是没有认出我，而是即使在怡红楼那种风化场所，以他的身份地位，林大少依然不肯当众承认自己和一个风化女子有渊源，还育有一女！”
　　季玉函有些悲悯看着苏近月，一个艳冠群芳的女人竟然被世事辗转成这副下流猥琐的样子，其间不知尝尽了多少艰辛和苦难。而她的女儿，虽然没有步其后尘，却还是被免不了被抛弃的命运。他感到有些愧疚，但并不后悔。
　　“我为你的过去感到难过，也为我抛弃林倩倩感到抱歉。”季玉函冷静的说，“但是，这并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听我讲完。”苏近月切齿道，眯缝着的眼里迸射出一道不容拒绝的精光，“就在我痛苦地闭上双眼，脑中一片混沌的时候，我感觉他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气将我往楼上逼，直到进入其中一间房，耳边传来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亏你还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就算我不在你身边，总以为你能守得住，今日一见，实在对你太失望了！’我气得都要说不出话来，在那个男尊女卑，女性无法独立的年代，明明是他把我抛弃了，没了家庭的庇护，我一个弱女子根本无法谋生，可我不敢发怒，不敢翻脸，反而只能跪地哀求他，让他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抛弃我可以，但要带走我们的女儿，我不能让倩倩重蹈覆辙。他鄙夷地望着跪地祈求的我，终于还是同意了，前提是我要永远地离开怡红楼，不能再见女儿一面……爱情毁了我的一辈子，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无权无势无法力挽狂澜，这是我的选择，我的命，我认了！谁知，我那养尊处优的宝贝女儿居然也重蹈覆辙，而这个负心汉，现在天天为了见一个舞女的女儿在我眼皮底下晃悠，你说，我能放过他吗？”
　　“你想怎么样？”
　　“两种选择：接受现在的倩倩，好好爱她，补偿她……”
　　“要是我不同意呢？”
　　苏近月寒霜似的脸凶狠的一笑：“那就是另一种结局，我会向校长报告林倩倩这一次的重大过失，让管理委员会制裁她。”
　　“你可真狠心，这样林倩倩会躺进‘坟墓里’，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别忘了，你的宝贝严晓沁也在劫难逃！我在我女儿心里已经是个可有可无的死人了，可她是我唯一的至宝，就算我这样做，她也一定会明白的，我们苏家的女人就是这样，哪怕是焚琴煮鹤，玉石俱焚，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你以为你们家当年为什么会突然濒临破产？一个卑贱的妓女虽然被丈夫弃若敝履，无法拯救自己，从臭水沟里爬出来，不过——她还有几分姿色，懂得手段，能改变其他男人。只是给你们林氏公司的前副总经理吹吹枕边风，做了半年挥金如土的姨太太，等到他床头尽金，又因为重大失误要被你们解雇的时候，终于听从了我的提议，卷走公司的大部分现金，逃之夭夭，你们找不到人，一时间有没有足够的钱周转，这个时候和林家联姻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原来是你……”季玉函猛地扑了上去，死死揪住苏近月的衣服。
　　“你不用替古人担忧，季玉函。”苏近月得胜似的一笑，“在你为了追随严晓沁的爱情而去，你母亲突发心脏病去世之后，你父亲最终还是力挽狂澜，保住了你们林氏产业，然后春风得意的娶了一个女大学生和两个舞女做姨太太，说是要为了家族延续香火，又看上新来的女佣，纳为四姨太，那女佣就是——我。”
　　季玉函惊呆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忽然，苏近月又露出悲怆的目光：“我花了十八年的时间，终于能混进你们的圈子，想办法和我的女儿光明正大、地位平等地见上一面，谁能料想到，她也不在人世了，而且是为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好了，现在故事都讲完了，我想让你明白的是，如果你这一次再不如林倩倩的愿，好好待她，我一定要让你再尝尝撕心裂肺的痛苦！！！”

　　萧晓羽拖着疲乏的身躯走在校园里，宿舍、图书馆、商店……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依然不见严晓沁的身影，他绝望的看了看深秋的晴空，蓝天、云朵、风，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和安宁。如果是它们中的一员就好了，或者干脆成为他们算了……脑中浮现那条光华闪耀的河，耳边却想起于恒山的话语，于紫欣从河水中挣扎而出的脸就像实况再现似的呈现在萧晓羽的眼前，不行！我还是不能这样做！
　　“萧晓羽！”
　　忽然身后有个人在叫他的名字，那嗓音他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见过，既清晰又遥远，萧晓羽一下子顿住了，回忆在脑海里翻转，他缓缓转过头去，看向来者，出乎他的意料，那个人是他们的班主任：
　　“李……班主任？”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李暮泉闲雅的笑着，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
　　“我的室友同学都不认识我了，您……还记得我？”萧晓羽吃惊的望着李暮泉，心里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跟我来。”李暮泉含混的一笑，并没有做出回答。
　　李暮泉步履稳健的径直走着，萧晓羽跟在后面渐渐心生疑窦，片刻后他忍不住说道：
　　“请等一下！”
　　“相信我。”李暮泉没有回头，“我不会害你，只是想劝你。”
　　“劝我？劝我什么？”萧晓羽一下子收住脚步，“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就是……”
　　李暮泉冲萧晓羽淡淡笑道：“既然猜到了，就放心跟我走吧。这些天，我的那些手下白白让你担惊受怕了，真是对不起。”
　　“我也很抱歉，在我弄清楚你们究竟是什么，怀揣什么目的之前，我不会跟你走。”萧晓羽警惕的看着对方，李暮泉那过分轻松的表情和太过透彻的双眼让他感到十分不痛快，仿佛很笃定自己会信了他的话，最后会永远呆在学校里。
　　“跟我走，我就会告诉你答案。其实你大可不必用这副表情看着我，在这里，痛苦、挣扎、质疑……人类一切的负面感情都是多余的，只有快乐平静和温馨，无忧无虑，天长地久不再是美梦，因为这所学院就是美梦本身，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梦，说不定很快你就愿意成为我们的一员了。”
　　“和上一回一样，我的答案是不。” 果然正如他所想，李暮泉在试图劝说自己，萧晓羽坚定的回绝道。
　　然而，李暮泉却微微一笑：“先别急着做决定，等你明白了一切，再告诉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