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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只蝴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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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芷阁,尉迟律疾步走入。
“怎么回事?刚才大夫不还是说没事吗?”
叶心芷在床上挣扎起身:“将军,我没什么大事,您不用担心。”
尉迟律坐到床沿按住她:“怎么能不担心,你肚子里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他扭过身看着大夫们。
其中一个上前说道:“将军,叶姨娘现在已无大碍了,只是姨娘的这一胎不太稳,平时一定要多补充些营养,切记不可再不吃饭,就算没胃口也要硬吃下去,母亲壮实了,孩子自然也就安稳了。”
大夫们出去后,尉迟律看着叶心芷低垂的脑袋,轻斥道:“胡闹,你肚子怀着孩子,怎么能不吃饭呢?”
看叶心芷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在他怀里蹭了蹭:“可是我就是吃不下啊,自从有孕后,一看见吃的东西就想吐,还怎么吃呀。”
尉迟律:“可是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吃得挺多吗?”
怀里的女子不再蹭来蹭去地撒娇,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尉迟律自然看出其中有隐情,于是问秀儿:“秀儿,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秀儿犹豫着上前,支支吾吾地开口:“回将军,是因为……”
“秀儿!”叶心芷抬起头,微愠地打断她。
尉迟律按住叶心芷,示意秀儿继续说。
“是因为……”秀儿抬头看了一眼叶心芷,又接着说:“因为姨娘之前一直喝黛浓夫人煮的酸梅汤……黛浓夫人没生病之前,每天都会给夫人煮酸梅汤,姨娘每每喝完那份酸梅汤都会胃口大开,吃饭也吃得多,一日不喝,恶心的感觉便又会返上来……自从黛浓夫人生病后,姨娘就说什么也不肯麻烦夫人了……”
尉迟律疑惑:“不过一个酸梅汤罢了,吩咐人每天煮来便是。”
叶心芷泄气般从他怀里抬起头:“也是奇怪了,只有姐姐的酸梅汤有这个功效,其他的,不管是谁煮的,或者从外面买来的,都不管用。”
“姐姐先前同我生了嫌隙,之后一病不起,我不敢劳烦姐姐。况且,我怕若说了,将军会不会觉得是我多事,更怕您认为我是在故意刁难姐姐,故而一直忍着不敢说,可是没了姐姐,我每天都很难受,什么都吃下……”叶心芷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美人一哭,尉迟律眼神里怀疑彻底消散,他将叶心芷搂入怀里,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好了,不要哭了,差人去问问她怎么熬的,将她的方子要来不就行了。”
秀儿急忙到:“不行的,将军,方子我们有,还特意派了人去学,但姨娘喝了还是会恶心,我们也纳闷这呢。正好前阵子,府内来了个道士,给算了算,说是夫人是咱们姨娘的贵人,所以只有她的酸梅汤能治姨娘的病。”
尉迟律想了想,吩咐管家:“你去丝湘阁走一趟,让夫人从明日起,每日煮一碗酸梅汤送到玉芷阁。”
“是。”管家唯唯应道,起身时偷偷看了一眼床榻上相拥的两人,心里微叹。
他是尉迟家的老人,也算看着尉迟律长大。
本是一个乖顺懂事的孩子,怎的遇到情爱,就这般糊涂。
黛浓夫人怎么说也是正房夫人,如何能给一个妾日日煮汤?
不过他只是个在将军府里谋生的下人,只管按主人吩咐做事就罢了。
管家出去后,秀儿也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位主子,一时间很是寂静。
上等的银丝炭在铜盆里默默燃烧着,将室内熏得暖烘烘的。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这臭小子可有闹你?”尉迟律率先打破宁静,开口道。
“他月份还小,哪里能闹到我。而且将军怎么就能肯定了我肚子里是个男孩?”叶心芷嘴角含笑,“也许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呢?”
尉迟律笑了声:“女孩也好,若是女孩,我就教她骑马射箭,将来也到战场上去,做个女将军。”
叶心芷佯装气恼,娇嗔地瞥了他一眼:“若是女孩子,我才不要她跟着将军舞刀弄剑,娇养着做个大家闺秀才好。”
美人娇嗔,别具风情,尉迟律心头被钩子轻轻勾了一下,他下意识搂紧叶心芷:“好,若是我们的女儿,定也像你一样,是个漂亮的小女娃。”
说到这里,他脑海里浮现出幼时和叶心芷相遇的画面。
边陲的冬夜格外寒冷,小小的女娃子却只穿着单薄的夹袄在草垛子旁练剑,当时他还是个只知道玩乐的小男孩,刚被父兄带到战场。
初入军营,思乡难耐,本想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独坐一会儿。却没想到遇到了夜晚出来捕猎的雪狼。
那头雪狼似乎已经饿了许久,绿油油的眼睛一注意到他,瞬间朝他扑了过来。
他吓得血液倒流,浑身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不停在雪地上刨着,挣扎着要站起来,然而他被吓破了胆子,两条胳膊也像面条一样瘫软无力。
雪狼扑过来的瞬间,他紧紧地闭上眼,以为自己今日必葬身狼腹了。
不知道母亲会哭成什么样,父兄是否会后悔带他来打仗,他一瞬间想了很多,杂乱的念头充斥着脑海,却没等到雪狼的撕咬,意外地听到雪狼“嗷”的一声惨叫。
他下意识睁开眼,只见眼前的雪狼不停翻滚,左眼处插着一把短匕首,鲜红的血液汩汩地往下流。
“嘿!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身后传来娇嫩喊声。
他回过头,见到一个小女孩握着剑飞速地往这边跑来。
小姑娘穿着一件军营中最普通不过的冬装,鼓鼓囊囊的,像过年吃的圆团子,扎着马尾,眉毛紧张地斜竖着。
尉迟律怔了几秒后,很快反应过来,他奋力爬了起来,往小女孩那边跑去。
雪狼彻底被惹怒,不顾还流着血的眼睛,朝他们狂奔。
他拉着小女孩的胳膊往回跑,然而小女孩一把挣开他,持剑上前,与雪狼打斗在一起。
她用力拔下插在雪狼眼睛的匕首,掷给尉迟律:“接着!”
尉迟律慌忙接过,踌躇了两下,最终还是跺了跺脚,咬牙加入了战局。
雪狼嗷呜一叫,张着血盆大口,前爪跃起就要朝小女孩咬下去,尉迟律心一紧,拽着雪狼尾巴用力朝后拖曳,竟真的将雪狼拉开,小女孩抓紧时机,手中的剑用力刺向雪狼腹部柔软的位置,一剑毙命。
待两人气喘吁吁地齐齐倒在雪地上,尉迟律才得空儿,偏过头去看她。
空中有细细碎碎的轻雪飘然落下,冰天雪地里一片静寂,借着银白月光,尉迟律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潋滟的星眸,细弯的黛眉,脸蛋儿圆圆的,红扑扑的,上面覆着一层薄汗。
尉迟律一时有些看得出神--好漂亮的小妹妹。
看着看着,他突然脸色爆红,偏过头去——原来是小女孩刚刚和雪狼争执中,衣服不小心裂了一个口子,露出左肩膀一小块肌肤,尉迟律看得真切,小妹妹洁白的肩头上有一块蝴蝶状胎记。
尉迟律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叶心芷,心里又欣慰又遗憾,欣慰的是,他终于找到了当年的小姑娘,遗憾的是,叶心芷的胎记被越国君主用药水去除掉了。
尉迟律轻抚她的肩头,呢喃着:“疼吗?”
叶心芷娇柔地蹭了蹭他:“女子怀孕哪有没疼过的,不过只要将军心疼我,我就不疼了。”
“我是说胎记。”
叶心芷笑意一僵,不自然地笑笑:“不疼,越国奇奇怪怪的东西很多,那个药水洒上去一点也不疼,很快就掉了。”
尉迟律没说什么,只是把她拥得更紧了。
***
“酸梅汤?”
黛浓想了起来,自己之前恋爱脑的时候确实给叶心芷煮过酸梅汤,直到生病起不了床了才停下,原因是叶心芷喝了别人煮的会吐,只有自己煮的能喝下去。
当时还有一个借宿的道士说,这是因为自己是叶心芷的贵人。
“……”
这是脑子健康的人会信的东西吗?!她敢赌一根辣条,那个道士和叶心芷绝对是一伙儿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至少之前受剧情控制的自己确实信了,还心甘情愿地煮了一个月!
现在,尉迟律明显也信了,还妄图要让她继续煮。
按照女配的人设,这个汤肯定会煮的,因为女配是典型的“我爱你,就要为你好,还要爱屋及乌对你爱的人好。”
一边自私地嫉妒将军对叶心芷的宠爱,一边又不想让叶心芷出事,因为她是将军心爱的女子,肚子里还怀着将军唯一的孩子。
女配每天忍受着身体的疾痛还要为情敌熬药,两种情感每天在脑海里不停打架,难免就会有前者占上风的时候。
于是女配在安胎药里添了大剂量的红花,导致女主差点流产。
黛浓回忆了下,原文中这段剧情就是发生在尉迟律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因为女配看到男女主那么亲密,男主却不来看病重的自己一眼,心生嫉妒,邪火顿生。
以现代人兼局外人的眼光再次看这段剧情,她不得不多想--女配都已经忍了这么久了,怎么就突然忍不下去了呢?
黛浓坐在桌子前,拄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将冬雪叫了进来。
“冬雪,你悄悄地去玉芷阁把将军叫来,不要让其他人发现。”
冬雪抬头看了一眼黛浓,低头应是。
丝湘阁里,叶心芷已经睡下,尉迟律正在外间看书,贴身小厮走进来,望了望里间的方向,覆到尉迟律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尉迟律捧书的手一顿,摆摆手让小厮退下。
小厮出去后,尉迟律皱着眉头,心不在焉地又翻了一会书,最后索性将书一把扔下,提起大氅大步向外走去。
夜晚时,停了半天的雪又下了起来,丝湘阁不像玉芷阁一样门口有守着的丫鬟,不论是剧情中的黛浓,还是现在的黛浓都不喜欢有太多下人围绕在身边。
此时的丝湘阁十分寂静,没有一点声音,如果不是里面微弱的烛光,这里就像是一个无人住的荒院儿。
尉迟律在大门处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脚走进去。
黛浓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这个尉迟律怎么搞的,怎么现在还没来。
她现在作息规律得很,可没有多少时间再等下去了。
小丫鬟夏婵蹲在窗边的矮凳儿上,睁着一只眼睛从窗户一个缝隙处往外看,看到走进院子里的人影时,立即转身小声喊道:“将军来啦!”
屋子里昏昏欲睡的黛浓和在桌子上摆弄算盘的冬雪立即警醒。
冬雪迅速放下手中的算盘,合上账本,拿起梳妆桌上的一个小盒子,跑到黛浓身边,打开盒子,给她补粉。
“夫人,现在还不是太白,还得再补点儿。”
黛浓被呛得咳嗽两声:“咳,够了,够了,快藏起来。”
冬雪赶紧合上盖子,一边塞到被褥下,一边用手扇开空气中漂浮的粉末。
尉迟律直到进入外间,还是没有看见一个人,明明是她叫自己来的,怎么也不知道出来迎一下?
他推开里间的门,浓烈的汤药味扑面而来,他下意识蹙起眉头。
冬雪和夏婵起身对他行礼,尉迟律摆摆手,抬头看见面色像死人一样苍白的黛浓正虚弱地靠在床上,看见他后要挣扎着要下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