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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个等在那里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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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浓无奈地叹口气,将粥碗搁在桌子上,温声道:“起来吧,我没有怪你们。”
夏婵和冬雪放下心,站了起来。
黛浓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在王大夫那里赊银子了?”
夏婵和冬雪对视一眼,小声说:“是,二十两。”
黛浓轻蹙娥眉,堂堂将军夫人连二十两买药钱都拿不出来,说出去有谁相信。
她从匣子里抽出一根蝴蝶簪,转身递给夏婵:“把这个拿去当了,还了王大夫的银子。”
夏婵震惊接过。
这,这不是将军送给夫人的簪子吗?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是一直是夫人最爱的首饰,平时都是轻易不舍得戴的。
看夏婵仍然纹丝不动地傻站在那里,黛浓催促道:“还不快去?”
夏婵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冬雪。
冬雪冲她点点头,夏婵只好拿着簪子出去了。
黛浓又冲冬雪吩咐道:“冬雪,你去列一份我生病的这两个月,府里该给咱们院子却没给的东西。”
冬雪目光微微闪烁了下,应道:“是,夫人。”
说完,冬雪便出了里间。
黛浓懒洋洋地倚到软榻上,从前她是恋爱脑女配,不争不抢,现在她也不打算争抢,只是该她有的也不能少了。
冬雪写完了单子,走进来请示黛浓。
黛浓接过来看了一眼:“将军何时回来?”
冬雪道:“回夫人,明日。”
黛浓点点头,拿起笔在上面添了些东西,又将单子递给她:“你将这个单子送到玉芷阁去。”
玉芷阁是整个将军府最好的院落,也是叶心芷如今的住所。
冬雪应是,接过单子转身又出了里间。
***
冬雪走后,黛浓支颐思考着如今的形势。
这次她醒来后,从前对尉迟律的情意全都烟消云散。
别提做那些书中的舔狗剧情了,现在她只要稍微想一下尉迟律都会有些烦躁。
她很确定,叶心芷将来无论是生女儿还是生凤凰,自己都不会有任何嫉妒心理,更不会因此去害死刚出生的孩子。
不过她最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受到剧情影响,像个牵线木偶一样,不受控制地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所以,惟有远离男女主,自己才能算是真的安全了。
更何况,如今她的记忆回来了,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做着别人真爱里的电灯泡——虽然这个电灯泡还算是名正言顺些。
她现在只想和两个小丫鬟过自己的小日子,无论男女主想要虐恋或者甜宠都可以,只要别打扰到她的种田生活就行了。
虽然她现在不会以“一剑穿心”的方式下线,但是以古早男主对女主的一贯深情程度,早晚会休掉自己这个碍眼的正房夫人。
以前的她听到休妻这个词,恐怕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是“黛浓”了,被休掉恰如了她的意,正好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
只是,离开了王府,她也不可能再回青楼,得要有个谋生的渠道才行啊。
现在想这件谋生的事还太早,黛浓先将这事放到一边,到时候在打算。只是这个念头刚一起,黛浓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瞬间闪出“武馆”两个字。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想法——她想要开个武馆。
这个想法强烈到,她总觉得这好像是她想了很久,期待了很久的愿望。
武馆?
黛浓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可从来没有学过什么武术,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呢?
***
此时,玉芷阁内。
叶心芷拿着下人递过来的单子,怒喝道:“什么?府里的下人竟然一直这样对待姐姐!”
她拍桌而起,对着一旁的丫鬟吩咐道:“秀儿,你去吩咐管家将这些瞎眼奴才全都打发了,将军府里可容不下这些肮脏事。”
叶心芷当着冬雪的面骂了好一通儿,冬雪一直安静听着,终于叶心芷骂完了,对贴身丫鬟秀儿道:“秀儿,你再去备些银两布匹,随我去丝厢阁看望姐姐,亲自给姐姐赔罪。”
冬雪急忙上前:“叶姨娘且慢,我们夫人知您定是对此事不知情,知道后照您性子又定会操心自责,所以特意嘱咐了奴婢,说是夫人的病还没好全,您又有身子,事情本也不算打紧,看望就不必了,没的过了病气给您。”
秀儿也上前扶住叶心芷,劝道:“是啊,夫人,将军走时一再吩咐奴婢要好好照顾您,您还是当心些好。”
叶心芷抚了抚小腹,无奈道:“冬雪,既然这样,那我就听姐姐的,暂时不过去了,你替我问候姐姐,让姐姐好好养病,等过段日子我的胎稳了就去向她请安。”
“自从我有了身孕后,对府内之事看管得少,没想到却让姐姐受了这样的委屈,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你一定要替我向姐姐好好道歉。”
冬雪面上带着笑,低头唯唯应是。
冬雪走后,秀儿扶着叶心芷坐到床上:“丝湘阁那位怎么不等死了,来要银子了。”
叶心芷坐到床上:“明日将军就回来了,只要她不惹事就行,咱们将军府也不差这点银子。”
秀儿替叶心芷脱了绣鞋,伺候她午睡:“将军回来了也不怕,谁不知道将军瞧不上那个狐媚子,最宠爱姨娘您,何况您肚子里还怀着将军唯一的骨肉呢。”
叶心芷皱起眉:“秀儿,不要胡说,那毕竟是正经的将军夫人,我只是个妾室。”
秀儿撇撇嘴,一边伸手给叶心芷盖被子,一边不屑地小声嘀咕:“一个青楼女子,她也配。”
“秀儿!”叶心芷打断她的话,“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叶心芷一向以温柔形象示人,如今一副严厉的样子果然唬住了秀儿,她立刻惊慌地跪在地上认错求饶。
叶心芷见状,便也放轻语气道:“好了,以后这话就不要再说了。祸从口出,你是我的丫鬟,若这些话被将军听见了,他又该如何想我。行了,我要睡了,你先下去吧。”
“是。”秀儿舒了口气,却步退了出去。
叶心芷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望着头顶悬着的紫色流苏锦帐。这是将军知道她喜欢紫色,特意让人定做的。
她微微合上眼睛,覆在小腹上的手逐渐紧握成拳。
***
夏婵去当铺当掉了簪子,还清了赊账,带着剩下的银子回了丝湘阁。
黛浓将那一两银子放进锦盒里,心生愁绪——果然,不论现代还是古代,钱都是这么不抗用的。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夏婵从窗户望出去,开心道:“夫人,是冬雪回来了,还带了好些东西呢。”
不一会儿,冬雪走了进来,几个抬箱子的小厮紧跟在后面。
小厮们将箱子放到外间,领了赏钱走了。
夏婵兴高采烈地打开箱子,翻了翻,随后拿着几张银票跑到黛浓面前,惊喜得合不拢嘴:“夫人,三百两啊!”
黛浓也有点惊讶,她倒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钱,看来叶心芷倒还挺大方的。
既然这样,开店的本钱不就有了吗。
她将这个想法跟夏婵和冬雪说了一下。
“开店?”两个小丫鬟惊讶道。
“对,开店。”
黛浓点点头,将银票递给冬雪手里:“冬雪,你去寻个宅子,大一点的,地段好一点的。”
酒香不怕巷子深,但黛浓实在对自己的“酒”没什么信心。
冬雪犹豫着接过,问道:“夫人好好的,为什么要开店?今日夫人将这些事捅到叶姨娘那里,她也没办法当看不见,之后咱们的日子会好的。”
黛浓摇摇头:“银子还是要自己赚才行。”
黛浓笑笑:“好了,这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主意已定,你们就照办好了。”
两个小丫鬟互相看了眼,冬雪问道:“那夫人要开什么店?”
什么店在什么位置上都是有讲究的,无论是成衣店还是酒楼都要问好,才好选地段。
黛浓想了又想,还是舍不下开武馆的心思。
“武馆?!”
冬雪实在不解,就算夫人想开个商铺,胭脂铺,首饰铺都可以,那一样都适合女子的。可为什么偏偏要去开武馆?夫人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夫人,这……武馆好像不太适合女子。”
冬雪委婉劝着她。
“是啊,夫人,学武的人开武馆还行,可是您一个弱女子,连奴婢一拳头都能把您打倒,您怎么能开得好武馆,谁会来报名啊。”夏婵也觉得夫人这个想法实在是匪夷所思。
黛浓叹口气,她看了看夏婵的小胳膊,忍不住想,难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就这么弱吗?
她没办法跟两个小丫头解释太多,开武馆的念头连自己都不知从何而起,又哪里能和别人解释得清。
好在如今楚国人人崇尚武术,开武馆也并不是一件十分纳罕的事,黛浓随便找借口搪塞了几句,便将她们哄了过去。
翌日,黛浓一大早便被夏婵唤醒。
黛浓昨晚睡前想了一夜开武馆的计划,快天亮了才堪堪入睡,此时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唔,夏婵,让我再睡会儿吧,求求你了。”
黛浓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翻个身继续睡。
夏婵晃了晃黛浓,费力地将她半拖起来,语气焦急:“夫人,将军马上要到门口了,快没时间了,您该起来梳妆了。”
黛浓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哦了一声:“我就不去门口迎接了,你们就说我病还没好,不便起身。”
黛浓说完就又倒了下去,夏婵还想再叫,却被冬雪拽住。
冬雪冲她摇了摇头,将她拽出里间,一言不发地合上里间的门。
夏婵甩掉冬雪的手,埋怨道:“将军就要到了,你拦着我干嘛,夫人若不再洗漱,就来不及了,夫人最在乎在将军面前的形象,让将军看到夫人憔悴的样子,夫人定又要伤心了。”
冬雪走到院子里,拿起扫帚扫着院子里的雪,说:“你难道没发现夫人这次醒来有哪里不一样了吗?”
夏婵眨眨眼睛,不解:“哪里不一样。”
还是那么美,对她们还是还是那么好呀?
冬雪又摇了摇头,扫干净最后一块雪,放下扫帚,点了点她的脑袋:“你没发现夫人对将军的态度变了吗?”
夏婵想了想,这才恍然惊觉。夫人这次醒来后,确实不再像从前那样躺在床上时不时流泪,也不再总是问起将军了。
从昨天醒来到现在,夫人拢共只问过将军一句。得知将军回来时,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欢欣雀跃。
夏婵心绪复杂,沉默了好一会儿,磕绊道:“夫人,她……”
对上夏婵的目光,冬雪点点头,低声说道:“这样不好吗,夫人放下了将军,没有了念想,也就不会再有失望,夫人不会再伤心了。”
夏婵嘴唇嗫嚅了几下,转过身,擦了擦眼角的泪:“冬雪,你说得对,这样很好。再好不过了。”
夏婵说完往门口跑:“既然夫人不想去就不去吧,我去告诉管家,说夫人还病着,起不来了。”
看着夏婵的背影,冬雪笑了笑,到小厨房做饭去了。
虽然府内如今会按时送饭菜过来了,但她还是会单独给夫人做些养身体的药膳,让夫人快些好起来。
外面又下起了雪,刚清扫干净的地面上再度罩起一层轻纱,曙光只随意往上一撒,便掀起一连串星泠的光。
这样一个沉寂的冬天,好似也突然有了丝生机勃勃的气息。
***
尉迟律下马,大步走进将军府。
尉迟律是尉迟家最小的儿子,幼时父兄全都战死疆场,家中女眷也接连抑郁而终,如今只剩下尉迟律一人,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尉迟律就习惯了孤独。
后来他继承尉迟家的使命,征战沙场,每次回来,也习惯了无人像嫂嫂等待兄长一般在家里等着他。
他以为他会一直就这样习惯下去。
直到前几年,他再次从战场上回来,有一个人在门口用闪着泪光的眼神迎接他,用柔软的手替他轻轻脱去盔甲,小心翼翼地递上一碗温汤,关切地问他是否疲惫。
从那以后的每一次凯旋,他都期待着那一道眼神,那一双柔软的手,那一碗温汤。
他知道,它们会永远等在那扇厚重大门后,只要他推开门就能看见,就像这几年的每一次一样。
“吱呀——”
将军府的大门被用力推开,叶心芷扶着秀儿迎了上去。
“将军,您回来了。”
尉迟律点点头,往旁边扫了几眼,而后蹙了蹙眉。
他失落的表情着实太明显。
“将军是在找姐姐吗?”
叶心芷看出尉迟律的疑惑,笑着问。
尉迟律回过神,点点头:“她呢?怎么没有来。”
莫不是还在为上次自己打了她一巴掌的事情难过?
可那是因为她先侮辱心芷的啊。
管家躬身上前回话:“将军,丝湘阁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夫人还病着,不太方便起身来接您。”
“还病着?”尉迟律忍不住皱眉。
“将军。”叶心芷上前几步,挽住尉迟律的胳膊:“有我和孩子迎接将军,将军难道还不开心吗?”
尉迟律回神,有些歉意地揽住叶心芷:“这是哪里话,有你们在,我当然开心。”
尉迟律扶着叶心芷往里走:“你的身子骨弱,应当好好躺着,就不要随便出门了。”
“可是我想让将军一回来就看到我啊。”
叶心芷轻轻靠在尉迟律怀里,声音娇羞。
“妾身就喜欢站在这里,这样将军每次凯旋归来,一进门便能看见妾身了。”突然,尉迟律想到另一个声音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将军,将军?”
“嗯?”叶心芷的声音将尉迟律从回忆中唤回,“什么?”
“您又走神了,”叶心芷说,“我问您中午想吃什么,好让厨房准备。
“嗯,汤吧。”
“汤?什么汤?”
“什么汤都行……热的吧。”
交谈声渐行渐远,厚重的大门又被紧紧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