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山河》白鸟丽

24、太史监之女

　　第二十四章：太史监之女
　　“驾——”随着一声清脆的马蹄声，草场上的牧草随风而动，一名穿着银甲红衣的女子轻轻挥动着缰绳，她微微屈身目视前方。
　　“吁——”她让马停了下来。
　　“阿音克丝。”楚玉年喊到，方才在草场上一展英姿的正是阿音克丝。
　　阿音克丝下了马，她走到了楚玉年身旁，说道：“楚姐姐，你找我。”
　　楚玉年轻笑了一声，玩笑般拍了拍阿音克丝的头，说：“都说了在府里的时候要喊楚将军。”
　　“抱歉抱歉。”阿音克丝吐了吐舌头。
　　楚玉年望向了阿音克丝的马，说道：“我看你们最近骑术有所精进了，不过还得勤加练习。”
　　“是！多谢楚将军。”阿音克丝有模有样地对楚玉年行了个礼。
　　楚玉年说道：“晌午后你来我这儿一趟，京兆府尹那边有事找，我就带你一块儿去吧。”阿音克丝听了楚玉年的话后有些楞楞的。
　　楚玉年不解地看着她，说：“怎么了？你又不是没去过。”
　　阿音克丝摇摇头，说：“不不，我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事……”
　　楚玉年搂着阿音克丝的肩膀，两人在往翼辅营的方向走，楚玉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总之带你我也放心。”
　　演武场内，李虞北正看着那些玄正营的将士操练，他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面每个人的动作。
　　“枪拿正！正视前方！”李虞北喊到。
　　这时，一名士卒来报，他悄悄地在李虞北耳边说了几句，随后就行礼离开了。
　　晌午时分，一些将士们围在一起吃饭，他们一边吃一边纷纷议论着最近的事情。
　　“你听说了吗，上次死在崇义坊的女子到现在都没人来认领。”
　　“前些日子不还命我们宵禁加强巡逻吗，但什么也没找出来。”
　　“是啊，说来真是奇怪，一个大活人死在了街上都无人问津吗？”
　　李虞北经过他们时，他们也纷纷起身向他行礼，不过李虞北往往是匆匆回礼就离开了。
　　此时的京兆府宅外，阿音克丝和楚玉年下了马，就有一名管家前来相迎，他对楚玉年和阿音克丝说道：“两位将军这边请。”同时也命人将楚玉年和阿音克丝的马拴好。
　　楚玉年开口道：“你家老爷找我们来是有何要事？”
　　管家微微欠着身，他颔首低眉的样子似乎是有所隐情，他说：“这个一会儿我们老爷会向二位将军说明的，小的也不大清楚。”
　　楚玉年也不想为难一个仆役，便跟随着管家一路穿过回廊桥亭，走到了一处偏房。阿音克丝也环顾四周打量着这个地方，她记得通常议事待客都是在正厅，怎么这下跑到偏院来了？
　　仆役给楚玉年和阿音克丝上了茶，阿音克丝倒是有些渴了，端起茶碗就想一饮而尽，结果反而被烫到了嘴。楚玉年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你这是心急喝不了热茶。”
　　阿音克丝眨了眨眼，皱着眉，好似受了委屈一般，说道：“楚姐姐快别笑我了，刚刚那茶好烫。”
　　楚玉年说：“你来中原这么久了，习惯喝中原的茶吗？”
　　阿音克丝看了看碗里的茶，她说道：“我们多喝的是奶茶，不过中原的茶很是清甜，我挺喜欢的。”
　　这个时候，京兆府尹来了。
　　楚玉年和阿音克丝站起身对京兆府尹行礼。
　　“二位将军请坐。”京兆府尹说到。而跟在京兆府尹后面的是另一个人——太史监郭诚。
　　楚玉年觉得有些奇怪，既然是京兆府尹找她来，那为什么太史监会在这里？
　　“二位将军，今日找你们来是有要事相托。”京兆府尹说到。
　　楚玉年微微一笑，说道：“大人不必如此，如若有我们神麟府能帮得上的，那自然是会做的。”
　　京兆府尹客套地笑了笑，说：“其实不算是我的事情，是郭大人。”
　　一旁的郭诚俯身行了行礼，说道：“见过楚将军。”
　　楚玉年点了点头，说：“郭大人不必客气，是有何要事？”
　　郭诚坐了下来，他面露难色，试探一般地看了看二人，又转眼看了看京兆府尹。京兆府尹也命外面的仆役将门关上并离开这个院子。
　　阿音克丝只觉得这些人好生奇怪，也就是说个事情怎么弄得神神秘秘的，她也不喜欢这般遮遮掩掩的感觉。
　　郭诚低声说道：“楚将军，这件事拜托您一定不要声张出去。”
　　楚玉年明白郭诚是有事相求，但他又不好直接来找她，便委托京兆府尹来，这样一能让她迫于官阶而答应，二来可以保证这件事绝不会外泄。好一个一石二鸟，楚玉年不禁这样想到。
　　“还请郭大人明言，如若是我们神麟军可以帮得上，那自然是义不容辞了。”楚玉年保持着礼貌的笑容说到。
　　郭诚咽了咽，他皱紧眉头，说道：“其实，是我家小女前几日失踪了。”
　　“什么？”楚玉年猛地抬眸看向郭诚。
　　郭诚紧闭着眼，像是要豁出一切似的，说道：“楚将军，此事实为迫不得已才让您前来……”
　　楚玉年直直地望着郭诚，说道：“可有布告？”
　　郭诚摇头，说：“楚将军，也是卑职教女无方。小女先前与一书生私定终身，在家闹着非他不嫁，还跑出去与人幽会。被我抓住后就禁足于府中，可谁曾想她又私自出了门，本以为她次日黎明时分就会回来，可不知怎的根本不见人影。”
　　楚玉年眨了眨眼，她开始思索起来。片刻后，她说道：“郭大人，令媛走了多久了？”
　　郭诚想了想，回答说：“约莫三日了。”
　　阿音克丝忽地起身，说道：“三日了你们都没有报过京兆府吗？”
　　京兆府尹对阿音克丝这般无礼之举感到些许不满，他看了一眼楚玉年，那意思就像在说让楚玉年好好管管自己的下属。不过楚玉年并不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她只对阿音克丝说道：“冷静点，坐下。”
　　郭诚继续说道：“我们也派人到处去找过了，根本找不到，连那个书生的家我们都去过了，也没找到任何人……此事关乎着我们郭家上上下下女眷的名节清白，我实在不敢……”
　　阿音克丝的手扣住了椅子的扶手，她怒目圆睁地盯着郭诚，她尽力克制自己地说道：“名节？难道你们为了所谓名节就不管你女儿的生死安危？为了一个清白名誉就这样瞒着？究竟是你女儿的命重要！还是那子虚乌有的名节重要？”她的声声质问回荡在这个屋子内。
　　“放肆！”京兆府尹瞪着阿音克丝说到。可阿音克丝并不会被强权所恐吓，她本就是突铎的公主，是突铎王室里金尊玉贵之身，她毫不退缩地瞪着京兆府尹，好似要与他一论高下一般。
　　楚玉年抬了抬手，对阿音克丝说：“先别急，让郭大人把话说完吧。”
　　郭诚那心急如焚的样子，的确是真的担心女儿的安危，但他的做法也让楚玉年不理解。郭诚说：“所以这才劳烦楚将军您帮忙调查看看……即便是死了，也得让我们做父母的看看吧……”说完他那紧闭着的眼留下了泪。
　　楚玉年若有所思地说：“守一方安宁本也是我神麟军将士的职责所在，何况这件事还发生在天子脚下，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只不过郭大人需要给我们一些时间，并且我们还得进一步询问郭大人府上的家眷。”
　　郭诚连忙点头同意，他说道：“楚将军您放心，我们一定全力辅佐您的，只是您千万别将此事张扬出去……家中还有待嫁的姊妹，这事恐对她们……”
　　楚玉年也答应了，她说道：“放心，这件事我会严格保密的。”
　　在临走之际，京兆府尹叫住了楚玉年。
　　“楚将军，这御下还得有方啊。”京兆府尹说到。
　　楚玉年微微抬首，嘴角弯了弯，说道：“不劳大人操心，末将自有御下之术。”
　　京兆府尹不屑地轻笑让楚玉年略有反感，他说道：“当年李统领可不是……”
　　“大人如若没有别的事，就容末将告辞吧。”楚玉年打断了他的话，她的那双眼眯了眯，紧盯着京兆府尹。
　　与此同时，李虞北去到了顾长青的府上。
　　“什么？安西？”李虞北说到。
　　顾长青又将手里的塘报递给了李虞北，他说道：“先前就传言了安西那边在大肆采购物资，借着旱季之口，说是保证军需，但实际上也采购了不少的箭矢蹄铁，这可不像是为了军需。”
　　李虞北阅读了手里的塘报，说道：“安西那边一直都是边塞重地，陛下又倚赖大都护……这怎么会……”
　　顾长青自嘲地笑了笑，说：“大都护的反心都快人尽皆知了，唯独陛下不知。”
　　“可如今我们也无凭无据……”李虞北低声说到。
　　顾长青坐直了身子，说道：“所以这件事你也得去调查一番，看看究竟是哪里在提供这些东西，按理说，这些可都是大内才有的，若非无人泄露，绝不可能有人能造出这些。”
　　李虞北点点头，他说：“是，徒儿明白了。”
　　“之南，在这件事上你要处处小心，这里是京城，况且这件事牵涉的人也都是达官权贵，一定要谨慎为上。”顾长青说。
　　李虞北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阿音克丝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校场边儿上，她的手里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已经近黄昏时分了，她往一旁看去，也没看到她想找的身影。
　　碰巧这时楚玉年出来了，她走到阿音克丝身旁，拍了拍阿音克丝的肩膀，说道：“在想什么呢？”
　　这下还把阿音克丝吓了一跳，她看清楚是楚玉年后，就说：“嗯？楚姐……楚将军。”
　　楚玉年坐在阿音克丝身旁，她也顺手扯过了一把草，在手里编来编去的，她问阿音克丝：“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阿音克丝的神情明显有些失落，她没说话，只是搓捻着手中的狗尾巴草。因着她的失落，那耷拉在她额前的几缕卷发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
　　“是不是今天京兆府尹的事情呀？哎呀，你不用和他们那帮文官计较，那些文人总是把什么道德文章挂在嘴边上，又不像我们，五大三粗的，那些繁文缛节时间久了自然就无所谓了。”楚玉年说，她以为阿音克丝是为白天的事情而感到不高兴。
　　阿音克丝眨了眨眼，她看向夕阳的方向，说道：“也不算啦，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郭太史宁愿不顾自己女儿的安危也要保全什么名节……”
　　楚玉年笑了笑，她偏过头看着阿音克丝，说道：“那你们突铎是怎么做的呢？”
　　阿音克丝抬头望着天空，说：“我的阿姐跟我说，这个世界上最不值的就两样东西，一样是名节，一样是面子。”楚玉年听了她这话还笑了一声。
　　“怎么？楚将军，这话不对吗？”阿音克丝问。
　　楚玉年摇头，回应道：“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你的阿姐看事情可看得真通透啊。”
　　阿音克丝也笑了起来，她说：“是呀，我最喜欢我的阿姐了，她是我在突铎除了可敦以外最亲的女子，她的身手也算得上突铎数一数二的猎手了，她可厉害了。”
　　楚玉年又问：“那她现在呢？”
　　阿音克丝抿了抿唇，说：“现在……她先前嫁给了我的叔伯，也就是我父汗的兄弟。”
　　楚玉年皱眉，问她：“为何？”
　　阿音克丝的手托着腮，淡淡地说：“因为父汗说想要稳定部族，就将我的阿姐婚配给了叔伯。”楚玉年听到这些后，她发现手中的草被她折断了。
　　“你阿姐……愿意吗？”楚玉年低低地问，她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
　　阿音克丝没有察觉到楚玉年有何变化，她只说：“兴许是愿意的吧，只是阿姐大婚的时候她都没有笑过，也没有去拜别父汗。”
　　楚玉年苦笑了一声，她扔掉了手里的草，说：“她若是有这样的身手，定然不愿委身于后院之中。”
　　这时，李虞北回来了，他身旁跟着赵峥。是赵峥先看见的楚玉年她们，便向他们招手示意。阿音克丝看见了李虞北，她低下头腼腆一笑，她没有像曾经那样跑向李虞北，而是静静地坐在这里。赵峥又跑去和楚玉年嬉闹着，虽然每次都是以楚玉年的拳头把赵峥打得求饶结束，但他们这样也算是和睦了。
　　“阿音克丝。”李虞北唤到。
　　李虞北和阿音克丝就站在拒马旁，两人都没有真正面对彼此。
　　“哥哥。”阿音克丝唤到。
　　李虞北的手动了动，他拿出了一个香囊，递给了阿音克丝，说道：“这个，送你。”
　　阿音克丝一怔，她双手捧着香囊，一时惊讶地微微张着嘴。
　　“上次花朝节我在市集上看见的，有些衬你，就买了。”李虞北说到。
　　阿音克丝抬起头，眼里映着李虞北的脸庞，她笑着说：“谢谢哥哥。”
　　夕阳落下后，黑夜就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