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山河》白鸟丽

22、受赏

　　第二十二章：受赏
　　“顾大将军，多谢。”楚玉年对顾长青说到。
　　顾长青看了看楚玉年，他说道：“这不算我帮你的，算我兑现以前的承诺。”
　　楚玉年轻笑了一声，说道：“那也算是大将军帮了我。”
　　“我不是帮了你，是李敬岳。”顾长青说到。
　　楚玉年淡然地一笑，她抬头望向顾长青，说：“你还是老在我面前提他。”
　　顾长青并不会真的和楚玉年置气，特别是提到李敬岳的时候，他只说：“我也算堂堂正正对得起他。”
　　刚刚从校场回来的阿音克丝得知楚玉年安然无恙，她高兴得连手里的马草都没拿稳，直奔翼辅营前去了。
　　“哎呀，还是阿音克丝好啊，不像那两个没心肝儿的。”楚玉年摸了摸阿音克丝的头说到。
　　阿音克丝说道：“也不是啦，哥哥是进宫去了，赵大哥好像去喂马了。”
　　楚玉年皱了皱眉，说道：“进宫？”
　　阿音克丝对这件事似乎并不是那么在意，她说道：“是呀，但哥哥说他晚点就会回来的。”
　　楚玉年本想去问李虞北一些事情，但现下她只能暂时搁置了。
　　此时的李虞北和顾长青正走在宫里的长街上，顾长青说道：“先前我也向陛下禀报了，这次之南你算是有功，所以陛下也说会给你些赏赐。”
　　李虞北颔首道：“多谢师父。不过……师父，楚州之事，徒儿觉得还是……”他只是试探性地在说。
　　顾长青的神色变了，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之南，既然你已经受了赏，那么这个案子就算告一段落了。”
　　李虞北忽地抬头看向顾长青，他的眼里满是疑惑不解，他想问什么，但一看见顾长青那张冷峻的脸，他又不知自己是否应当问下去。
　　“之南，有些事情，不是你该过问的，那就不要多问，这个道理以前我就教过你了。”顾长青说。
　　李虞北欠身行礼道：“是，徒儿谨记。”
　　顾长青比李虞北先一步离开长街，李虞北望着顾长青的身影，不知何时在心里种下的怀疑的种子开始慢慢生根发芽。这时，不远处有一行人走了过来，前面走着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她的头上戴着十分耀眼的珠花，身后的人擎着华盖，依稀看去，排场不小。应该是徐贵妃。李虞北很少进宫，但对于宫里的一些人和事他有所耳闻，他本是不愿意见到这位宠冠六宫的贵妃，但现在就撞了个正着。
　　“参见贵妃娘娘。”李虞北行礼到。
　　徐贵妃偏了偏头，打量了一下李虞北，说道：“平身吧。”
　　李虞北低头站在一旁，想让徐贵妃他们先走，但徐贵妃却叫住了他，说道：“诶，你就是宁远将军？”
　　“末将不敢……”李虞北说到。他自打知道燕帝不理朝政，每日只同徐贵妃一起寻欢作乐后，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徐贵妃也没什么好感。可这会儿他略微抬眸看了看这位娘娘，他发现与他想象的不同。
　　李虞北一直觉得徐贵妃要么就是和褒姒一样，要么就是妲己一般，定然是个心狠手辣或者狐媚惑主的女人，可今日一见，竟把他以往所有的臆想都推翻了。
　　徐贵妃很年轻，看起来和楚玉年的年纪相仿，生得一双杏眼，眉如柳叶，肤色白皙。的确是个美人，但绝不是坊间传闻的那般倾国倾城。
　　“之前就听陛下说你是功臣，今日一见，果然是英姿飒爽，有大将之风。”徐贵妃笑盈盈地说到。
　　李虞北忙低下头，说：“末将惶恐，贵妃娘娘谬赞了。”
　　徐贵妃笑起来的样子像一个天真的少女，她的行为举止似乎与她的身份并不相符。她说道：“哎呀，本宫是在夸将军你。本宫以为你应当是像辅国大将军那样的沙场宿将，结果没想到这么年轻有为。”
　　“多谢娘娘……为陛下分忧乃臣子本分。”李虞北依旧是很客套地回应着，他听到徐贵妃说话的语气，却觉得有几分像阿音克丝。两人的话语都显露出她们的年少天真，不谙世事。但李虞北又立刻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和阿音克丝是完全不同的。阿音克丝就像奔跑在草场的一匹马驹，她可以是自由的，奔放的。而徐贵妃只能是宫中琉璃瓦下的金丝雀，她一生都不会离开这里。
　　徐贵妃笑了起来，她说道：“前些日子顾大将军还在陛下跟前说你十分勇敢，不失为一个好的将领。”
　　“都是师父抬爱。”李虞北说到。
　　徐贵妃身旁的侍女说道：“娘娘，一会儿陛下该到了。”她是在提醒徐贵妃。徐贵妃抿了抿唇，表现出的是一种无奈。
　　“好吧，那我们就先走吧。”徐贵妃说到。
　　她说罢又转头看向李虞北，说：“李将军，日后得空可来宫里小坐，宫里的槐花蜜糖糕可是做得不错。”
　　在徐贵妃一行人离开后，李虞北望向了他们远去的方向，他忽然觉得，自己曾经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夜里的时候，玄正营下的士兵们围在篝火前。因为今天他们猎到了两头羊，加之李虞北也受赏，索性就当为李虞北庆贺。
　　阿音克丝自然是不会错过这般热闹的。她记得自己曾经在突铎的时候也和族人们围在篝火旁唱歌跳舞，吃着兄长们打来的猎物，喝着奶酒。那时候她还会穿着最漂亮的红裙，头上戴满了金银珠宝。但如今她是做不到了。
　　皓月当空，营外也十分热闹。
　　羊肉经过炙烤后散发出来的阵阵香味能把人的魂儿都勾了去，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着，火星子就像羽毛一样往天上飘去。玄正营里大多都是男人，阿音克丝在这里就像一道柔和的月光，她会热情地和每一个士卒打招呼。
　　“哥哥，哥哥。”阿音克丝跑到了李虞北面前。
　　李虞北正在擦拭他的长枪，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阿音克丝拿出了一个酒囊递给李虞北，说道：“我来找哥哥你呀。”
　　酒囊里装着的是奶酒，李虞北平时并不是特别爱喝酒，但也还是能喝，他仰头灌了几口。
　　阿音克丝坐在了李虞北身旁，她说：“哥哥，你会和我回大漠吗？”
　　李虞北是不愿和她谈起这些话的，他回避了阿音克丝的目光，说道：“我是神麟府的人。”
　　阿音克丝微微弯曲着背，双手托腮地望着李虞北，说道：“哥哥，你不想回去看看可敦吗？”
　　李虞北最不想的，就是听阿音克丝提起永延郡主，哪怕如今永延郡主已经逝世了。他站起身，走到阿音克丝面前，他说道：“我不可能和你回突铎，更不可能回去看你的可敦！”
　　阿音克丝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李虞北，她比李虞北要矮一些，她抬起头，那双绿眸紧紧地盯着李虞北。“哥哥！可敦也会想你的啊！”阿音克丝近乎是吼着对李虞北说。
　　“想我？”李虞北随即冷笑了一声，他的这声笑像是一把冰冷的刀，直直刺穿阿音克丝的胸膛。
　　“这么多年来，她有来过一封书信吗？她有问起过我还有我的父亲吗？”李虞北诘问到。
　　“不管怎么样……可敦都是念着哥哥你的。”阿音克丝的声音柔和了不少。
　　李虞北的眼神里透着一股黯然，他说道：“小公主，你是突铎可汗的掌上明珠，是汗国最高贵的公主。而我呢？我是整个家族里最不受待见的人，我在侯府里就像一株漂萍！我离开侯府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沾着自己伤口上的血一样。
　　“哥哥……”阿音克丝低声唤到，她的眼角里有泪。
　　李虞北别过头，他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哥哥，我只是，想一直跟你在一起。我以后就想跟着哥哥你一辈子。”阿音克丝说到。
　　李虞北的手紧紧地握住长枪的枪杆，他的指甲都快要挠破枪杆表面的红漆。他转过头，看着阿音克丝，他明白自己今日若将所有的话都道出，这对于阿音克丝而言是一种伤害。可他又清楚，眼下说出来，总比日后再残忍地揭开要好。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父汗，不是因为库咄鲁，我不会失去我的阿娘。你引以为傲的父汗，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李虞北说到。
　　阿音克丝的脸上是惊讶和恐惧，她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念着：“不，不可能……”
　　李虞北的嘴角动了动，他说道：“我告诉你了，是当年你的父汗，强娶了已经与我父亲成婚的永延郡主，就是你的可敦，也是我的阿娘。”
　　“不，我父汗不会做这样的事，父汗最爱的就是可敦，他说过，可敦就是大漠里的明月……”阿音克丝近乎颤抖着说。
　　李虞北轻笑了一声，他看着阿音克丝，说道：“所以，你叫阿音克丝，也就是‘月亮的女儿’。而我，是那个阴暗侯府里的一颗弃子！”
　　“哥哥。”阿音克丝仍旧唤着李虞北。
　　李虞北转过身，说道：“说到这里，你可以明白吗？”
　　阿音克丝用手臂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跑开了，李虞北没有拦住她，也没有给她任何一声安慰。
　　不远处的将士们欢歌宴饮，瓷碗碰撞的声音带着炙烤的滋滋声充实着整个夜晚。李虞北顺着月光的方向望去，他伸出手，那一点点微弱的光芒好像就在他的手心之上，但当他轻轻一握，那光便又映在了指背上，他什么都没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