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矢》月下白头人

22、第二十二章-公道

　　“你的车，刹车片被人动过，所以你才控制不了车速，但是你缺乏经验，不懂规避车辆，横冲直撞。”张稼业的语气也有些激动：“你知道吗？因为你，不仅撞倒一辆货车，害的货车司机落得残疾，你还连带着撞倒一对老人和孩子，老人当场不治身亡！孩子脑震荡现在还躺在医院，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张稼业有力的声音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在狠狠敲打舒蔷的心，也给吴漾的心上戳着一个个洞。
　　舒蔷似乎不敢相信，她没想到还有一对老人和孩子因此受牵连，她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痛哭起来，逐渐歇斯底里，仿佛把多日来的委屈和怨怼都一道宣泄而出，她边哭边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对不起...我该死...是我对不起...我不该活...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越说越痛，如刀剜心。
　　张稼业放缓了语气，似是安抚：“舒蔷，我现在需要你，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交代，你的社会关系，你的人际往来，这不仅关系到你自身的安危，也是为无辜受害的亡人平息，你好好想一下，你身边的......”
　　“我不...我...我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是我...是我自己不会开车，是我...是我...”
　　谁都没料到，痛哭的舒蔷歇斯底里的像发疯一般，打断正在说话的张稼业。她上半身拉扯，很是拒绝，若不是右腿上的石膏，舒蔷此刻已经滚落到床底。
　　吴漾见状赶忙冲进病房，用身体隔开警察，双手用力按住舒蔷的上半身，将她束缚住，冲病房外的护士喊：“镇定剂，快！”

　　一针镇定剂注射入体内，舒蔷逐渐安定，吴漾将人稳妥放置好，直到舒蔷沉沉睡去，才将张稼业二人，带回到办公室。
　　吴漾先开口道：“两位警官，患者情绪很不稳定，在车祸后有些应激反应，现在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
　　“谢谢你，吴医生，今天的谈话确实有些过激，不过今天...舒蔷这个反应在我看来倒不像是车祸应激障碍。”张稼业看向吴漾，继续道：“我相信你也看到了，她对自己造成的车祸，对无辜受害的伤亡者，是内疚的，但是，当我要调查她时，她很拒绝。”说完，他锐利地看向吴漾。
　　吴漾的视线也归到张稼业身上，他说：“张警官，我只是个外科医生，我无法根据患者的语言、表情和外在行为而去判断她的心理行为。”吴漾同样一脸严肃，认真说道：“但是，从我个人，从我吴漾的角度，我和两位的立场是一样的。”
　　听到吴漾这样说，张稼业倒是觉得有些新鲜，犀利的眼睛捎带一丝笑意，眼前这位吴医生，倒是和他接触过的医者很相同又有写不似之处。
　　他贴近吴漾，一字一顿说道：“有人要伤害她。”又回过身，眼神对直吴漾，道：“你是她的主治医生，她在医院的安危，你得管。”
　　“这话不用你张警官交代。”吴漾冷笑一声，回道：“她在这，绝对安全，只是现在情绪不稳定，你们大可以迟些天过来，既然有人要伤害她，你说会不会急在这一时呢？”
　　张稼业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说道：“你，管她的安危。”说完，拍了拍吴漾的肩膀，转身说道：“放心，我管你们所有人的安危。”又扭头冲吴漾接着说道：“从今天起，这里会有人盯着，不过不会影响你们，舒蔷还麻烦你吴医生，我们需要她尽快平静下来，这个案子，她很重要。”说罢，作势要喊住身旁另一名警察，吴漾喊住了他。
　　“她现在是拒绝的状态，问不出来什么的...”吴漾停顿住，看着张稼业继续道：“王立铭，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我见过一面。”
　　张稼业回身，对着吴漾，眼睛依旧锐利：“继续说，吴医生。”
　　“两周前，我陪朋友参加一个拍卖会，在那里碰上王立铭，当时...当时他身边有另外一个女伴，两人不像是普通朋友关系。”吴漾轻咳一声，继续道：“车祸当天，我给舒蔷做手术，王立铭却来的很迟，直到手术最后一刻，才签了家属知情，不过...”
　　“不过什么？”
　　“他签完字，问了一句......手术的成功率大吗？”
　　张稼业和另一名警察，都没料到吴漾居然给他们带来这么一条线索。
　　吴漾继续说道：“按常规，患者家属担心手术失败，也会问这么一句，不过，据当晚的对接同事说，他脸上表现出来的状态，不似关心，更像是失望...”
　　张稼业似乎心中了然一般，说道：“吴医生还谦虚自己只是个外科医生，这不是微表情推测做的很到位吗？”打趣了他一番。
　　“我只是个外科医生，同时，希望能还所有无辜人一个道理罢了，求知真相还得麻烦你们警察。”
　　“好，吴医生，谢谢你，我今天跟你说了很多谢了，每一句都是真心的。”张稼业对吴漾笑了一眼：“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很有帮助，至少帮我们明确了排查反向，我们会尽快查明真相，还所有人一个公道。”说罢，看了吴漾一眼，两人推门而出。
　　吴漾目送这两人走远，心里又多了一层疑虑：舒蔷为什么强烈拒绝警察呢？作为一个受害者，警察是她的求助对象，不应当吗？

　　日色渐晚，与落暮交接。
　　伏案劳作的吴漾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窗外，冬日不常见的晚霞，难得的绚丽，他却也难得有闲情雅致去欣赏一番。
　　“咔吱。”
　　办公室门被推开，吴漾回头看，是李矢清。
　　“你得下班了。”李矢清看着站在窗前的吴漾，装作十分生冷开口言。
　　两天前那个被浓醋浸泡的清晨，他独自闷闷不乐离去，又回到自己的地下展馆被长云剑折弄一通，心里空落落的，只想用吴漾来填满。
　　“我知道下班了，你怎么又先跑过来了，不是说嘛，先打电话。”吴漾没用正眼瞧这个哪根筋又对不上的人，从窗边一步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就是不近他身。
　　“我忘了。”李矢清也故意不看吴漾，生冷的语气逐渐转为平和，问道：“你刚刚在看什么？”
　　“看落日，看晚霞，看...警察...”吴漾想逗逗李矢清，这个人有时候认真的像个小傻子一样，憨憨的，让他想逗趣儿。
　　“什么警察？”李矢清脸色微变，他最不愿意和警察打交道。
　　吴漾忍不住轻笑，说道：“哈哈，不逗你了，之前跟你说的新园路车祸事故，肇事的女患者是被人故意伤害，才酿成这场灾祸，警察今天上门问话。”
　　“有什么进展吗？”李矢清走近吴漾，在他身边站定。
　　“没进展。”吴漾开口说道，随后补充：“啧，也不能说完全没，舒蔷很拒绝，一定有什么隐情。”吴漾没有注意到李矢清的刻意靠近，依旧盯着电脑屏幕。
　　“那，为什么说不是完全没进展？”李矢清伸展手臂，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撑在吴漾的椅背，脸不经意靠近吴漾的后脑勺，轻轻嗅他发间的香气。
　　“因为...我把我知道王立铭的事情告诉警察了，而且舒蔷提到她的家人很拒绝，很奇怪的是，从她手术住院到现在，都几天了，除了手术当天王立铭来过，到现在，她的父母，她的家人，包括王立铭，都没有再出现过。”吴漾自顾自的说。
　　“王立铭也没出现过？”李矢清对于梁申和王立铭以及山梧的关系推测，也毫无进展，现在看来这个王立铭，倒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所在。
　　“是啊，这个黑心丈夫，这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一起去的？”吴漾说到不忿处，想扭头把情绪传递给正与自己对话的人，却不料......直接撞进这不安好心对话人的瞳孔里...
　　距离这么近，可以清楚看到李矢清眼睛中的自己，鼻尖差一点就要相触，呼吸的热度铺面而来，气息穿进吴漾的鼻腔，呼进肺里，唰的一下，血色冲到脸上......这个人的眼睛怎么生的这样好看，睫毛像小扇子一样，一动不动的，第一次见他......好像也看了这双眼睛，当时......当时他瞳孔扩散…心脏骤停…快休克了！
　　吴漾快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刚刚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猛地把身体往后仰，掩饰自己的情绪，急吼道：“你离我这么近干嘛！差点撞着我！”脸红有点烫，他只希望这人可别看出来点什么，真够丢人的！
　　偏偏不随人愿。
　　虽然只是短短几秒钟，可李矢清却将吴漾在两人对视时的迷醉，脸红，害羞，紧接又转化为羞怒一气呵成的情绪转换，都看在眼里。这人目的达成，心里得意极了，喜不自胜，心底里那点酸劲儿烟消云散，面上却装的一脸无辜。
　　“你也差点撞着我了。”李矢清收起笼罩着极力往后仰的人的手臂，刻意装作皱着眉，看着吴漾。
　　“我...你怎么突然就过来了...”吴漾整理好自己那副不太好看的样子，不好气地说。
　　“我想看看你在做什么？”依旧是一脸无辜。
　　“我什么也没做，不是一直跟你聊天呢吗。”吴漾看着李矢清这一脸无辜状，自己也挺难为情，是自己瞎想了一通，却朝着李矢清做脾气，实在不该，他也恢复了平静的语气。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光顾着跟你聊天，一聊起来就忘了，今天晚上我们师兄弟三人还约了晚饭，差点给忘了。”
　　“你们师兄弟？那个杨许和...你那个师兄？”李矢清无辜的脸立马又被冷色覆盖。
　　“是，我们好久没一块喝酒了。”吴漾假装没看到李矢清不开心的表情，想着应该是自己刚那一顿吼，弄得这人心有疙瘩，可他此刻也不知如何动作。
　　“你...你不能和他们一起喝酒。”李矢清心里的酸涩好不容易才消散，这又要聚在一起，他当然不干，于是直接把心里话说出声。
　　吴漾这时倒觉得有些好笑，他跟自己师兄弟喝酒，怎么还不能了呢？语气又恢复轻松的说：“嘁，你管我，我为什么不能喝啊。”
　　“你...酒量不行。”李矢清老实的说。
　　“我...我特么。”吴漾最听不得别人质疑他的酒量，虽然曾惨败眼前这人，但他有自己的坚持。
　　“要跟他们喝，我也得去，你酒量不行，那个杨许不是很能喝吗？我跟他比比。”李矢清对这点从来没怀疑过，虽然他不饮酒，可他一想到，吴漾要是喝醉了，睡在谁的背上，窝在谁在怀里，比让他喝一个月的酒，还难受。
　　吴漾一听，来兴致了，这天底下还有什么热闹是比看别人拼酒更痛快的，尤其还是杨许和李矢清，这两个深不可测的。
　　“哈哈，好，带你去，把杨许那孙子给我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