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矢》月下白头人

23、第二十三章 重欢

　　宋云廷和杨许今天都在门诊，傍晚的落暮时分，医院门诊大楼人群散去，秩序下的喧闹回归宁静。
　　吴漾和李矢清商量好拼酒对策，一起兴冲冲地直奔门诊骨科诊室去寻这二位。
　　他们去下战书......
　　“我跟你说，杨许这个人，特别能喝，而且喝多了特别爱吹牛，爱唱歌，唱的还特别难听，你不听还不行！”吴漾一边走，一边跟李矢清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李矢清对吴漾如此了解杨许的日常很不舒心。
　　“那如何，今天他一定还会唱歌。”李矢清摆出一副冰块脸说。
　　吴漾听此，反应了一时，接着大笑出声：“哈哈哈，可以啊，李矢清，保持住，你今儿把杨许喝趴下，我...我送你个东西...”
　　李矢清一听，眼中浮现亮色，一抹退去，依旧冷静问：“什么东西？”
　　“惊喜，先不能告诉你。”吴漾心想，送你个心血管检查大礼包，保管你服气。

　　两人先来到宋云廷的诊室门外，正要敲门，隔着玻璃小窗看到有人在内，听声音仿佛是争吵，吴漾立刻想拉开门，看看里面是什么状况。他师兄宋云廷待人向来温和有礼，谦谦君子，若是碰上挑事医闹的，那可怎么办？越想越着急，作势就要推门，却被李矢清拉住了手，李矢清用眼神示意他：先冷静，看一看再说。
　　吴漾手被拉住，停了动作，赶忙将手抽了回来，瞪了李矢清一眼。俩男人拉拉扯扯的，得亏这会儿没人。
　　诊室内，正是甄平安。
　　隔着一张桌子，坐在椅子上的宋云廷抬头看向甄平安，一脸惊诧，似是又有些欣喜，可他一言不发，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人。
　　甄平安也静静看着他朝思暮想的人，他想，先看足了，看明了，看懂了。
　　终于，他开口，低声说，像是不敢却又不得不主动的问：“你...怎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不见我？你躲着我吗？”
　　直到听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孩的声音，宋云廷就知道，他一败涂地了。
　　可还有一千个条条框框束缚着他。他还没忘记，这里不是他们相遇的海南，不是那个给他无尽夏的椰林海滩，不是那个可以抛却身份，忘记世俗，只想沉沦的温柔乡……这里是申城，是他工作了十年的地方，是他声名远播的起点。
　　可...可眼前这个...这是甄平安啊，是他的小平安，是那个喊他廷哥，让他想保护、想照顾的、他的男孩......
　　“小甄，我以为我话说的很清楚了，你怎么这么任性......”宋云廷甚至不能直视他，只低声说。
　　“别叫我小甄，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是认真的，认真的！你却不信我……只打发我一张纸，就一走了之，你把我当什么了！”甄平安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他，越说越激动，整个人隔着一张桌子差点扑倒他身上，桌子上的诊断工具慌忙掉下来，接二连三地砸到甄平安的腿脚，他似是毫无痛觉。
　　宋云廷见状赶忙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他对面，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安抚说道：“平安...平安，你冷静点，先冷静...别...别伤到自己，听话……好吗？”
　　甄平安一把抱住宋云廷的侧腰，窝在他肩膀小声啜泣，像是要把这半个多月的思念疾苦都宣泄而出，用着不成调的语气，哭喊着：“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为什么？睡都睡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你怎么又能不要我？”
　　宋云廷按住他肩膀的手，缓缓向后移，将他箍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甄平安的后背，一次次捋平，他在安抚，他知道他最喜欢像只猫一样窝在自己怀里，一只大手摸着甄平安的脊骨，怎么又瘦了，他想，这段时间肯定过的不好吧，瞬时心疼不已，可他自己又何尝好受过？
　　此刻，门外的吴漾一脸不可置信、怀疑人生......他都听到了什么？睡都睡了是什么意思，诊室里的师兄...他，他和一个男人...这么亲密的抱在一起，像男人和女人一样...我...师兄...他？怎么...怎么会这样？
　　李矢清脸上的颜色不亚于吴漾，但那不仅仅是不可置信，他还有一丝激动和兴奋，是于困境中发现希望的惊喜。他对吴漾难不成也是这种情感？他也可以像里面的人一样光明地、勇敢地表达他的情感，他的欲望吗？那一刻，他看着里头紧紧相拥，互相安抚的二人，仿佛看到是他抱着吴漾，紧拥着他，而吴漾依偎在他怀里，渴求着他，我...我们也可以吗？

　　怀里的人，像是情绪稳定了。宋云廷缓缓顺着他的脊背，柔声言道：“平安，我跟你说过的，我们俩不合适，明白吗？”
　　伏在肩头上的人，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宋云廷，他的心都要化了，用手指轻揉着怀中人的眼角，继续柔声说：“我不告而别，是我不好，可是你怎么能这么任性，工作说不要就不要，只身跑到申城来，你还很年轻，不值得为了我......”
　　甄平安听到这，终于忍不住，一只手握住抚摸着他眼角泪痕的宋云廷，坚定说道：“什么叫不合适？什么叫不值得？你是嫌弃我了吗？可是...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明明就是同性...”
　　宋云廷赶紧打断他：“平安，不要说了，这里是医院，是我工作的地方，我不想...不想听到你说这些！”
　　甄平安意识到自己失言，双手勾着宋云廷的脖子，搂紧了，似是在撒娇：“廷哥，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怪我，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们还像在海南那样，在一起...好吗？一起在海边散步，一起游泳，你潜水，我就在岸边看着你，你工作，我就等着你，等着你忙好了，我们去逛夜市，吃你爱吃的东西，我嘴角沾上的酱汁，你会说我是个小邋遢，会笑着帮我擦掉……”甄平安夹带着哭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不成调，他换了口气，看着宋云廷的眼睛认真说：“我们那时候多开心啊，跟我在一起吧，廷哥......”
　　宋云廷担心甄平安搂住自己被看到，转动身体，背对门口，将平安遮的严严实实，低下身温言道：“平安，我们年纪相差太大，你才23岁，刚踏入社会不久，你以后会经历很多事，会对很多新鲜事物感兴趣，这些不是我这个35岁的中年男人能给你的。”
　　甄平安紧紧勾着他的脖子，迎上那张被泪痕布满的年轻的脸，小声说：“我不喜欢别的，我只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这个35岁的中年男人，别的我都不要，只要你...”
　　宋云廷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
　　甄平安抬起头，堵上了宋云廷的唇。
　　两人半月未见，于对方皆是思念，宋云廷一开始还被动接受，却很是想念这味道，两人热烈且服帖，唇齿相依，舌尖交让，丝丝点点，牵扯不清......

　　吴漾在门外已然忘记动作，整个人如坐市石雕，他不会动弹了。他怎么也不到，有一天他崇拜多年的师兄，在他眼里处处涵养得体的师兄，他...他和一个男人亲吻，相拥，睡觉......
　　李矢清看室内人的动作，也有些难为情，他只转身看吴漾，眼底里，嘴角处，却都是抑制不住的浓浓眷意......

　　“吴漾，你在这干嘛呢？”杨许的声音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响亮，叫人想捂住了他的嘴。
　　这一声叫醒了吴漾，更将室内偷尝禁果的两人拉回现实。
　　甄平安先愣住了，随后放开了宋云廷，轻轻推了他，宋云廷搂住人的手却没放开，身体将平安遮的严严实实，只是扭头看了一眼，恰好通过那小玻璃窗看到吴漾，两人视线相撞。
　　吴漾快速扭过头，急忙把要凑过来的杨许扯到一边。
　　“没...没干嘛，你结束了啊。”吴漾将杨许扯住，眼睛还是忍不住朝那小玻璃窗瞥，李矢清通过那小窗看到里头二人已经收拾妥帖，便朝吴漾走过来，用眼神示意他。
　　杨许心里很是纳闷，李矢清这家伙怎么老是跑来医院缠着吴漾，哎？吴漾今天也不对劲啊，怎么好端端跑到门诊来了，还在师兄诊室门口鬼鬼祟祟的，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你们俩...是在这埋地雷了还是怎么着了？”杨许不客气的开口，用手点了点这俩人之间的视线，眼睛眯成一条缝，继续道：“眉来眼去，鬼鬼祟祟的，还有我说，李总啊，您这大忙人怎么老是来找吴漾啊，没点正经生意儿做啊。”
　　李矢清看杨许的眼神从来就不是良善的，吴漾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心中升起一股不明的情绪，他指了指李矢清，没好气地冲杨许说道：“他...他找你拼酒，不喝不行！”
　　李矢清带着笑意看吴漾，听他说到这句，紧接又摆出一副下战书的姿态看向杨许，冷冷说道：“是，找你喝酒来了。”
　　杨许乐了，他也好久没看到有人一本正经找他拼酒了，热血沸腾，激起男人的斗志，他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啊，我早想跟李总一醉方休了，今儿咱必须尽兴，怎么喝，您李总说了算。”他盯着李矢清这副文人君子姿态，怎么看也不像个能喝的，难不成是吴漾把他给坑来的。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神游时，诊室门打开了，宋云廷先出来，于三人中一眼看到吴漾，眼神里写不明情绪，吴漾也看到宋云廷，抿嘴冲他不咸不淡的笑了笑。
　　杨许正准备上去邀请他师兄见证今晚的拼酒盛宴，没料到宋云廷身后又出来一人...
　　杨许看着甄平安愣住，紧接着一丝愠怒上头。
　　“真...真平安，嘿，你小子还真偷听到了，我就说，怎么都在这呢，跑这干嘛来了！是不是来找事呢？”杨许作势要拎起躲在宋云廷身后有些害羞低着头的甄平安。